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摇摇头,退了几步,寻了个避风的地方重新蜷在那里。 少年也没再强求,“饿吗?” 穆十四娘又摇摇头。 “渴吗?” 穆十四娘依旧摇摇头。 “那就睡吧,明日一早我就要赶路了。”少年说完又闭上眼睛。其实他这样问是有私心的,小女孩家家的,都会在荷包里揣些零嘴,虽然吃不饱,但毕竟聊胜于无。自己昏睡过去时,她吃没吃自己不晓得,但她这一觉好睡,应该会饿,自己这样问了,她若识趣,应该有所表示才是。 他的小心思可惜穆十四娘并不明白,又累又饿的她,已经快到极限,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清早时少年饿得心里发慌,哪里还能睡得着,看着依旧好眠的穆十四娘,有意将动静弄得大了些。果然,穆十四娘马上就惊醒了。“走了。”少年言简意赅,腰间挂着两只酒囊,朝着自己前日夜间爬上来的地方,顺着茂盛的野草就滑了下去。 见穆十四娘呆呆地看着,“动作快些,再晚耽误事。”少年滑下两个人高的斜坡,回头看她仍旧站在原处,催促道。 听到少年催她,穆十四娘一咬牙,拢住身上的裙摆,照样子滑了下来。少年看她顶着一张大花脸,手忙脚乱遮住自己脚背的模样,觉得实在好笑。知晓女孩子家脸皮薄,忍住没笑出声来,扭头往前走去,丢下句,“快些跟上。” 穆十四娘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迷糊,明明催促得厉害,又为何走走停停,还四处张望。一下想到他前日上山前说过的话,联想到追杀他的人,不由得有些慌张,也跟他一样四处张望着。 少年不经意回头,见了,轻声问道:“你也懂得狩猎?” 穆十四娘听了,赶紧摇摇头。 “那你东张西望做什么?”见少年这样问自己,穆十四娘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只得低下头,局促地站在那里。 少年摇摇头,重新四处搜寻着猎物。没过多久,就示意穆十四娘赶紧蹲下,他自己则紧贴着一棵树,从怀里摸出一个弹弓和一粒小石子,对准出现在不远的野免子就射了出去。 穆十四娘蹲在草丛里都没听见什么动静,就看见少年提了一只灰色的免子过来。走到穆十四娘面前,将免子递向她,“君子远庖厨,这事你该知道吧?” 穆十四娘摇摇头。 “你——”不知为何,少年突然停住了,只是看向穆十四娘的眼光变得有些复杂。可惜这一切,因为内疚而低头的穆十四娘并没有看到。 少年寻了块空地,剥去免子的皮毛,又去除了内脏。因为手法并不熟练,四只免子脚都被他干脆地斩去了。虽然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却依旧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着,‘穆十四娘’,他早该想到的,穆府中的女子若问她琴棋书画,诗酒歌舞怕是无所不通。至于这样的贤妻良母之事,怕是无人教她吧。 穆十四娘闻着越来越浓郁的肉香味,原本干涩的嘴里都湿润了许多。“想吃就过来拿。”少年大方地割着一只免后腿,示意穆十四娘用手接住。 饥饿让两人再没有多话,各自饱餐了一顿。“快走吧,脚程快些,天黑前应该能赶到。”少年起身就走,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告诉穆十四娘姓甚名谁,那天无意相救时随从也并没有将家世报出。
第五章 同行 此时已行走在红崖背面的谷底,枝叶茂盛的林间,时有鸟鸣传来,一高一矮,一男一女,间隔一丈开外,穿行其中。 终于在傍晚时分,少年停了下来,却并没有朝着百步开外的谷外继续走,而是往右一转,拨开层叠的绿色藤蔓,钻了进去。 穆十四娘早已筋疲力尽,见终于可以歇息,也跟着他钻了进去。 藤蔓后面有一个洞口,行走数百步,里面竟是一处大的岩洞,岩顶有几处孔洞让光线透进来,所以其间并不黑暗。 等穆十四娘进来,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没底的她站在原地,除了四处张望,不敢再移动脚步。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他重新出现,本来就累得不行的穆十四娘只得在原地坐下来,让麻木的双脚休息一下。 人生头一次出府,除了奔跑就是走路,仿佛上天要将她十一年所欠缺的路程都找补回来。双脚在酸麻之后,又开始刺痛,尤其不能抬起,抬起后尤其痛得厉害。 少年从后面出来,就看到小丫头在那里呲牙咧嘴抬着腿不敢着地。“今日就在此处歇息,明日我到了地方,就让人送你回去。”穆十四娘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赶紧将抬起的双脚放了下去,重新用脏兮兮的裙摆盖住。却因为这个动作,触动了脚底的伤,疼得连眼睛都闭上了。 这一切的动作都被少年看在眼里,知道她定是脚底起了血泡。这也难怪,养在深闺中的娇弱小娘子,任谁突然走这么多的山路也会这样,况且这伤,除了回去好好休养并没有其他的法子,他也爱莫能助。 “我出去猎只免子,后面有泉水,渴了可以饮。”少年说完朝着洞口走去,一晃就不见了人。 穆十四娘确实口渴得厉害,只用脚后跟着地后,脚底的刺痛感终于缓解些。用一直拿在手上的树枝将自己撑起来,一步一挪地来到岩洞后面,发现这里不仅有沿着岩壁流下的清水,还有一处水洼竟然冒着热气。 穆十四娘呆呆地望着,想像自己脱去鞋袜将双脚泡在里面的情景,那种舒缓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可理智将她拉回了现实,摇摇头,洗净双手,接了岩壁流下的清水饮了个够。为了回避温泉的诱惑,穆十四娘又一步一挪地回到了外面的岩洞,重新坐下来,蜷成一团,想着明日都未必能回府,自己一连两日不见,不知府中的娘亲和十五弟该如何心急如焚。 还有一同出府的其他人,如今也不知怎样了?十一娘逃走了吗?若是被抓回去,必定会受到家主的家法处置,穆十四娘一想到那严苛的家法,就不由得浑身颤栗。 还有自己,回府后必然会面临着众人的追问,虽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咬紧牙关只承认是沿路乞讨回府的,可到底能不能轻易过关,却并没有把握。 少年拎着两只剥了皮的免子进来时,余光扫到穆十四娘,发现她依旧蓬头垢面坐在那里。心中十分奇怪,他虽未明说,但后面明明有温泉,自己又特意留了时间给她,公然洗浴是夸张了些,但清洗一下脸上的污垢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着岩洞里现成的干柴,将两只免子烤熟。少年干脆地示意穆十四娘一人一只,然后自己拎着其中一只,用刀切成小条,自顾自的又饱餐了一顿。穆十四娘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盯着热油滋滋的免子犹豫了一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直接啃了起来。 少年觉得好笑,早上吃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讲究,看来人饿到极致,就会遗忘许多规矩。现在饥饿不及当初,就重新讲究起了规矩。所以在穆十四娘吃饱之后,又说了句多谢,少年再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穆十四娘却因此想偏了,踌躇许久,轻声说道:“我自己只有这支银簪,就当谢礼吧。”少年眼光扫向她头顶那只细细的银簪,最多一两重,觉得被轻视了的洛玉瑯脸色一沉,“你觉得爷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穆十四娘摇摇头,紧接着又摇摇头,手却下意识地捂紧了荷包。少年不屑地扫了眼,明明有好东西舍不得拿出来,用些不值钱的糊弄人。 于是接下来的晚上,两个人再没有其他的交流,少年更避嫌似地去了后面入睡。 疲累的好处就是两个各自都睡了个好觉。第二日清晨,少年在后面用温泉洗了脸,又用空了的酒囊装满清水。身上的伤也顺利地合了口,只要没有大的动作,已经算是没有大碍。 穆十四娘晚上因为吃了烤免,夜间口渴难奈,因为不方便去到后面,一直忍到他从后面出来,才得以进去解渴。 少年看着她一瘸一拐地模样,说道:“不如你就待在这里,我寻人给你家中报信,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穆十四娘跛着脚从里面冲出来,先是不停地摇头,后来见洛玉瑯似乎不能理解,就解释道:“恩人只需将我送至穆府所在的镇上,我自己就可以回去了。”说完生怕少年把她留在这里,忍住脚底的痛率先向洞口走去。 少年望着她要强的背影,心想既然你自己要求,他也乐得少上一事。 出了山洞,两个人又如昨日一样,一前一后,朝着山谷的出口走去。哪知天公不作美,还没出谷,天空就下起了雨。少年有伤在身,自然沾不得水,恨恨地说了声‘倒霉!’就转身朝着山洞避去。 穆十四娘哪有他脚程快,等她回到山洞,已经浑身湿透。只湿了外衫的少年已经重新升起了火,在那里烤着衣服。见到她,于心不忍,“过来烤烤吧。” 穆十四娘却摇摇头,远远地避开,不但缩在那里,还背对着他。 少年皱着眉头,心中狐疑,莫非自己听岔了,还是她这个穆府并非传言中的那个穆府?于是,寻了几根长些的树枝将自己的外衫撑在上面烤着,自己则去了后面。 走时说道:“着凉了,你就只能等在这里让人来接了。”
第六章 雨阻 穆十四娘从外到里淋得透湿,早已觉得全身冰冷,回头一看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件血迹斑斑的鲜红外衫挂在火堆边,正好与后面的空间形成了一道屏障。不由得心里一暖,也不再矫情,靠近火堆寻些热度。 在穆十四娘看来,衣服是不可能脱下来的,不如就绕着圈烤。在忍受过一阵热气熏蒸之后,衣衫重新变得干燥温暖,就连因为沾上了泥浆使得原本丝质顺滑的裙衫有些坚硬,也没让她感觉到不适。 只是鞋底因为火焰的熏烤变得闷热难奈,穆十四娘知道是鞋里水气无法散发的缘故,但眼前那道鲜红让她无法回避目前的现实。越是滞留在外,越要谨言慎行,娘亲出发前的教诲依旧在头顶萦绕。 许是只着内衫有些冷,许是觉得衣衫该烤干了,少年有意弄出些动静,才慢慢踱步出来,抽掉挂着的外衫,发现小丫头跷起两只脚板,头伏在膝盖上,睡着了。 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少年快速穿好外衫,不死心地去洞口张望了一阵,天灰蒙蒙的,这雨恐怕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那帮人根本没想着留活口,若不是自己平日里掩藏得好,让他们轻了敌,就算两个随从拼死护卫,也难以逃出他们的围猎。 少年长长地舒了口气,可惜了,但愿他们只是身受重伤,而不是一命呜呼,自他懂事起,这两个就陪在身边,就这样为他殒命,实在于心有愧。 他死了,于谁最有益处?洛玉瑯不屑地轻笑了声,“就算是爷不在意的,不问自取,也偏不让尔等如愿。”眼神中有不屑更有狠厉。想着自己回到京城的洛府时,各色人等不同的神态,洛玉瑯就觉得有些期盼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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