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您别担心。我记得。” “到,到我为止。” 荆方连连点头,道:“我没同阿沁提过一个字。” 胡老爷子放心了,闭了闭眼又睁开,“打,打胜仗了?” 胡沁先前跟胡老爷子提了一嘴,荆方笑道:“嗯。” 胡老爷子没说话了,荆方贴耳朵过去,听到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声,原是又睡去了。 荆方帮着胡沁查了几笔坏账死账,就被胡沁催着回院里来了。 嘉娘白日里睡多了,眼下还未睡下。 “小厨房里按着岑娘子的方子做了枣糕,你尝尝。”嘉娘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气息不似前些日子那样发虚。 荆方拿起一块吃了,虽然凉了,但却因为回油而更有一种细密紧实的口感,道:“很好吃。” 他挑开帷帐,就见嘉娘还未卸妆,黛眉红唇,红纱映面,倒也有几分端丽之色。 “今日大夫来复诊,说我没有落下病根,还可有孕。” 嘉娘垂着眼帘道。 荆方轻触其面,温柔抚之,嘉娘神色松缓下来,慢慢闭上了眼,倒向一片黑暗与深红。 泉驹明日还要上学,阿姥又不放心阿囡,两人不好在外头太迟,于是往家中去。 他们俩老老实实的回家要安歇了,却见食肆门口的江星阔骑在马背之上,俯身握住岑开致的胳膊,轻轻巧巧就将她提了上来。 “致姨去哪里玩?”阿囡歪一歪脑袋,只觉做了大人真好。 岑开致笑道:“我不讲,你等下听了又心馋,要睡不好觉了。” 阿囡嘟嘟嘴,被泉驹哄着回去睡觉了。 岑开致本也不矮小,是纤长的身量,每每蜷在江星阔臂弯里,总被衬得十分娇小,仿佛能被他一掌攥住。 江星阔忙过几日,将周锦录留下的几件案子都理出头绪来,分给手下人正在办,好不容易得了些许空闲,自然急忙忙来见岑开致。 善饮之人多日滴酒未沾,自然也有些馋酒,恰好温娆与秦酒儿的酒肆开张,坐落在西湖畔。 酒肆女客很多,且卖的一半是甜酒,糕点果子甜上加甜,不好,所以要个咸口的下酒菜,但又不能上些个心肝肚肠爪,怎么说呢,要风雅些。 “下酒菜要如何风雅?”江星阔不解的问。 街头巷尾,贫家富户,最好的下酒菜就是猪脸肉,切碎了谁管是哪里的肉,只知道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皮肉紧实,尤其是那猪舌头,又嫩又韧还有脆劲,各种部位各种口感,一盘都叫人吃齐全了。 岑开致已经依着温娆的意思做了几盘,捧着食盒对江星阔笑:“到地方你就晓得了。” 缰绳一拽,马儿扬蹄转向,却见沈平和胡娘子,应也是从外头回来。 岑开致对他们一笑,沈平依旧不说话,胡娘子笑道:“岑娘子、江大人,出去玩啊?” 江星阔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觑了沈平一眼,仿佛只是随意。 纵马骑出去一段路,迎面晚风舒适畅快,江星阔收紧了臂弯,道:“胡娘子的郎君,你平日里可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岑开致被他问得有些莫名,道:“沈大哥?我只觉他寡言少语了些,未见有何不妥,怎么了?” 江星阔便将自己疑心沈平出身军营,可却未在临安府查到伤兵解甲归田的记档一事说了。 “也不一定就有蹊跷,很多时候军营与地方府衙之间的文书交接并没有那么及时。”江星阔道。 “要不要我去问问他?”岑开致见他在意,就问。 “不要。”江星阔立即道:“有机会我自己会问,小事罢了。” 岑开致想那日沈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身手,道:“沈大哥,功夫颇好的样子,但我瞧他处处藏拙呢。我还想过,他是不是厌倦了江湖纷争的武人?” 被她这么一说,江星阔倒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太过,也不笑岑开致是不是说书听多了,只道:“亦有可能。” 温娆的四让酒肆并不在西湖的热闹中,而是孤零零的一幢小楼,嵌在西湖弯里,恰与水中落月作伴。 许是酒香不惧巷子深,酒肆生意还不错,笛声悠悠,酒香温厚醇然,客人座次间以书画为挂屏,仆妇送酒递菜时回旋其中,怡然自得的好似在跳一支舞,挂屏摇晃,如松涛竹林随风过。 “岑娘子?”一个熟悉好听的女声轻唤。 岑开致循声看去,就见一身碧衣的秦酒儿正对她笑,她身后悬梯上,温娆斜倚着身子,长长的殷红披帛飘下,露出圆润白嫩的肩头,棱角分明的薄唇轻扬一笑,道:“可是我的菜成了?” “成了。你这酒肆瞧着倒是极别致的。”岑开致笑道:“想着我这菜应也不算辱没了。” 温娆蛇一般游下来,顿叫周遭客人们心猿意马起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酒香哪抵过美人香。她在岑开致跟前站定,拽了拽披帛,将肩头和胸脯都盖住,道:“楼上景致最好的雅间,今日酒水我请。” 温娆自顾自挽过岑开致走了,江星阔手边一空,本要跟上去,却听见有人笑着大声道:“江大人,好久不见了。” 听声,江星阔就知道那人是谁了,完颜计和林筱坐在一处,柳绿桃红的挂屏旋转间,露出他们一身汉人衣饰打扮。 岑开致下意识望去,温娆将她一揽,轻道:“那是金国王爷,江大人认得他?” 见岑开致点头,温娆短促的皱了皱眉,笑道:“叫他们男人说去,你且随我来。 二楼的雅间有茶桌有团凳,还有美人靠和小茶几,温娆捅开窗户,夜风带着月色和微湿的水汽鱼贯而入,吹得岑开致惬意的眯眼。 温娆请岑开致坐定,就见她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圆丢丢的坛子,一股子清冽甘美的香气,温娆一闻就晓得妥了,肯定是女娘们喜欢的滋味。 “是什么?”她急不可耐的问。 “青梅熟醉虾。”寻常醉虾都是生的,未必人人敢食,熟虾虽少几分生食的奇鲜,但因为是熟食,未必要用咸水海虾,可以用肉肥膏厚的沼虾。 温娆翘着红艳艳的食指剥了虾壳,嘬了一口虾黄,虾膏鲜浓的令她呆了一呆,又去吃虾肉,弹嫩肥鲜,青梅的果子气和花雕的香气将这只虾味道烘托的极美。 “这菜价钱高不高?”温娆问。 岑开致比了个数,温娆露齿笑,频频点头,道:“有得赚,有得赚。” 另一道菜是素的,黄黄白白绿绿的一盘,瞧着十分清爽,岑开致又浇了一勺绿莹莹的油,瞧着更是绿叠绿了。 温娆这就有些吃不准了,白的是藕尖,绿的是秋葵,黄的是腰果仁,这瞧着不像是下酒菜的模样啊。 虽是心有疑虑,但温娆没说什么,先夹了一根藕尖吃了,初只觉得极脆爽,回口时一股麻味就上来了,舌头木木的发烫,想喝酒却也不对,是了,这滋味叫人想喝甜酒!不辣口回甘舒服的甜酒! 初夏的秋葵嫩,刚凝出个模样就被掐了,里头一粒粒的爆籽吃着有趣,最后浇上去的绿油是用鲜藤椒浸出来的,难怪那么麻了。 腰果仁先炸,炒得时候走个过场,凑一个硬脆的香口小菜。 江星阔走进来时,温娆将菜放回食盒里,见江星阔盯着看,她笑道:“这菜我就不给你们留了,拿去给酒儿尝尝。好了,不招人烦了,你们先尝尝酒,我让人送菜来,放心,我的人进来前会先敲门。” 岑开致嗔怪的看了温娆一眼,温娆含笑点点她的面颊,走人关门。
第88章 定亲和新宅 “那金人喊你做什么?”岑开致勾了勾江星阔的尾指, 道。 “闲话几句,无事。” 完颜计此人真是看不透,邻座客人正嘻嘻笑谈着任将军如何将金狗打得落花流水,他施施然品酒, 面不改色。 江星阔听闻礼部的官员倒是差点将都亭驿的门槛踏烂, 不过完颜计很是宽宏, 只说牙齿还有咬了舌头的, 边境偶有摩擦不稀奇。 “听你这般说, 那任将军只赢民心,朝廷却并不买账?”岑开致听得蹙眉, 问。 “圣上倒是一直有北上之愿,可惜我朝重文轻武,岳将军之后, 更没甚个武将能成大气候, 朝中历来是主和派压过主战派, 再说百姓虽津津乐道这点的胜利,除非有个所向披靡的大将, 拍着胸脯打包票能一举收复失地, 歼灭金国, 否则百姓也是不愿的。” “这种事, 怎么打包票?” 江星阔仰脖喝下一盏冷酒, 道:“所以么。” 这场胜仗是一朵小小的水花,很快湮灭无声,江星阔听得几句唱反调的风言风语,说任将军夸夸其谈, 将小打小闹颂扬的好似自己已攻下中都。 这话虽刻薄了些, 但细论起来, 还真是如此。 入了夏,雨水更加磅礴,十日里有七八日在下雨。 今日的雨势更是猖狂,由风裹挟,给江星阔送信的差役牵着马勉强走了几步,被阿山喊了回来,给他在官廨里安排了个住处,暂时避一避风雨。 耳边尽是狂啸的风声,阿山抹了把脸,大声吼道:“大人,您今晚也歇在廨舍里吧。我午前已去岑娘子那看过了,无碍的。” 江星阔点点头,走到回廊背风处拆开信件,信是江海云寄来的,有些字已晕墨,但依稀能看清,他看罢没什么表情,对阿山道:“取周大人的卷宗库的钥匙来。” 因有了文豆的主张,雨日虽少了上门的生意,但食肆的买卖依旧热络。 食肆灶太小,文豆又在炒货铺子后又搭了一个灶,阿娣每天倒有大半时候在这忙活。 朱氏好几回旁敲侧击,再加上食肆也的确缺人手,岑开致将阿好也招进来做了帮厨,专给乔阿姐打下手。 外头虽是大风大雨,可阿娣在灶边烘着,依旧是闷了一身的汗。她熄掉几根柴火,由得五花肥腩慢慢的煨,便从炒货铺的后门快步冲回食肆。 雨声急促,文豆举着伞在她身后喊都喊不住,虽只有几步路,却叫两个傻瓜都淋得透湿。 文豆刚好有身衣裳请钱阿姥缝补,阿娣也有衣裳存在食肆方便换洗,两人分头去换。 阿娣脱得只剩下一件袙腹,门忽得一开,阿好同风雨一起涌进来,见阿娣一脸惊慌,笑道:“是我是我,怎么,怕是文豆?” 阿娣背过身去皱眉,道:“这是阿囡的房间,不论有人没人,文豆才不会进来。” 后脖颈处有根线头,痒痒的,一时间又摸不到。 阿好见她伸手去够,按着阿娣坐下,凑嘴过来咬断了,道:“你这一日日的忙,真半个子都不给你?我都挣了快一两银子。” 见阿娣低头拧着扣子不语,阿好继续道:“不过也是,你是学手艺的,日后咱自家单干,就靠你这份手艺撑着了。” 阿娣转脸看着阿好,道:“没想到姐姐心气还挺高,我却是个不愿操心的,只跟在岑娘子手下做事便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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