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晗只要有你爹的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宁小枫顺嘴夸了丈夫一句。 蔡小晗亲近的靠在姐姐身上,蔡昭一把搂住小胖子,然后忧伤道:“爹,我非要拜戚宗主为师不可么?我又不想当侠女……” 宁小枫抢过话头:“谁指望你当侠女了,是防备你变成魔女” 蔡昭蹙着秀气的眉头:“爹,娘,昨日你们也看见山下的镇子了,开铺子的一个个架子摆的比武林盟主还大,知道的那是一间香粉铺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棺材铺呢。啊不对,咱们落英谷的镇上哪怕是卖棺材的,见了客人也都跟办喜事似的。” 宁小枫噗嗤。 蔡平春无奈道:“……这恐怕也不见得是好事吧。”开棺材铺的那么喜气洋洋笑脸迎人看着也挺惊悚的。 蔡昭挽着父母的胳膊:“镇上都这样了,九蠡山上的日子更不知多清苦呢。哪像咱们镇自,要什么有什么,沿着镇口的瞎子算命摊往西走,水煎包,燕皮馄饨,酥糖卷,炖肉馒头,梅菜烧饼,水晶虾仁汤包,羊肉锅贴,酱油五花肉粽,米糖羹……我可以一个月早上不吃重样的,哪怕子夜三更我也能吃到宵夜,哪像这里……” 说者无意,险些把蔡小晗的口水煽下来。 蔡昭一脸嫌弃,“哪像这里,就算我艺高人胆大的踩铁索偷溜下山,也顶多吃一顿那个麻子脸大高个下的清汤寡水面!居然连根葱都不放!” “对呀对呀。”蔡小晗也很愤怒。 “馄饨居然不放葱花,世上竟有这样荒唐之事,真是令人发指。”蔡昭小姑娘满脸的匪夷所思,大约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过如此吃惊了。 宁小枫笑的背过身去,蔡谷主莫可奈何:“昭昭想想后山的刀疤伯,青阙镇其实也差不多。那卖香粉的,开面摊的,还有咱们住的客栈里那位不爱说话的掌柜,以前都是横行江湖的大豪客。他们走投无路时求得了青阙府的恩惠,如今托身在镇上,算是给九蠡山看门了。” “看门就看门嘛,为什么要做买卖呢。商有商道,呛行可不好。”蔡昭像大人那样叹口气,“自然了,我也知道江湖不好混,姑姑说过,许多大豪客都是年轻时威风赫赫,等伤了残了老了颓了,就晚景凄凉咯。正是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长出白头发呀。” 宁小枫笑的双肩乱抖。 这时,车外的宗门弟子高喊‘到了’,蔡家四口赶忙下车,发现马车已经从铁板挪移到石板地面上了。蔡昭摸摸鬓角,整整裙摆,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派头,再抬头一望…… 这一望,她毫无防备的看呆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连父母弟弟走远了都不知道。
第4章 郁郁葱葱的草地,山林,向前方无尽延伸,清透碧蓝的天空高远苍茫,遥远山峰罩着一层白茫茫的朦胧,上面是千年不曾化完的积雪,崖边还伸出几枝胖嘟嘟的花苞。 山崖入口的两边是峰顶上都积雪融化后形成的瀑布,顺着山壁汩汩流淌下来,在山壁下方积累出一层层半圆形的梯池,水色清彻,光波粼粼,光是看着就觉得口舌生津。此时晨光未退,透过丝丝迷雾般的阳光,伸手就接到几滴沁着桃花香气的水珠,心脾清凉芬芳。 ——这就是名闻天下的万水千山崖! 看过此山,天下再无山,看过此水,天下再无水。 这番景色美的蔡昭透不过气来,她忽然觉得在这里待三年,似乎也不是很可怕的事。 宋郁之缓步走来,对仰着脑袋呆呆张嘴的小姑娘笑了笑:“蔡师妹,可有什么话要说?”世间罕有人头次来到万水千山崖不惊讶的,他预备听一番激动的言论。 蔡昭一怔,如梦初醒:“哦?啊!有有,我的确有话要说!大师兄啊……” “我不是大师兄。”宋郁之高傲的眉宇舒展开来。 “哦,二师兄。” “我也不是二师兄。”宋郁之继续纠正。 “三师兄?”蔡昭小心翼翼。 宋郁之颔首。 蔡昭忍不住四下找蔡平春夫妇,想说青阙宗居然只派出三弟子来接待落英谷,可见是瞧不起他们,不如还是打道回府吧。可恨找了半天,她爹娘抱着蔡小晗不知跑哪儿去了。 她只好转回头,深吸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三师兄,我……” “你是不是觉得家父与家兄太过讲究排场,衣着穿戴过于华丽,不似武林中人做派?”宋郁之忽然发问。 蔡昭惊异道:“没有啊,也没有太过分吧。” 做买卖最需察言观色,看宋郁之满脸‘师妹是在客套’的表情,蔡昭赶紧补充理由:“其实懂行的人都知道,看起来闪闪发光的未必真贵重。比如三师兄您,虽然看着穿戴素净,可身上这件袍子应是冰蚕绡纱所制罢,江湖上多少人想用冰蚕绡纱做一副水火不侵的手套都不可得呢。上面的金丝暗绣恐怕是神针卓老婆婆的手笔吧,唉,当初咱们落英镇想请卓老婆婆去开间分店,连人影都找不到。” 宋时俊:…… 小姑娘言下之意:其实你爹只是没品位的土豪,其实你穿的才过分好吧。 “三师兄,三师兄,三……我,那什么,还有话要说。”蔡昭赔笑。 宋郁之闭了闭眼:“师妹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蔡昭摆正面孔,一板一眼道,“我知道青阙镇上有许多退隐的江湖豪客,其中种种隐情莫可为外人道也,我深知其中道理,不过——” 她略略提声,用一贯好声好气的强调劝起来:“不过宋师兄能不能请咱们师父再三思三思,术业有专攻啊,他们哪是做买卖的料——不做买卖还有许多别的事可以做嘛。比如说吧,那些豪客们之前的人生经历想必十分精彩,若是无事可干可以写写往事追忆嘛。” “比如当年擦肩而过的红颜知己啊,当年反目成仇的生死兄弟哪,当年追悔莫及的失手错伤啦。我们落英镇上就有几间书铺,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封面是专门找江湖上有名的妙笔书生画的,主顾们的品味也不错。” “镇头那间铺子的掌柜喜欢爱恨纠葛红颜知己两难取舍那类的,镇尾那间喜欢刀剑如梦跳崖捡到武功秘籍被强灌功力那种的,不过老掌柜最近打算回乡抱孙子去了,他的儿子小掌柜喜欢陈年恩怨累世冤情那类……总之稿酬一定从优。” “我的意思是,侍弄吃喝招揽主顾笑脸迎人是门大学问,诸位豪客大侠要是没那天分就不要开铺子啦,弄的青阙镇上冷冷清清还挣不到几个钱,不是白费了那么好的地段铺面么。” 青阙宗的江湖地位居于北宸六支后人之首,甚至也是整个武林之首,每年来来往往的江湖客不知有多少,镇上的客流量可想而知了,居宝山而挨饿,蔡昭可惜的肝都疼了。 “欸,师兄,宋师兄,宋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宋郁之一点笑意都没了,足足看了蔡昭半盏茶功夫,好像她脸上忽然长出了朵喇叭花,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任凭蔡昭怎么叫都不肯再回头。 ——这就是他父亲恨到牙根痒的蔡平殊所养大的女孩吗?好吧,要是当年蔡平殊也这么能气人,那他父亲忍到今天都没扎小人算是涵养不错了。 看着宋郁之的背影,蔡昭不是很明白他为何忽然生气了——这时蔡昭忽的发觉此刻自己在万水千山崖上格格不入,周围人来人往,满是忙碌的宗门弟子,或是搬抬东西,或是引着各路弟子分别往不同的屋舍。 北宸六派中仅次于青阙宗的广天门门主宋时俊刚好赶在此时过来,自不是为了参加蔡昭的拜师宴,也不是来探望外出求学的三子,而是来参加北宸老祖的两百年忌辰大典。 除了六支后人,同时来观礼的还有几家平素与北宸一脉交好的门派,适才蔡昭就看见几名光头的僧尼在崖边规整箱笼,想必伽蓝寺与悬空庵的人都已到了。悬空庵的住持静远师太跟她姑姑蔡平殊素来有些不对付,蔡昭不想与之碰面,当下脚底抹油了。 蔡昭也不急着去找父母,想着今日春光正好,不妨先走走逛逛,于是双手负背,像一个快乐悠闲的小小女掌柜,悠悠哉哉往前方巡视去也。 相传,九蠡山原是连结人间与天庭的一根玄铁石柱,用来引渡有缘之人登天的,后来天庭纷乱时被打断了柱头,上方的接引宫殿也塌了,留在人间的石柱剩余部分成了巨大的山岭。 因山上灵气浓郁,竟引得九头洪荒凶兽在此修炼,更有众多魔物前来筑巢,于是仙梯成了魔山,不但吞噬巨亿生灵,还肆意散布瘴气毒沼,祸害山川河流田地,弄的白骨盈野。后面的故事正如蔡平殊对小蔡昭说的那样,仙者们剿平了魔山,被留下来镇守的北宸老祖将这里改名为九蠡山。 扯这么久远的故事,其实蔡平殊是想给小蔡昭普及九蠡山的地形。 九蠡山的主峰以前有个名字叫插天峰,顾名思义就是很高很高,据说至今无人能翻过山顶,与适才蔡昭经过的那个深渊一样,凡是决心攀爬插天峰的高手,俱是再未回来过。 插天峰不但终年积雪覆盖,而且因为积雪时间太长,已经变成了任何武器都难以击碎的坚冰,还不断将死在上面的生物包裹进冰层中。理论上,插天峰应该没什么机关陷阱,它最恐怖之处就是高,无边无际的高。 据一位爬到半路忍不住逃下来的前辈讲述,他攀爬了一日又一日,每日都在刺骨难忍的寒冷中度过,足足三个月,冷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起初的斗志俱已消失在呼啸的寒风中,前方仿佛永无止境,明明透蓝的苍穹就在眼前,可无论怎么爬都到不到顶。 人终究是肉体凡胎,不能不食不饮,插天峰上没有任何植被动物,所以攀爬者只能自己带干粮,可也带不了太多,因为时间长了干粮会冰化,变成沙砾一般的冰碎,不但难以充饥,久食还易生病。 那些死在山上的攀登者往往都是意志超群之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当干粮吃尽或即将吃尽的时候,他们要么冻饿死在回程途中,要么索性继续往前,死在前方。 像这位前辈气馁绝望,半途而废者,比比皆是。 照宁小枫看来,天底下哪有爬不到顶的山峰,必然是插天峰上布置了类似鬼打墙的阵法,只不过这阵法大约是上古时期仙家所布,高明至极,非凡人能破。 鉴于死在山上的也有不少精通阵法的前辈高人,宁小枫也仅只是过过嘴瘾算了,并没有挑战极限的意思。 蔡平殊常对蔡昭说,青阙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易守难攻之地,道理就在这里。 青阙宗的主居所暮微宫坐北朝南,面向风云顶,背靠插天峰,前面是无底深渊,后面是通天雪岭,只要把铁索一收,任凭对头有翻天的本领也过不来。 最让仇家咬牙切齿的是,插天峰上冰冷死寂一片,可下方暮微宫所在之地却四季如春,上有冰雪所化的甘泉,下有山林果园草地小涧以及不知哪一任宗主扶贫攻坚留下来的麦田稻垄与菜园子养殖场,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品种丰富口味繁多——总之,困是困不死暮微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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