“我明白。”十七心里掂量,朝中晋王独大,皇上病危,顼元的心思她一听就懂。 刘诚笑了,“还是公主了解殿下,蒋大人还吩咐了卑职旁的事,卑职先告退了。” 十七点点头,提着盒子往回走。顼元的心思她怎会不知,这次回来,他定是听玉甑说了所有的事,心里自然有他的分寸,怕是做好完全准备后就将晋王一举拿下。想到此处,她又不禁担忧,顼元重情,要是对晋王手下留情,日后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入夜,小茹来殿里禀告有新任的掌事姑姑前来,十七正忙着修剪宝石花的顶枝,听见婢女的禀告,头也不回地叫她通传。 来人衣衫整洁,举手投足皆是沉浸宫中多年礼仪的恭谨,她向十七叩头请安,口中说道:“奴婢苏明筠参见朝月公主,愿公主岁岁金安。” “苏明筠?”十七立即停下手中动作,转脸看向跪着的女子,惊喜得不住地喊,“苏姑姑,怎么是你来了?快起来吧!”说罢,拍拍手中脏物便要扶苏姑姑起身。 苏姑姑微微一笑,却是摇摇头,自己起身道:“怎能让公主扶奴婢起身呢?真是折煞奴婢了。” “哪里的话!”十七正想亲热地拉过苏姑姑的手,才想起殿里还有婢女,扬一扬下巴让婢女退出去,再道,“姑姑快请坐。” 苏姑姑还是摇头,“恕奴婢大胆多言,公主实在不必对奴婢太客气,在宫中可是有宫中的规矩,直呼奴婢贱名就好。” “既然姑姑要这样说,那我唯有说一句,这莱芜州我在住,我说的话便是规矩。”十七不由苏姑姑多言,愣是把她摁在小鼓凳上坐着,亲自倒茶给她,“而且殿下也唤你苏姑姑,我也同样罢。” 苏姑姑说不过十七,唯有笑着双手接过茶杯,放在双膝上,温和道:“是,奴婢知道了。” 十七这才满意,又拿起剪子修剪花枝起来,想了想还是问道:“贤妃怎么肯派你来?” “这是赵贵妃娘娘的意思。”苏姑姑道,“冯秋瑞病了,公主不能没有贴身的人照料,正巧奴婢是个闲人,贵妃便把奴婢指了过来。” 十七一笑,“后宫不是贤妃说了算么?她倒也不阻止?” “虽说如此,但贵妃的位份在贤妃之上也是事实,指派宫女这事还是能做主的。” 赵贵妃这人庸懦又怕惹事,现在出言安排苏姑姑来,显然是有人让她这样做的,而这个人是谁,十七与苏姑姑相视一眼便能得出答案。 “身边有你,我安心不少。”十七松了一口气,看向苏姑姑的眼神带了撒娇意味,“在这宫里,我也找不到能在身边说话的人了,姑姑来了,我可就不那样孤独了。” 苏姑姑喝了一口热茶,轻轻把杯子放在梨花木桌上,走到十七身边与她一同梳理这数十枝枝叶,“公主在宫中又许多交好的人,怎么会有孤独一说呢?” “交好归交好,总不是陪在身边能说话的人。”十七笑笑,“从前在百合宫有香儿陪着,还能说上几句。自从去了珏别宫,日日被监视着,怎会有陪我说话的人?不瞒姑姑说,珏别宫里每一个人,我都是防着的。” 苏姑姑点点头,“不过如今都好了,监视公主的人已被公主除去,公主可以放心了。” 十七笑眯眯地瞧着苏姑姑,“还要多得你告诉我才是。” 话音才落下,十七渐渐收了笑容,很认真地注视苏姑姑双眼,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不同以往,硬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于是温婉笑道:“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如此,姑姑现在和我说话都是一口一个‘奴婢’,句句诚惶诚恐,不像以前了,让我好不习惯呢!还请姑姑不要把我当主子看待,只要待我如初入宫时一样就好。” 苏姑姑听罢,先是讶然,接着面露喜色,含笑道:“想不到姑娘即使位至公主,享受天家富贵,还保持初心。只不过一样,人前人后,奴婢依旧要称您为公主的。” 十七了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冬末,最后一场晶莹小雪漫布整个雕栏玉砌的皇宫,连带着她和容成轼的婚期也遍传满地。西昌国国君殁了,举国守丧一年,眼看守丧要过,自然红事就敢办了。然而在这段日子里,顼元始终没再踏足莱芜州。 婚期越来越近,而刘诚一遍遍告诉她安心,她却更加不能安心。 午后,苏姑姑端来一碗红枣栗子羹给十七补血养胃,十七却没胃口,喝了几口就撂在一边了。 “公主还是没有胃口么?”苏姑姑让宫女把吃剩的栗子羹端出去,合上殿门到十七身边悄声道,“依奴婢看,公主无须心烦,这几日必有大动作。” 十七来了精神劲,细听着苏姑姑说下去。 苏姑姑从容道:“奴婢在殿下身边十数年,殿下的处事方式,奴婢还是了解几分的。殿下对公主情深意重,必然不舍得公主远嫁,所以自有准备,公主只要等着就好。” 十七回味着苏姑姑别有深意的话,喃喃道:“我只要等着就好……” 话未说完,忽然从湖边到莱芜殿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尖哑呐喊回响——太子殿下驾薨! 十七与苏姑姑彼此一笑,这一声声的驾薨之声仿佛是开战的号角,终于被吹响了! 太子驾薨的丧闻很快让宫中、朝廷、举国上下和邻国通晓,皇上听了这消息后接连几日都没有再醒过来,一直昏睡着,章太医看过皇上后,哀默着脸摇头出来,所以宫中妃嫔皆跪在乾清宫外,细细地哭了起来,让人不忍耳闻。 几天后,乾清宫再传出新的消息,是皇上还清醒时所下的一道旨意,晋封晋王朱炆为太子,贤妃杨燕蓉为皇贵妃,前者打理朝政,后者管理后宫,新的权力格局就此定下。
第154章 鳄鱼眼泪 宫中事多,皇上病情愈下,朝中内外忧患,太子和皇贵妃的封礼并没有大肆操办,只简单走了个形式便完事,不过即使如何简单,新封的太子和皇贵妃依旧风头强劲。 晋王即位太子后,召朝廷大臣商议之前承认丰国一事,先迎回皇后,接回顼元尸身,等朱朝养精蓄锐,十七下嫁后的西昌军支援,再把丰国一举击灭。这提议得到了众大臣的一致认可,只余国王一人并未应承,当场拂袖离去。 此外,还有一个让十七震惊但又意料之中的宫中秘闻,前太子妃胡卉听到顼元的死讯后,自缢殉情,被朱炆救下,并有立她为新太子妃的意向。这事兹事体大,曾是顼元太子妃的胡卉再成为朱炆的太子妃,何不落人笑话,赵贵妃就此向皇贵妃提过,却被皇贵妃以一个正当理由驳回,那就是把胡卉册为太子妃,能使胡渤槐现身归降,如此,赵贵妃也不再多话了。 是夜,十七临风窗下,一壁悠闲写字,一壁与身边磨墨的苏姑姑唠叨顼元幼时趣事,心头很是舒坦。大概一盏茶时分后,这份闲适被外头的吵杂脚步声给扰乱了,苏姑姑放下墨条,到殿外一问究竟。 “公主……”弄清状况的苏姑姑回到了十七身边,停顿一瞬才道,“太子带着好些端喜盒的奴才来了。” “是么?”十七倒是安安心心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写字,“既然太子大驾光临,姑姑就去备茶吧。” “是。”苏姑姑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很快的,那不轻不重的步伐便到了莱芜殿门前。朱炆也不见外,径直往十七走去,停留在十七身侧认真看她把笔下的“好”字最后一横写完,才笑道:“皇妹的字不错。” 十七把紫毫笔置于祥云紫檀笔架上,取过一旁的手绢拭去手上一层细密的水珠,淡淡笑道:“在莱芜州的日子闷,找些事情做,打发时光而已。” “宫中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皇妹这份自在舒心。”朱炆笑了笑,双手拿起“好”字,很是留恋不舍的样子,转头对十七道,“不出几日皇妹将要披上嫁衣,皇兄身边也没有留下你什么物件作念想,不如皇妹就把此字赠与皇兄,消去皇兄一些牵挂。” 朱炆说这话情真意切,要是玉甑把这话说出口,怕是十七铁定要伤感落泪了。可从朱炆口中说出来,十七只觉得别扭生分,虚情假意至极。 十七笑道:“殿下要是不嫌弃当然可以拿去,十七就当作是给殿下和胡卉的贺礼了。” 朱炆一听笑得十分欢畅,“谢皇妹吉言了。” 正巧,苏姑姑端着两杯泡好的龙井茶来了,十七便与朱炆一同坐下品茶。朱炆闻了茶香,却是不喝,放下茶杯道:“素闻皇妹擅煮酒,何不露两手让皇兄瞧瞧?” “煮酒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做的事情,殿下突然来莱芜州,十七才没备下好酒相待。”十七浅尝一口雨前龙井茶,清香鲜爽,是难得的御品,但她心思全然不在茶上,而是无比好奇,顼元的死能让胡卉自缢,周王伤心,为何朱炆却能笑得欢畅自在? 朱炆留意到十七的视线有意无意在自己面上巡梭,平和笑道:“原来皇兄未提前跟皇妹说,怪不得皇妹没有备下好酒。” 而后,朱炆又与十七絮絮说了许多近日之事,真如家人般话聊家常,十七也是淡淡应对,并不放在心上。随后朱炆停了下来,像是忆起不愿回忆的事,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忽然漫上一汪伤心的海潮,哀绝的神色布满他的脸庞,他用力地闭起双眸,嘴巴发出一阵阵压抑痛苦的唏嘘,他哀哀道:“十七,皇兄薨了……” 十七全程睨着他,此刻喉咙像肿胀般说不出话,片刻后,才默默道:“我知道。” 朱炆忽然重重地把手中玉杯往桌上一放,洒了一半的茶水,他的手抖得厉害,难以自抑悲痛思绪,怪责自己道:“都怪我,要是我早些下决定,早些劝了父皇承认丰国,或许皇兄就不会……” 十七怔怔,转眼看向同样发怔的苏姑姑,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给朱炆满上龙井茶,软语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殿下不必太过自责……” 朱炆摇头,右手扶额,“十七,在这宫中,唯有你最明白我的心情。”他眼神哀怜地望向十七,“你明白的,对么?” 如何能不明白?朱炆失了皇兄悲痛,他也在用此举看看十七是否同样伤心欲绝,以探顼元已死之事的真假。于是十七低下头,她无法再朱炆紧锁住的目光下惺惺作态,也无法这样快就转换沉痛神色,她只能低头不语,等着苏姑姑旁应。 苏姑姑何等耳聪目明,上前几步走来,轻轻地在十七背上来回抚拭,悲戚道:“殿下有所不知,前几日前太子的薨讯传来,公主可是放声痛哭了一晚上,几宿几宿地睡不着,所以殿下的心情,公主是明白的。” 朱炆若有所思地点头,对苏姑姑道:“想必你也是如此吧,可要好好注意自己身子,才能好生照顾公主。” “奴婢遵命,谢殿下关心。”苏姑姑欠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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