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也不用和乌雪昭在宫里头碰面。 皇上也见不着乌雪昭了。 想到这里,薛芷语松了口气。 - 汪骊瑛从偏殿出来之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越想越觉得渗人。 乌雪昭心机果然这么深? 回了客院里,汪骊瑛见到大家在下棋,特地走过去看了一眼。 乌雪昭不在其中。 朱清玥从房里走出来。 汪骊瑛知道她跟乌雪昭同住,便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是想问乌姑娘?”朱清玥道:“她才吃了斋饭,在小憩。” 棋桌前的小娘子接上话说:“清玥,你喊她出来一起下棋。” 倒也好。 大家就这半日的说话功夫,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祈福,后面几日,日日如此。 不如趁此机会叫了乌雪昭过来,彼此熟悉熟悉。 朱清玥便转身回房去找乌雪昭。 汪骊瑛目光跟去了朱清玥去的方向。 她情不自禁地想,乌雪昭会下棋吗? 棋艺好吗? 厢房里。 乌雪昭刚起来,正在用清水洗脸。 灵溪见朱清玥这么快又回来,福身道:“朱姑娘。” 乌雪昭闻声回头。 朱清玥已经走了过来,坐在小桌前,温温柔柔地笑说:“我来和姑娘套个近乎。” 这话说得俏皮。 乌雪昭抿唇一笑,擦净了手,往朱清玥身边一坐,道:“朱姑娘请说。” 朱清玥神神秘秘一笑,道:“先请乌姑娘饶恕我无理,我才敢说。” 别说是乌雪昭,灵月灵溪都好奇起来了。 “你说。” 乌雪昭道。 朱清玥抿唇深笑:“姑娘本来是要做我嫂子的。” 嫂子? 乌雪昭愣了一下,又仔细回想了那些上乌家提亲的人家,却并未从里面搜寻到“朱”姓人家。 而且以朱清玥的家世,乌家高攀不上才是。 “姑娘一点儿也不知道?” 朱清玥反而觉得意外。 乌雪昭摇了摇头。 朱清玥拉起乌雪昭的胳膊,眉眼含笑:“既做不成姑嫂,如今成了姐妹也很好——近乎套完了,她们央我过来喊你出去下棋。姑娘陪我一起去吧,不然该说我办事不力了。” 原是为了叫她一起去玩儿? 乌雪昭失笑。 差点还以为朱清玥说的是认真的。 乌雪昭被拉着过去下棋。 刚好那边下完一局,手谈的两位让出了位置,其中一个说:“既有朱姑娘在,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 又有人问:“乌姑娘会下棋吗?” 汪骊瑛顿时看向乌雪昭。 不等乌雪昭回答,有人说:“她会,我见她在永宁侯府下过。” 朱清玥瞧着乌雪昭,问道:“我和乌姑娘手谈一局?” 乌雪昭点了点头。 眼看着是高手过招的架势,众人纷纷让开位置,请两人入座。 朱清玥大大方方地说:“乌姑娘先手。” 乌雪昭恭敬不如从命了。 汪骊瑛原不怎么会下棋,这会儿也凑在旁边,静静地等待棋局结果。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知道,乌雪昭能不能下赢朱清玥。 如果乌雪昭连朱清玥都能下赢,棋艺便在薛芷语之上。 那么薛芷语说的第一件事,就是真的了。 - “三个素菜,清炒熟了,再加一碗米饭。” 这就是乌雪昭中午吃的斋饭。 郑喜打听了来,告诉了桓崇郁,还心疼地说:“乌姑娘年纪还小,正长身子,吃这些真是委屈她了。” 桓崇郁淡声吩咐说:“让寺里另做一份菜送来。” 这是要给乌姑娘开小灶呢。 郑喜问道:“皇上,可要做荤菜?” 桓崇郁凉凉地扫了郑喜一眼。 郑喜连忙道:“奴婢明白。” 这厢郑喜才吩咐下去,小沙弥过来收拾桓崇郁的碗筷。 住持很快也用了斋饭过来了,行了礼,淡笑问道:“皇上,可要在阜光寺里逛一逛?” 桓崇郁对寺庙没什么兴趣。 他从来不信神佛。 他只信自己,和掌握在自己手中都权柄,这才是令神佛都折腰之物。 郑喜上前来问:“寺里可有什么有趣的景观?寻常的就不要说了,皇上都见过。” 住持想了想,道:“……有一棵千年古树,倒还有些看头。不过它的好,贫僧一张嘴也说不出来,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郑喜笑着劝道:“皇上,来都来了,不如去瞧瞧?” “去看看。” 桓崇郁抬步先走,后面的宫人和僧人方敢动脚。 住持在桓崇郁身边引路。 但始终迟帝王半步,不敢有半分逾越。 到了阜光寺大雄宝殿门外。 庭前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绿荫如盖,上面飘满了红色绸带,像一条条空游无所依的红锦鲤。 大业子民们的种种宏愿,全都承载在这一棵千年古树上。 仿若燃了一炷永不熄灭的人间香火。 景象十分壮观。 有点儿意思。 郑喜走到树下,踮起脚尖拽了一条红绸条一看,金漆褪色严重,勉强地念道:“庚寅年,武昌府人,安呈喻与妻丁梨……祈愿百年好合。” 现在是壬寅年。 郑喜笑道:“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不知这对夫妻现在感情如何了。” 见桓崇郁似乎不排斥,又捡了几条念。 “丙戌年,南阳府人,求与夫……” “壬寅年,京城人,求与妻……” 桓崇郁听了半天,蹙眉道:“怎么都是求姻缘的?” 住持双手合十回话:“原本也有人求安康、求父母长命百岁。有一年打仗,男丁们……来了许多女眷,替丈夫、未婚夫婿求平安,到如今,渐渐就变成了求姻缘的树。” 桓崇郁淡淡地应了一声。 郑喜问道:“住持觉得灵吗?” 住持笑道:“灵或不灵,此树都已寄托了情思。” 郑喜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在理,也合乎规矩。 赏完古树,住持瞧了帝王一眼,心下了然。 看来帝王对男女姻缘之事,并不十分有兴致。 宝殿里面还有一尊石佛,倒也值得一看。 住持正想请帝王移步。 却听帝王说:“拿条红绸来。” 住持微愣。 帝王并无后宫,要红绸干什么? 郑喜也呆了一会儿,很快回过神,走上前问道:“皇上,可要笔墨?” 桓崇郁点了点头。 郑喜冲住持使了个眼色,催他赶紧打发人去弄。 住持连忙吩咐人去了。 阜光寺里,原没料到宫里来的人,会祈求姻缘之事。 并未预备红绸。 这会儿临时要,还得去库房里剪一条来。 小沙弥捧着红绸,跑去前面库房,路过了贵女们客居的院落附近。 因那红绸实在显眼,下完棋结伴出来逛的贵女们,一眼就看到了。 有人叫住小沙弥打听:“今日不是封了寺吗?是谁还胆敢在寺里用红绸祈求姻缘?” 这话有些问罪的意思。 小沙弥不敢隐瞒,便老老实实道:“阿弥陀佛,施主慎言,红绸是皇上要的。” 乌雪昭顿时抬眸看过去,细眉笼一层薄烟似的,轻轻抿了抿唇。 人群里一片死寂。 皇上祈什么姻缘? 和谁的姻缘? 小沙弥不敢逗留,行了礼便赶紧交差去了。 贵女们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瑛姑娘,你在想什么?” 汪骊瑛被人拽了一下,方抬起眼来。 乌雪昭和朱清玥下了个平局。 从这局棋结束,她脑子里便一直在回想薛芷语的话。 她还特地问了那位,看到乌雪昭在永宁侯府里下棋的小娘子,乌雪昭是不是输了。 小娘子说,乌雪昭真的输给了薛芷语。 薛芷语没有说谎。 乌雪昭的确是个爱隐藏自己的人。 “没、没想什么。” 汪骊瑛问旁边的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娘子低声回答她:“……皇上要红绸祈愿,阜光寺里最灵验的可就是那棵姻缘树,皇上要祈的肯定是姻缘!皇上有心上人了!” 汪骊瑛瞪大了眼睛。 这一日之内,她知道的事儿也太多了! 贵女们磁石似的聚拢在一块儿,相互打听:“皇上心上人是谁呀?” 这哪儿知道。 她们都没见过帝王,只听闻帝王丰神俊美,见之无不倾倒心醉。 这样的男子,又身在权力之巅,得他情深地多看一眼,当真不枉此生。 竟还有人能成为帝王的心上人! 若说帝王对女子的赞美,不足令人艳羡,但成为帝王的心上人…… 这下子可把大家给酸到了。 朱清玥都沉思了半晌。 这事儿倒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而且她听家人所说,这位天子并不似耽溺美色之人。 天子真要过来祈求姻缘的,帝王心中的那女子,不容小觑。 不知是哪位人间绝色…… 朱清玥扫了一眼这次过来的贵女。 倒不是她轻视谁,实在是以她所知,她们这当中之人,无一人能撼动冷硬的帝王心。 汪骊瑛见她们叽叽喳喳没个停,便说:“你们都没听说过?皇上以前也说过亲事,兴许是那位与皇上说亲的姑娘?” 众人这才想起来,帝王年岁可不小了。 她们家中哥哥,像帝王这个年纪,孩子都二三岁了。 焉知从前没有过心上人? 如今登上皇位,该平的遗憾,也都要平了吧! 日头有点晒。 乌雪昭转身离去。 有人叫住她:“乌姑娘,你这就不逛,回去了?” 乌雪昭摸了摸额头,点了点头,轻声说:“晒得有点晕。” “那你自己小心。” “嗯。” 乌雪昭刚到院子门外,就看到了一抹宫装的颜色。 郑喜的干儿子站在那附近,冲她欠身打招呼。 乌雪昭冲那头福了福身,示意对方,她身子不适。 一脚跨进院子去了。 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日姑娘都还好说话,怎么这回就不肯见了呢? 身子不适到这个地步了? 小太监连忙快步奔跑回去,向郑喜回话。 小沙弥的红绸布也送到了桓崇郁跟前。 郑喜双手托着红绸布,一侧有其他太监笔墨伺候。 桓崇郁提笔,略微顿了顿。 郑喜会意,吩咐左右:“都跪下背过去。” 连他自己也转了身,跪着,不敢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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