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狄确实对唇枪舌战不在行,更不要说这些御史舌头就是他们的武器,日夜磨练,没有人比他们更精于此道。 就在这时,议政殿门口的内官急速快走,走到邹庆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邹庆点头,转身又到东陵帝身边,低声道:“陛下,宁王殿下来了。” 东陵帝想了想:“宣。” “宣宁王殿下觐见——”邹庆立即扬声传唤。 许景挚听见传唤,整了整衣衫,仰首阔步走进了议政殿。 那日在英国公府参加生辰宴的人不少,但是分列在朝堂之上,就不算多了。许多官员看见许景挚是自己走进来的,都惊诧不已。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腿给治好了?并且能活动自如,看不出一点后遗症? 许景挚走到大殿之上,撩起衣袍,跪下:“臣弟,拜见陛下。”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三跪九叩大礼。 这是许景挚第一次出现在东陵朝堂之上,他对着自己的皇兄行大礼,给足了东陵帝的面子。 东陵帝道:“起来吧。” “谢陛下。”许景挚站起身来,侧目看了看张蘅,冷笑道,“御史台动作真是迅速啊。昨天许安归才被圈禁,今天就送上证据,要把这事给钉死?” 张蘅微微蹙眉:“宁王殿下,您说话要有依据,不可胡言乱语。” 许景挚笑道:“我胡言乱语?真是好笑,临太傅因为科举之事多少天不在府上,一直住在贡院里,翰林院与礼部的人都看见了吧?你们御史台的人,真是睁眼说瞎话,那些银子出现在临太傅的府上,却说是许安归收受银两贿赂。你们御史台的都没长脑子吗?” “你!”张蘅被许景挚怼的头脑嗡嗡直响,道,“有安王府账簿为证!” 许景挚身子微侧,看向御史张蘅:“张御史,我且问你,这科举收受贿赂一事,若是按照正常程序,应该如何贿赂啊?” 张蘅显然是没准备好应对许景挚。 他上朝之前,做过盘算,这事一出,朝堂上会出来质疑这件事的只有兵部的人。而兵部的人,也就是现在兵部侍郎江狄读的书多些,可也不擅长诡辩。 所以今日只要他把这件事提出来,就必定能把许安归收受贿赂,豢养亲兵,意图谋反的事情给坐实。 没成想,许景挚居然今天上了朝,不仅上了朝,好像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一般。 张蘅抬眼看向东陵帝,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辩。张蘅瞬间懂了,今日若是在议政殿上他们御史台辩不赢许景挚,许安归这罪名就无法坐实! 张蘅有些慌神,好在提前做了不少功课,许景挚这么问他虽然没有想过,但也知道怎么应对,他回道:“卑职没有收过,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宁王殿下这个问题。” 许景挚冷笑一声,转了个圈,扫了一眼朝堂上这些人,然后转向东陵帝抱拳道:“陛下,御史台这个折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自相矛盾。说是许安归与临太傅合伙收受举子们的贿赂,那想必是在科举之前就应该开始收取了吧?可是我怎么记得,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在会试的前几天才临时定下的?!张御史,我说这话可有错?” 张蘅脑门冒了汗,他这才想起来,本来应该是会试主考官的翰林大学士,张翰林因为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告病在家。 这事,礼部特地在朝堂之上回禀给了东陵帝,把这次会试主考官换成临太傅也是临时的决定,一切都是临时决定的,谁能预料到会试主考官会变成临太傅? 许景挚见张蘅不说话,嘲讽道:“难不成,那些行贿的举子都是会未卜先知?知道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会换成临太傅不成?!” 张蘅被许景挚怼得无话可说,急得满头是汗。 忽然御史台队列又走出一人,那人向东陵帝与许景挚一礼:“微臣,御史刘新,可以解释这件事。” 刘新? 东陵帝蹙眉盯着那个人看了许久,好像是想不起这个人了,邹庆在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是之前北境刺史刘新,因为参奏安王殿下在北境私自屯兵一事,才留在了御史台。是陛下您嘉奖的。” 东陵帝想起来了。 是的,刘新那次举报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任何捏造的成分。若不是许安归把五千精骑尽数调到了南泽,攻下南泽,刘新的说辞就将成为许安归屯兵谋反的确凿证据。 这人调到御史台,是东陵帝明面上给的嘉奖,实际给的小鞋。 御史台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他们个个进士出身,而刘新只是一个举人,是因为打小报告而破格提拔。 这种不是凭借自身实力登科,不走正途进入御史台的一个举人,在御史台内部就有一个明确的等级分化。 这几个月,刘新在御史台肯定是吃尽了苦头。 可他隐忍,从不抱怨,也从不推卸,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别说御史台忘记了有他这个人存在,就连东陵帝刚才也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刘新上前一直欠身,等东陵帝回话,东陵帝道:“你说。” 刘新再向许景挚一礼道:“张御史所言,并非捏造。宁王殿下看看安王府的账本就知道,那些收受贿赂的银子,都是在选定临太傅当会试主考官之后,才送到安王府的。殿下方才说临太傅府中无人,确实,就是因为临太傅府中无人,那些行贿之人这才把银子,送到了安王府。请安王殿下,代为转交给他的外祖父,临太傅。这才有了这个账簿。张御史……” 刘新转向张蘅:“不知道下官所言,是否正确?” 刘新这一救场来的太及时,像是给张蘅打了鸡血,张蘅立即点头回答:“是,就是这样。” 许景挚又是冷冷一笑:“哦,照你这么说,许安归收钱,然后给临太傅传举子的消息?先且不说许安归为什么收了银子不放在安王府,偏偏把放在无人看守的临太傅府上等人去查。你当贡院外面几千禁军都是吃干饭的?这消息是怎么传进贡院的?临太傅又是怎么接到消息的?我朝为防止会试官员舞弊,卷子是誊抄的,主考官一直与两个副官同吃同住,同巡逻。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许安归的消息是怎么传进贡院,还不被人发现的?难不成,你要说整个贡院的人都被许安归还有临太傅给买通了?!” 刘新不慌不忙道:“贡院门外的禁军总有轮班换防的时候。举子答卷,总有才者,会写藏名文章的时候。同吃同住同巡逻,总有离开去净房的时候……只要有心,想做成这件事,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许景挚算是遇到了一个刺头。 他说一句,刘新回一句,不仅回一句,还把他提出的疑问都解决了。 刘新看向许景挚:“宁王殿下,您方才所言,都是推测。只有张御史手上的这本账簿,才是确凿的证据。若是宁王殿下想替安王殿下翻案,还是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来,不然这事,只靠两张嘴皮子一翻一下,是平不了的。” 许景挚眼眸微眯,这人什么来头,回去他要好好查一查。 “陛下,”许景挚当即抱拳,“既然刘御史觉得给贡院里面的临太傅传消息这事只要有心人想做总能做成,那便请陛下下令让刘御史清查这次会试到底是谁把消息漏给临太傅了吧?刘御史自己说的话,可要自己负责到底。” 刘新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许景挚竟然让他去查会试期间谁是把消息漏给了临太傅。 禁军几千人,翰林院几十号人,都要他一一审问查验? 东陵帝望着许景挚,问道:“有必要吗?” 许景挚道:“当然有必要,既然有物证在手,那人证也不能少了不是?刘御史如此看轻我朝会试的严密程度,觉得是个人都能给贡院里面递消息,那就让刘御史来查好了。” 许景挚转向刘新,眉角上扬了几度,讥讽道:“看来当年刘御史只考取了一个举人,想必也是家境贫寒,没钱给主考官塞银子的缘故?” 许景挚说完这话,又看了一圈在朝堂上站着这些堂官们,高深莫测地笑道:“依着刘御史所言,若是我朝会试制度有问题,那么我朝这些年来中进士者,水平也不怎么样吗?花点银子就可以买到进士之位,又何需寒窗苦读十余年呢?” 许景挚这话直接惹了众怒。 堂官纷纷出口维护自己科举之路的不易,哪有什么塞银子,就可以中进士的? “哎,各位大人,急什么?”许景挚提高了声音,压住了这些人的议论,“这话又不是我许景挚说的,是这位御史台新晋御史刘新刘大人说的。” 刘新就算是心中再有成算,也防不住许景挚在朝堂上公然的挑拨离间。 刘新这才定睛,认认真真地看向许景挚,重新打量这个以吃喝玩乐著名与许都的宁王殿下。这人,心思,远不止他现在看见的这一点。 许景挚挑拨离间的用意何其明显。 因为他所言句句属实,许景挚想救许安归,可是手上现在人证物证一个没有,只是靠一个嘴皮子死扛。 许景挚此时此刻要他去查这件事,先从贡院查起,并且挑拨了他与朝堂上这些进士关系,无非就是希望他下去查案的时候,这些官员不会配合,拖延时间罢了。 缓兵之计……用得甚好。 坐在上面的东陵帝早就窥见的许景挚的心思,这事正如许景挚所言,两件事来得太巧,不查清楚,很难结案。 而且……东陵帝的目光越过朝堂,放向殿门外,落在乌云幕布的天幕之上。 他很担心,北境这些年狼子野心,朝中又没有可以领兵之人,若是许安归出事的消息让北境探子知道,北境又将刮起一片血雨腥风。 “刘新。”东陵帝想到这里,当即道,“这事你去查。再没查清楚之前,切不可妄下议论。” 许景挚用的缓兵之计,而东陵帝用的也是缓兵之计,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不可轻举妄动。 许景挚这是再向他要时间,那他便给他时间,让他去查。 而且…… 东陵帝眼眸微微下沉,心中另有番打算。 “陛下!” 站在朝堂之上许久都没有说话的太子许安泽,忽然发声。 东陵帝看见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东陵帝抬起手,示意太子说话。 许安泽走到正中,跪下,叩拜道:“请陛下替太子妃做主!安王妃在英国公寿辰上毒杀太子妃,其心可诛!她们虽然是亲姊妹,可到底还是骨肉相残,有违东陵国法。请陛下替太子妃做主,严惩安王妃!” “太子殿下!”许景挚朗声道,“太子妃被杀一案已经交由大理寺查办,大理寺已经着手去查了,还没个结论,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杀太子妃的人一定是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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