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随意动,于是亲手为他斟了茶,朱二公子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以手叩谢。饮过之后,惊异地说:“施大掌柜果然好茶之人,都到了茶楼,还自带了好茶。” “喝习惯了,不想换。”穆十四娘坦然承认。 “祁门的红茶,像这样的品级,今年怕是极为难得。”听他这样说,穆十四娘问道:“朱二公子何出此言?再者,我这并不是今年的新茶。” 朱二公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施大掌柜来了江宁府这许久,可曾遇见过下雨?” 穆十四娘一想也是,确实如此。“朱二公子是担心今年的收成吗?” “我上月正好去过茶园,确实有些忧心。”穆十四娘静静等他发挥完,“有些茶树都开始生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万物本来就是如此,此消彼长,收成有好就有坏,今年若是不好,岂不预示着明年会有好收成?”穆十四娘有些明白他又在打探自己的虚实,她确实对洛府产业并非内行,索性谈天说地,让他自己猜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恳谈 “施大掌柜果然高人也,朱二自愧不如,始终脱不了蝇营狗苟,一旦有些风吹草动,就夙夜难寐。”朱二公子又开始出招,穆十四娘却不太想这么快就让他如愿,“那朱二公子就要好好调养了,你尚年轻,可不能这样。” “恕朱二直言,施大掌柜就不担心今年茶业减产?”朱二公子本想说,你就算不是自愿前来,可身为南唐大掌柜如此消极应对,就不怕家主怪罪,可穆十四娘身后的护卫让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大家各司其职,他们都想不到办法,我又不是神仙,还能让老天爷风调雨顺不成?”穆十四娘决定将最初的形象贯彻到底,因为到现在她都摸不准朱二公子是不是有人派来探她虚实的。 朱二公子无奈地摇头,为穆十四娘添了茶,“就算茶业今年不顺,于洛府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有矿业和田庄稳住。” 穆十四娘接话,“朱二公子不也一样。”其实她也并未花时间研究这位身家几何,不过顺口一说。 “与洛府相比,不足挂齿。”朱二公子一听,立刻为自己辩白。 “那也与施某天上人间。”听她这样说,朱二公子又开始摇头,“施大掌柜气度非凡,自谦了。” “我哪里自谦?”穆十四娘真情流露,她辛苦数年,私房银子不超五千两,大头还是洛玉瑯给的,要是除去他的,一千两都不到。 “朱二诚意相交,施大掌柜何苦戏耍于我?”他这话弄得穆十四娘一头雾水,“我坦荡而来,并无半句虚言,何来戏耍之说?” “我听闻新任洛府家主未及弱冠,却出类拔萃,气度非凡,堪称人中之龙凤。”朱二公子目光炯炯,直视穆十四娘,“敢问施大掌柜,我说的可有半句不妥?”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听多了洛玉瑯的自夸,如今听朱二公子金玉堆砌的夸赞,有些怪怪的。 “看来我猜对了。”朱二公子凭着她如此冷淡地回应,笃定的说道:“洛家主。” “啊?”穆十四娘下意识回应,随后摇头,“你猜错了。” “洛家主何必自谦。”朱二公子越发笃定地说道,“我见过各家大掌柜无数,也见过各家家主无数,识人之术还是略有些的。” 穆十四娘无奈,“洛家主素来身着红衣,而且长身玉立。朱二公子经年与洛府做生意,怎么连这个都不晓得?何况我若是洛府家主,几位掌柜的会不知道?” 朱二公子经她一提点,虽然有些游离,但还是怀疑,“你真不是?”转而看向她身后的护卫,“那为何家主的亲卫会与你寸步不离?” “头次来前唐,我怕被人掳劫,所以要了人护卫。”穆十四娘反问他,“朱二公子如何知道他们是家主的亲卫?” “施大掌柜还在跟我装糊涂,你身后的护卫,恐怕江宁府尹都受用不起。”朱二公子毫不掩饰地看向护卫,那几位却由始至终连眼神都没变过。 “可能是家主觉得我毫无自保之力,所以派了得力的,免得说他吝啬吧?”穆十四娘说罢,朱二公子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既然施大掌柜不愿承认,朱二也不强求。” 穆十四娘也没再解释,能做南唐一地的大掌柜,要说她不得家主偏爱,谁人会信?“朱二公子,有话尽管直说,就算我不是洛府家主,也会以洛府为重,以南唐产业为重。” “施大掌柜可会在南唐久待?”穆十四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也确实是如此想的,“自然。” “那为何来了一月有余,从不过问产业之事?”朱二公子追问。 穆十四娘反问,“朱二公子言下之意,这其中有不妥之处?” “这是施大掌柜份内之事,不该由我来说。”朱二公子挑了小食,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吃着。 “朱二公子若说是的冰山一角,便不急着开口。”穆十四娘也老神在在。 “洛府在南唐虽不如吴越长久,但也有百年之久,历代的大掌柜,都是自幼扎根南唐,从伙计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最初翘楚者得任大掌柜,还从不过五年。”朱二公子又开始说半句留半句。 穆十四娘极不喜人家这样,自然沉默不语。 朱二公子无奈,接着说道:“施大掌柜为何认为,你从天而降,能驾驭得了这艘大船?” “可我如今就坐在这里。”穆十四娘也学着他只说半句。 “只凭权谋吗?”朱二公子反问。 “朱二公子是在谁声张吗?”穆十四娘见他始终词不达意,言语也犀利了起来。 “非也,我是觉得与施大掌柜颇为投契,有些担忧罢了。”朱二公子心中也有些苦恼,对面这人仿佛水墙,既看不透也摸不到实质。 “习惯就好了。”穆十四娘见他还是不肯脚踏实地,干脆将话吊在半空。 朱二公子失笑不已,“说个旧事给施大掌柜听听,那时我还年少,家中有个得力的掌柜,我一向视他为楷模,因为他无论为人处事皆无可挑剔,人还纯善。 可有一日,突然就被当众杖责,理由还十分不堪,我内心是有些不信的,可众口铄金,由不得我不信。受罚之后,他被赶去了田庄等死,又羞又愧,不出半月就故去了。 直到我当了家,无意间才明白,让他受屈死去的,不过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去问父亲,父亲这样答我,他从一开始就相信他的无辜,可从上到下,都说罪责在他,奈之若何?” 穆十四娘见他感触颇深,与他一同沉默了良久,在他再向自己时,才开口,“多谢朱二公子提醒。” “我并非自谦,洛府在南唐的产业,莫说朱家不敢比,就算将贺老爷子加上,也不过堪堪相提并论。”朱二公子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盛掌柜当时在江宁府,过得如鱼得水,看得久了,谁不想像他一样。” 见穆十四娘眼神清澈,一副不经世事的模样,越发担忧,“水至清则无鱼,你就算不去操心他们,他们也会担忧,更因为没了盛掌柜的撑腰,多了人在此碍眼,连像以前那样放肆都不能够,他们会肯吗?”话虽是对着穆十四娘说的,眼神却在她身后的护卫身上游离。 就算眼前这人不明白,他身后的家主亲卫也会记在心里,到时候事发,能不记自己的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投诚 “朱二公子在为自己担忧吗?”穆十四娘单刀直入。 朱二公子难得地愣了一下,而后轻笑,“早知如此,午间就不该喝酒的,胡言乱语,施大掌柜切莫放在心上。” 穆十四娘未闻到了丝酒气,却未点破,继续追问,“朱二公子是觉得我无能?” 朱二公子连连摆手,“朱二井底之蛙,如何会有此意,施大掌柜莫惊吓我了。” “施某不过当差之人,得蒙朱二公子厚爱,说了这么多肺腑之言,施某若还不知好坏,岂不既坏又蠢?”穆十四娘心想你既然状似掏心掏肺,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样学样。 “施大掌柜慧眼如炬,是朱二僭越了。”穆十四娘渐渐摸到了他的脉络,这人有个习惯,你进则他退,你退他又进,仿佛虚虚实实显得高深,实则不太讨喜。 “朱二公子年少有为,字字珠玑。施某是爽快人,为人处事最是坦荡。”说完看着朱二公子,用眼神挑明自己的言外之意。后者也默默回望,良久轻笑,“朱某自愧不如。” 随后看了看天色,“要不是脱不开身,真想与施大掌柜相处个三天三夜,好好论论这世间万物。” 在穆十四娘愣神之时,他已经起身告辞,只是走时放了样东西在小食盘底。 等他走后,穆十四娘正准备伸手去拿,被护卫拦住,率先拿起,查验之后又递回给了她,“施大掌柜,是他留的讯息。” 穆十四娘接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所写的,全是一些货物买卖的明细。因为初来乍到,穆十四娘并不能一眼就看出来,里面都关系到什么,决定回去对下帐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怪不得盛掌柜明知事败会死,还是做了,这其中的浑水深得吓人。 这样的事,凭他一人恐怕难以成事,穆十四娘头次觉得自己胆大包天,而洛玉瑯也有些掉以轻心了。 当晚就写了信给洛玉瑯,还将朱二公子所写的誊抄了一份,再添上自己查到的,将所有写完,一抬眼竟熬了个通宵。 虽然头昏眼花,但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后背发凉,还不太明白朱二公子为何要主动投靠,试着从他的角度考虑,最终得出结论,虽然明面上那些虚高出来的与他无干,可是他暗地里是吃了亏的,所以他不愿意。 越想头越昏,发愁自己确实如朱二公子所说,是个外行,竟想不到一点对策。 当初信誓旦旦保证自己能胜任大掌柜之职,没承想忙活了这么久,只行使了个探子的职责,到时候洛玉瑯回转,自己要如何让他信服,肯让自己再留在南唐? 稀里糊涂睡了一觉,跟护卫商量去实地看看,谁知一开口,就被无情地拒绝了,借口十分生硬,家主不许。 “他当时是不知道情况的复杂,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就会准了。”穆十四娘还想再争取一下。 护卫依旧干脆,“家主说了,情况不对时,不顾后果,先护住施大掌柜离开,其他的,明白就好,不必急于一时。” 穆十四娘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们,只得闷闷坐在房中,希望能突然开窍,灵光一闪,有了应对之策。 可是她能沉住气,朱二公子却不能,他这样做,是冒了风险的,迟迟得不到穆十四娘的回应,就有些坐不住了。 幸好立夏这日,南唐的帝王要带领群臣去江宁府南郊举行迎夏仪式,共同来祈求风调雨顺,有头有脸的乡绅也会有幸参予,往往都会大方献上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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