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大叔呢?”叶可卿问。 青阳尘璧沉了沉眸色,哽咽道:“爹……还在出任务,没有回来。” 太医开了药,嘱咐了青阳尘璧几句便离开,这下终于不用被杜相骂了。 叶天光知道两人恐怕有话说,也关门出去。 青阳尘璧端起药碗,吹了吹,“来,喝药。” 叶可卿张张嘴,尽数吞下。 屋内挂着白布,地上散落着纸钱香灰,叶可卿的眸光一暗,喉咙咽了咽,泪水积在眼里打转。 兰姨她……
第三十五章 祖母刁难 “怎么了?烫着了?” “嗯,这药太烫了。” 叶可卿的泪从脸上划了下来,瞬间如水注,一滴滴地打在棉被上,越来越快。 青阳尘璧见她哭得汹涌,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张开手,把她摁进怀里。 叶可卿依靠在少年单薄的怀里,悲从中来,抑制不住地放声哀嚎。 这嚎咷引得青阳尘璧流干了的泪意,又涌上心头。 他咬住唇,痛哭失声。 …… 这些日子,越发的寒冷。 以前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只剩下叶可卿和青阳尘璧两个人,外加一条黄狗。 清冷、寒怆。 那股悲意绕在两个人心头,没了笑容。 叶天光倒是来得勤,总给两人提些保暖御寒的东西,顺道说说他跟爷爷生意场上的趣事。 叶可卿配合地扯扯嘴角,青阳尘璧则总是走神。 “我想出去走走。” 叶可卿被关了半个月,想出去转转,但青阳尘璧自那次以后,下了“禁足令”。 许是他杯弓蛇影起来,就怕叶可卿出门有个闪失。 她只能叫渣爹帮她。 叶天光有些为难,挠了挠头道:“你家那个小郎君发起火来,我可招架不住。” “爹……爹爹。”叶可卿带着亲昵地喊他。 叶天光没来由地脸红,“好了好了别喊了,既然你都叫爹了,那还能不帮你吗?” 这个时辰,青阳尘璧在官学。 叶可卿穿得很暖和,戴上了叶天光送来的帽子,全副武装以后踏出了小院。 外面天寒地冻,有小孩堆雪人,有老汉担着柴叫卖的,还有人在湖上冰钓。 叶天光指了指外面一圈,道:“好了,外面没什么好看的,跟我回去吧。” “爹,你不要有事。”叶可卿说。 “啥啊?又要说我英年早逝?” “爹,你是个好爹爹,你一定要当心,不要死好不好?”叶可卿仰着头,眼里都是担忧。 “你爹我怕死得很,行了行了,我多加防范,少出门。” 叶可卿这才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你们看,扫把星来了。” 几名妇人对着叶可卿指指点点。 “那丫头命真硬,克死了青阳捕快两口子。” 叶天光赶人,“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走走走。” “外面都传遍了,就是青阳捕快收留了她以后才家破人亡,这还不让人说……” 几个妇人撇撇嘴离开。 叶可卿大声呵斥:“站住!” 妇人走得更快了。 叶可卿转过身问叶天光:“怎么回事?什么意思?我克死了……” 她不忍说下去,哪怕是陈述一遍兰姨的死,也让她如鲠在喉。 “还有,两口子?青阳大叔……他……他怎么了?不是说还没回来吗?” 她有过疑虑,怎么青阳大叔这次去这么久。 当时她问了青阳尘璧,青阳尘璧告诉她“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叶可卿试图用包裹的手去摇叶天光,“说话啊!” “你家小郎君不让你知道。”叶天光挣扎了片刻,心想纸包不住火,破口道:“青阳捕快在执行任务中,被流寇所杀,死不见尸。” 轰—— 叶可卿的脑海里有大厦倾塌。 她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用手臂抹去泪水。 叶天光想追,被从官学回来的青阳尘璧拦下。 “我跟她说。” 叶可卿扑进被窝里,埋着头呜咽。 “兰姨……大叔……呜呜……” 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拍,叶可卿只当是叶天光。 她哭到最后,声音变得嘶哑。 青阳尘璧将她拉了起来,凶狠骂道:“你嗓子还要不要了?” “青阳……”叶可卿的眼睛肿得睁不开。 青阳尘璧把粘在叶可卿脸上的头发拨开,温柔道:“人死不能复生,别哭了,好吗?” 叶可卿微张着嘴,把呜咽声生生压下。 面前的少年似破碎的月光,多日的操劳日渐消瘦,眼里的悲伤浓成化不开的墨。 这些日子,他不哭不闹,只冷冷静静的悲伤。 他怎么还能忍着,去安慰别人? 叶可卿用包着纱布的手摩挲他的脸颊,他亦微微靠拢。 “疼吗?”叶可卿问他。 青阳尘璧没有说话,就看着她,像无家可归的小狗,眼尾绯红。 “青阳……” 她心疼他。 好疼好疼。 一个后坐力,叶可卿被推到了床上。 少年埋进她的腰,褪去坚强,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孩子…… 她明白他的痛,她想分担他的痛。 叶可卿一下下地抚着他的青丝,就像曾经兰姨安抚青阳大叔一样。 两个人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叶可卿一晚上不是醒了哭,就是哭了醒,如此反反复复到天亮,疲惫不堪。 青阳尘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半夜里叶可卿还能找到一片温暖的火源,应该是天快亮的时候。 叶可卿起身,进到厨房,见青阳尘璧站在锅旁,拿着木勺搅动锅里的菜粥。 很温馨,很有家的味道。 她走上去,从背后抱住青阳尘璧的腰,头贴在背脊。 少年身体一僵。 “别闹。” 叶可卿没有动,闭上眼道:“你瘦了好多,多吃点好不好?” “好……” 青阳尘璧盛来两碗粥,先喂叶可卿喝下。 “今日,洗个澡。” “嗯?”叶可卿的手还不能沾水,有些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青阳尘璧的脸上沾了羞意,不自在地别过头,“我会对你负责。” 他难道嫌弃她臭了,叶可卿的脸瞬间又黑又青,抬手闻了闻。 明明只有药味。 实际上青阳尘璧只是想洗掉悲伤带来的污垢与尘土,让精神上焕然,他提来热水,倒进浴桶。 叶可卿就站在一旁,看他在大冬天都忙出了热汗,听他唤了声“过来”,便在他面前站定,乖乖地抬起胳膊。 见叶可卿这样配合,青阳尘璧也坦然许多。 他给自己的眼睛绑上黑布条,先替叶可卿除掉外衣,再把里面的衣服脱下。 脱掉衣服以后,有些冷,叶可卿跨进浴桶,把手举在桶外。 “来吧。” 青阳尘璧拿起瓢,摸到叶可卿的头顶浇水,浇了叶可卿一脸。 “……” 就这么个条件,她也知足了。 好歹未来首辅都没觉得自降身价当了洗澡婢。 接着,青阳尘璧给叶可卿的青丝抹上皂角,细细揉搓,比叶可卿自己洗还轻柔许多。 竟然感觉还不赖。 “左边有点痒,挠挠。” “舒服……后脑勺也痒,对对。” “别走,再揉会儿。” “……”青阳尘璧没好气道,“你是长虱子了是吗?” 叶可卿见好就收,“可以了可以了。” 这头倒好洗,这身子…… 叶可卿纠结的时候,她见青阳尘璧从怀里掏出一把刷子。 “等等……你不会要用这个刷子给我洗吧?” 青阳尘璧蒙着眼睛,歪了歪头,“有何不可?我特地给你买的?” “你这是要洗了杀年猪?” “呵。”青阳尘璧把刷子递给叶可卿。 她摸了摸,上面的毛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硬,反而很柔软,她有些—— 迫不及待了。 “来吧来吧。” “……” 青阳尘璧在刷子上抹好皂角,再在叶可卿身上刷洗,虽然有长长的手柄,但是坡陀起伏的躯体,勾勒出了少女的玲珑有致。 他稳了稳心神。 随后,便听到叶可卿的从嘴里发出的奇怪的声音,哼哼唧唧。 叶可卿忍不住在心底喟叹:实在是太舒服了。 青阳尘璧眸色一暗,扯起话题:“你怎么不问,是谁在散布谣言,说你是扫把星?” 叶可卿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是有人针对我?” 她还以为是这些人闲的没事干,编排她。 思忖片刻后,她道:“冯妤?” “也没那么傻啊……”青阳尘璧嗤笑。 叶可卿半天没吭声,有些郑重的问:“那你呢?你会这么想吗?” 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克死了兰姨和青阳大叔? 青阳尘璧刷背的动作一顿,“这不过是有心人为了挑起矛盾的低劣战术,只有愚昧者才会相信,你不会还往心里去吧?” 叶可卿确实有些往心里去,任谁说你在意的人被你克死了,都是一件难受的事。 有些戳心。 “不要想了,这京城除了我,便只有你最想要她们好好的,若你非要自责,不如责怪我。” 叶可卿大惊:“责怪你?你为什么这样说?” “没什么……”青阳尘璧作为幸存者,很难不产生愧疚,为什么他没死? 他沉默地放下刷子,“水凉了,起来。” 意识到青阳尘璧在逃避,叶可卿也没有逼问,“哦”了一声从水里出来。 跟着便是擦身体。 青阳尘璧扯来帕子,隔着布擦遍叶可卿全身,偏偏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有些坐怀不乱的骄矜。 叶可卿的脸早就红透了,偏又说不出口。 好在擦得潦草,帕子也还厚,多少能安慰到她一点。 青阳尘璧又拿来一抹亵衣,红红的拿在他手里,刺眼得很。 他抖了抖,面无表情。 叶可卿想,兴许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配合地穿好全部衣服,叶可卿生无可恋,总算明白他那句会对她负责。 什么女子清誉,通通碎了一地。 事毕,她羞得无地自容地。 接近年关,朝中暗流汹涌。 起因是衡王想将修建摘仙台,遭到了群臣反对。 所谓摘仙台,据衡王意思是一座比天高的楼,修来贡衡王追求天上的仙子。 叶可卿听青阳尘璧说完以后,连评价都懒得说。 这样不羁放纵的风格果真是衡王做派,劳民伤财,不切实际。 “若衡王执意如此,恐怕民不聊生。”青阳尘璧忧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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