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归把手上的绷带拆开,又重新勒紧,眸光微沉:“一个时辰……镇西,你去把戍南给我找来,让他再点三千人,六千人跟我出城迎战。去拿我的枪来!” 镇西抱拳翻身上马,奔向军营。 * 秋薄带着从南境军手上接过来的物资一路向北,路上暴雨没有停过,好在都是一些不怕水的东西,即便运的时候不仔细也不会有影响。 这一路不好走,南方官道已经被这一个月大雨冲刷的格外脆弱,稍微有重物压上去,就会陷入地里。很长的一段路程,秋薄让将士们下马,前面套着马,后面人推着,才能勉强让物资动起来。 秋薄在路上不知道前方战况,但是他算着时间,这个车队从南境出发已经十来天了,物资刚过了浅州地界,很快就要路过许都。 再往东五百里,就是岩州战场。 若是岩州的新兵们还没有学会控制物资使用的速度,岩州城的物资恐怕已经基本消耗殆尽了。许安归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出城正面迎击乌族军队。 乌族统帅众多,跟许安归主帅团队打车轮战,许安归很快就会出现疲态。即便是他身边戍南戍北可以撑一阵,可那些新兵到底是功底薄弱,面对乌族强攻……一切都很难说。 秋薄只是在浅州城停留了一个时辰,补充了吃食与水,立即命令队伍向许都进发。 这次选出来的押运的将士都是苦出身,连夜车马劳顿,也不多说一句话。他们也知道岩州城现在局势复杂,若是岩州城破,在岩州城到许都路线上自己的故乡都会被乌族马蹄践踏。 他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秋薄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是夜。 过了浅州,连绵的暴雨终于停了。 秋薄这些时日衣服都泡在水里,身上都捂得发白。没有了雨水,路也好走起来。整个队伍行进速度越来越快。 秋薄策马时而跑在前面,时而落在后面,查看队伍进行情况。 十五月圆之夜,天上挂了一只银盘,照得大地亮堂堂的。秋薄喜欢这样的月夜,前面后面都看得清楚。 他看得见将士们的疲惫,他也数日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前方战事紧急,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休息。 忽然队伍前方一片骚乱,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立即有人从前面骑马狂奔而来,大声道:“秋将军!前方有山匪打劫!” 秋薄眉宇紧蹙,立即打马奔向车队前方,只见前方车队已经乱成一团,中间很大一块已经空了。官道另一边,有蒙面匪徒驱马赶车。 “秋将军!”一个士兵跑过来道,“劫走的物资是火油!” 秋薄朗声道:“所有御林军上马随我来!金吾卫原地待命!” “是!” 御林军纷纷翻身上马,在秋薄身后汇集。 秋薄见人汇集差不多,喊道:“跟我走!” 秋薄短鞭一甩,马如离弦的箭,“嗖”地一下蹿了出去。一千人的御林军一起策马奔袭,马蹄声响彻宁静夏夜。 劫匪带着物资跑不快,还没跑出一里地,就被秋薄追上。秋薄打马,追上最前面的车辆,翻身上马,一跃一下,手中纯黑色的月影剑铮然拔出,一剑过去,割断驱马人的喉咙。他落在马车上,拉住马缰,不让马继续跑。 后面的马车也被御林军拦停,没多一会,所有劫匪就被御林军按在地上。 秋薄蹙眉,目光犀利扫过,喊过身边人,道:“把这些活口都带上。” 秋薄带着火油物资与劫匪活口回到车队,车队安然无恙,顿时心中生疑。可他顾不得细想,继续带着这些劫匪向许都进发。 路过许都的时候,他让所有人原地休息,自己带了两百御林军,压着这些劫匪回了许都,他把这些劫匪交给了城防军。 陈礼纪闻言骑马赶来的时候,秋薄已经离开,带兵继续向东行进。 陈礼纪看着这些劫匪,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踹了这些人几脚,才把他们压往刑部,关在刑部大牢里。 第二日早朝,陈礼纪上奏了劫匪打劫物资的事情。 东陵帝这些时日忧心岩州战况,每日早朝军报一来,都能让朝臣们心跳加速。乌族第二波攻城之势,已经持续了半个月,没有丝毫想要撤兵整顿的迹象。 许安归已经帅兵出城迎战十八次,每次打退乌族军队,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又会卷土重来。岩州城新兵战死近万人,重伤五千,轻伤不计其数。 乌族战死一万五千余人,受伤不明。 这仗打了一个月,两边看上去不分伯仲。 眼下岩州城虽然未破,可大家都知道岩州城物资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守城战,只会更加艰难。 许安归已经领兵出城迎战十八次,虽然每次都能把乌族打退,可到底没把他们打怕。许安归帅兵不敢深追,生怕后方有埋伏。 眼看战事已经陷入了拉锯战,物资却才刚过许都。 乌族将领众多,而东陵只有许安归一人主帅,可以身先士卒。 据前方军报传回,副帅陈平在防御壁争夺战中被砍伤右臂,暂且无法上阵杀敌,在那次防御壁争夺战受重伤的还有陈松。 陈礼纪接到战报的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倒。 如此大敌当前,哪有心情管许都附近劫匪?东陵帝当即就把这事交给了代刑部尚书许安桐,许安桐抱拳应下。 朝堂之上,工部说南方洪水之事,户部说物资调用钱粮紧缺。御史台参许安归在阵前带男宠,有贻误军机之嫌。兵部又欲与御史台起龃龉,被东陵帝按下。 散朝之后,许安桐去了刑部官署,刑部侍郎赵文斌立即把陈礼纪交到刑部的劫匪名册递给了许安桐:“殿下,已经着人初步审了。” 许安桐接过来看了一眼,道:“我去看看。” 刑部大牢阴暗,年初许安归从北境归来的时候,收押在这里,他来过一回。而今再来,他已经没有了那日的慈眉善目。 许安桐亲自提审了劫匪,劫匪一开始只说是临时起意,再无其他。许安桐觉得这人不老实,让人上刑。 这一上刑,便牵扯出了另一件惊天大案。 * 许安归帅兵策马从城外而归,城门立即关闭,上了几个铁质的巨大封条。 十五日的连续攻城,第一道石门已经被乌族砸碎,第二道铁门也已经被乌族军队砸得变形。 城墙外尸横遍野,黑烟遍地。 战马与鹰隼的尸首躺在一起,发出冲人恶臭。 乌族不退兵,东陵军无法清扫门前战场,城墙根下,尸体已经堆起了小山,让人望而生畏。 乌族将领连日攻城,许安归一直在前线守着,最长睡得不过半个时辰。这次策马回来,他便一头栽倒在地,被人抬回营地,送到季凉营帐中。 季凉见许安归是被人抬回来的,吓得脸色苍白,月卿诊断过后道:“太累,睡着了。殿下已经连续几日都只睡了半个时辰。” 季凉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坐在轮椅上,对凌乐道:“推我去军营。月卿你照顾他,接下来的城防,由我去镇守。” 凌乐推着季凉出了军帐,镇西立即跟上来:“公子,殿下怎么样了?” “太累了而已,”季凉道,“你守在这里,我去帅兵迎敌。” “公子!”镇西一听季凉要去前线,立即跑去拦住季凉去路,“殿下交代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公子上前线!” 季凉抬眸:“我要走的路,还没人挡得住。” 镇西知道季凉说的实话,她身后的白衣少年这段时间立下赫赫战功,单打独斗能力无人能敌。季凉要走,没人拦得住。 镇西退到一边,抱拳道:“请公子保重。若是殿下醒了,见公子受伤,必定不会请饶了我们。” 季凉冷然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凌乐推着季凉上了校场,潜风一眼就看见季凉,跑过来,欠身道:“公子。” 季凉点头,问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潜风点头:“是,这些日子我们一直等着今天这个机会。” “整队,跟我上城墙!”季凉回眸,望向远处黑烟滚滚战场,眼眸中杀意骤起。 * 枭雨与凌乐把季凉抬上城墙,她端坐在城墙的台子上,睥睨着眼前硝烟四起的战场。这种人肉被火烧焦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生还的那个地方,遍地焦土。与这个杀戮地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她已经从那个缠绕了她八年的梦魇中逃脱了,无论是火,还是焦尸,都不能唤起她心底的恐惧。 她本就生在战场之上,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兄长都在九天之上凝望着她,给她勇气。 季凉仰面,望向天边西沉的红日,第二波攻势决战就在此时。 父亲,这是你未完成的,现在由我来续写传说! 陈平养伤不能上战场,但是他听说季公子出营上了城墙也立即跟了上来。他看见潜风带着一千精骑,手拿长棍在城门内蓄势待发。 他一边看着潜风,一边爬上城头,看见季凉端坐着,神态安然。 “季公子!”陈平走过去道,“城墙危险,公子不能在这里。” 季凉侧目看着陈平道:“今日这一战,我便要打退乌族的攻势。他们,伤不到我。” 陈平蹙眉,打退乌族?就凭潜风带的那一千棍军? 季凉拿出许安归的令牌,高高举起,朗声道:“全军通告——所有将领,听我调令!” 季凉手中拿着的是许安归主帅令牌,见令牌,犹见主帅。 季凉继续道:“城防军,换防!” “是!” 城上所有士兵起身,随后潜风带着那一千人,五十个人抬一个、一共十个蒙着白布的巨大东西,从城墙那头,缓缓而至,一字排开。 乌族摆阵在一里之外,站在城墙上就看得清楚。 对方当然也看得见城墙上骤然多了十个蒙着白布的东西。 步和眯着眼睛,望了一会,问道:“林将军,城墙上那些是什么?” 林严城望去,也是一愣:“没见过。大约是东陵兵部新研究出来的器械?” “还有你没见过的东西?”步和有些不相信。 林严城道:“你且看着在城楼上坐镇的人是谁?” “谁?”步和望去,只见一个瘦弱公子坐在轮椅上,安然地望着前方,“那人是谁?” 林严城哑声道:“鬼策军师,公子季凉。” “那人就是公子季凉?!” 步和只听过这人大名,没见过真人,只知道这人用兵鬼奇,防不胜防。这开战都已经一个月了,他才露面,难不成有诈? “我建议撤兵。”林严城似乎不想与季凉罩面,之前大狼主军帐里面他就怯战,现在看见季凉登上了城门,他更不想打,“我们已经强攻了十五日,损失将近两万乌族将士,该回去修整。与安王的正面交锋,我们一次都没有赢过。公子季凉最擅长耍心机使手段,你看城墙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兵,实则是公子季凉在摆阵攻心。这一仗不能硬攻,一定会出事!若是让季凉在这里把我们阻击了,恐怕气势大损。再有这样强劲的攻势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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