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鑫想想也是,但是依然不死心说道:“宁公子,现在已经是在春耕上了,北境五姓家族卖的田, 都是已经上了秧苗的, 直接买过来就可以接着种。在这之前, 荒地才是一亩二两五钱银子,现在地里有了秧苗才二两五钱, 即便是我们买下来,把这一茬收了,再以买的价钱卖出去,这样算下来也是赚翻了。” 宁弘依然是摇头, 表示不同意:“这样赚钱, 回本的周期时间太长,得不偿失。你只想着现在田上有秧苗, 可以省一笔秧苗钱, 可没想过后面雇佣人照顾秧苗, 收割打谷的费用。再加上现在是丰年,田地里收成看上去确实不错,可一旦遇到了与凉州一样的雪灾,地里开春了都种不成秧苗,到时候你要往外卖,二两银子有人买就不错了。” 林鑫没话说了,宁弘的顾虑是北境边境开战的问题。 每年秋季牛羊肥硕之时,都是北境军最难熬的时日。乌族可以以风干的牛羊肉作为干粮储备,来骚扰北境军边防,而北境军也只能艰难地固守。 北境稻谷只能种一茬,入了秋,田地里就上了冻。百姓家就靠着一茬稻谷,过全年都艰难。 这些年,北境军饷被五姓蚕食能勉强度日,还是边关百姓体恤北境军戍守艰苦,省下自己家的口粮,卖给许安归,许安归再转手给了军营。这才缓解了北境军冬日无粮可吃的局面。 眼下五姓氏族落难,纷纷出售田地,是让百姓拿回自己田地的好机会。只要北境六州的百姓有田种,到了秋天的打仗的时候,就不愁宁远商号买不到粮了。 宁弘如此盘算着,又道:“你去藏息阁走一趟,问问北境六州黑市的田产交易是多少银子。” 林鑫点点头,立即抽身去了北境藏息阁的站点。 宁弘依然端坐在雅阁里,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吃着点心。 半个时辰之后,林鑫回来了,拿着藏息阁的信,递给了宁弘。 宁弘拆开信,扫了一眼道:“北境六州的黑市的田产交易价居然是一两银子一亩……” 宁弘不太明白此时此刻黑市挂出这个交易价钱,到底是图什么。但此时此刻,宁弘心中已经有一个计划产生。 他立即起身走向身边的书桌,用镇纸压住一张纸头,林鑫替宁弘一边磨墨一边问:“宁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宁弘解释道:“我想到一个有利于秋季打仗时候的计划。既不用我们自己去买地,还有利息可以收。” “嗯?”林鑫不解地看向宁弘,“不知道是什么办法?可以有如此利益?” 宁弘抬眸微笑道:“这法子也就只有在现在时间紧迫的时候能用。换了个时间与地方,就不好使了。” 林鑫依然不明白宁弘想的办法是什么,但是既然是宁弘觉得有用的办法,那便肯定是有用的。 * 下午明州城内处在闹市区的宁远商号门口的告示栏里就张贴了一张告示。 宁远商号雇佣的帮手,拿着三面锣,在告示贴出来之后便立即开锣,敲得地动山摇,敲得周围路过的行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林鑫在宁远商号里面见外面人聚集的差不多了,便出了商号,站在告示栏边上,手上拿着一卷书,做成圆筒状,放在嘴前,喊道:“明州的乡亲百姓们,静一静,静一静啊!看这里,都看这里!” 林鑫用手上的木棍敲着告示牌的底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告示牌这里之后,林鑫大声道:“各位明州的父老乡亲,我想你们都知道最近朝廷在彻查北境军饷的事情吧?那些贪墨了银子的贪官一个二个都被朝廷抓了进去,正在四处卖地筹钱,还朝廷的帐呢!想必各位乡亲手上有些银子的都买了不少田地了罢?” “是!”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边上应和。 林鑫看着那人应和,立即指着那人说道:“看看这位大哥,红光满面,一定是家里富得流油,买了不少田去了罢!” 那人立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还行还行……” 这人憨傻的模样,顿时引来街上百姓一阵大笑。 林鑫又接着道:“像这样想买田的人,在明州不知道有多少呢!奈何家里银钱不够多,买不了田啊!” “是啊!二两五钱银子,我们家只能买一亩啊!”当即就有人跟上了话头,随即下面人跟着议论了起来。 “哎呀,我们家也想多买几亩啊!奈何手上没有那么多银钱啊!”许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正中林鑫下怀。 林鑫又示意锣手开锣,让周围安静下来。 他才开口说道:“大家想在这个时节为自己家里添上几亩良田又有何难?看看我们宁远商号的告示!我给大家念一念!” 一听林鑫说的事情扯到了买田的事上,下面的人立即都往告示栏上看去,哪怕不识字,也看得认真。 林鑫念道:“即日起,但凡在我宁远商号借银子买田者,宁远商号都可以以一两银子一旦米利息的价钱出借!你们借多少银子去买田,一年就是多少旦米的利息!还款方式不局限于银钱,以当年粮价折算成粮食还给宁远商号也作数。大家看好了,这是宁远商号的章子!宁远商号说得出来,便认的下!” “一旦米?”下面立即有人算了算,“一两银子一年的利息,只有五十文钱啊!” “什么!五十文?!这利息也太低了吧!往日在商号里借钱,利息都是两成起步啊!这次居然连一成都没有?!” “大管事啊!我问一嘴啊,这利息钱,是借款都有,还是只是对买田的人优惠?” 林鑫拿着手一指那个人,道:“哎!这话问得有水平!这是我们宁远商号特地为买田人提供的优惠借贷!你们先要拿出你们抵押物资,从我们这里贷出去银子,买了田以后,拿着新田的地契来宁远商号登记入册,你们才有五厘的利息可享受!” 这一个解释,顿时让下面炸了锅,大家都开始低头,各自算各自的帐,这笔买卖,当真是赚大发了!一亩地产出怎么也是五旦米啊! 这么说来,刨去利息,还能剩下四旦米。若是多买几亩,粮存得多了,还能用粮来还借的银子。 立即就有人举手:“我!我借!我要借钱买田!” 这一声,带动了不少人也嚷嚷起来:“我也要借!” “我也要借!” 那些不能自己做主的人,立即掉头就回去找家里人商量。一时间宁远商号门口围了一圈人,都是要借钱买田的。 还好宁弘有先见之明,让林鑫召集了人手,维护了现场秩序,宁远商号门口有许多人拦着,商号的门槛才没有被踩塌。 随后林鑫又大声道:“别挤别挤啊!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宁远商号才能借钱!只要是宁远商号,无论是哪里的都可以借啊!” 听林鑫这么一说,顿时有十几个人就往南街的宁远商号跑去,仿佛怕去晚了,银子就借不到了一样。 宁远商号放钱借贷给百姓卖粮这件事很快就整个北境六州里传开了,有抵押的百姓纷纷去商号借了钱去买田。 宁弘从宁远商号内部抽调了六十万两银子分批运到了各个州里。 这一晃就过去了三天。 可百姓买田到底是散卖,银子回得太慢。北境五姓除了田地需要往外卖,连街上的铺子、庄子、家里的古董都是着急出手。 现下北境官场大乱,商贾不敢掺和,他们在手上的东西变现太慢,无奈之下只能找到宁远商号,说见一见宁远商号的主子,有要事相商。 林鑫一开始只是推说公子最近染了些风寒不宜见客,回绝了。 后不知道谁打听到宁弘最近都住在明州春风楼里,北境五姓家族便选派了家族里面的代表来春风楼里拜见宁弘。 这些人里不乏有当官权贵,肯屈尊来拜见宁弘一个商贾,已经是天大的荣誉了。宁弘也不再拿乔,便让人准备了一间房,让那五个人都先坐着。 屋里好茶好水伺候着,宁弘收拾了一下仪容,便到了这间屋子里。 虽然在商界的人都知道宁远商号的主子叫宁弘,可见过宁弘本人的人并不多。宁弘手下有许多大掌柜,许多事情,他都是交给大掌柜去办。再重要的事情,都是林鑫去办。甚少有人见过他的真人。 现在宁远商号的主人露面,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望着门口。几个人影印在窗花上,缓缓而至。 林鑫先进来,然后才引出宁弘。 北境五姓的代表看见宁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宁远商号的主人,年纪竟然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宁弘打扮得及其低调,头上的冠只是用一个成色很普通的白玉簪着,一身碧纯色的布衣,从上到下,打扮得及其素朴,没有一处张扬。 林鑫先是对这些人做了一一介绍,然后才他们介绍到宁弘。 宁弘出于礼节,微微欠身向在座人行了礼,然后缓缓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所有人都以跪坐的方式,跪坐在矮桌前,依然在仔细打量宁弘。来人都在猜测,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把宁远商号经营的这么好。 宁弘请在座的喝了一口茶,道:“我听大账房说各位有事找我商量,不知道各位有什么要事,竟然不辞辛苦从北境六州各个地方汇集到明州春风楼,来找在下商议。” 宁弘态度谦和,不卑不亢,有事说事,不拖泥带水。 各家都观察了这么多久了,总要有人开口说事,北境五姓把目光投向赵非,希望由他开口说话。 赵非性子软,先是笑了笑,才道:“我们汇聚于此也不过就是因为北境军饷案的事情,希望宁公子出手相助。” 宁弘看向赵非,也笑了笑道:“如果是想要我出资买各位手中的店铺、庄子、古董、宅院之类的事情,我倒是很愿意帮各位的忙。” 五个人一听宁弘这么懂眼力,知道他们来所为何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宁弘紧接着道:“想必各位已经跟宁远商号各位大掌柜见过面,商量过购买的事情了,怎么没谈拢吗?” 余家的开口道:“宁远商号各大掌柜倒是愿意买,只不过愿意用市场价六成的价格回购……这价钱也差的太多了。” 宁弘依然面目和煦,缓缓说道:“在商言商,各位有难处,我很是理解,宁远商号各位大掌柜也愿意出资收购,给到市场价六成的价钱各位还觉得少的话——各位大可看看别的商号与商贾有没有出资收购各位手上契书的意愿。何必在宁远商号一棵树上吊死呢?” 孙家来人明显是一个官,最见不得宁弘这种唯利是图的商贾,见他执意要用市场价六成的价钱收,当即就拍了桌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来找你,已经是给足你天大的颜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宁弘睨了孙家人一眼,笑得好看:“这位老爷怎么这么大火气,我们商场上有一句话,叫做和气生财,指着别人鼻子骂,生意可是谈不成的。再者,我宁弘所赚的每一文钱,都是给国家上过税的干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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