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愣了一下,回想起这几个月在季凉身边学习谋略,季凉与他分析的朝局—— 在朝堂之上,四皇子许安桐几乎是凭一己之力,轰然摧毁了纵横八年太子党与赵皇后的势力。 那时候的情况是,太子薨逝,陛下重病,朝廷群龙无首,北边战事焦灼,南境军与南泽军队内争南境总领之权,南方水患严重,百姓民不聊生。 东陵制定停战政策不过休养了八年,国库根本支撑不起战争、水患、流民的庞大支出。 朝廷艰难,许安归又在外带兵,就在那个帝国即将分崩离析之际,四皇子许安桐又凭一己之力迅速拉拢了整个帝国的权力,集中皇权,集中力量,把这些难事一件一件事解决。 他北面支持北境战事保证军需物资,放权给许安归让他在战场上随意发挥。 南面水患严重户部无力支撑,他便提议由朝廷出面向西境借粮,由朝廷拆借免税,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即平定了朝廷之上任谁都很头疼局势。 主张简办国丧与自己的大婚,拒绝铺张浪费,为自己赚得贤良之名。 这一切的一切在明面上,都深得朝臣之心,深得民心。 若不是许安桐在朝中稳定了局面,坐镇后方,东陵也不会守得云开。 陈平问陈松,安王殿下虽然是军门的众望所归的帝王,难道清王殿下就没有资格成为帝王了吗? 这句话,真的把陈松问得一愣。 许安桐也拥有一切帝王应该有的品质。 他睿智、沉稳、不拘小节、格局庞大、手段强硬、冷酷无情。 即便许安桐在许都,扣押鬼医薛灿、圈禁皇叔许景挚、移出贤妃进清王府、封闭宁远商号店铺,那都是暗地里与许安归争权的结果。 他制下手段,让人不寒而栗。 他现在一纸敕令,让许安归回许都参与调查,也不过就是另一种排除异己的手段而已。 作为一个帝王,许安桐不仅合格,而且做得非常漂亮。 在外贤明远扬,在内钳制所有企图与他对抗的力量,当真是一个帝王之才。 这问题陈松愣半晌也没回答出来。 陈平轻叹一声,扶着弟弟的肩膀,道:“看吧,连你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这其实就不是一个选择题。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 许安归把金吾卫留在了岩州城,自己带着三千御林军向许都日夜兼程。 “师兄。”许安归骑马在前,回头看向身后的秋薄。 秋薄打马上前,与他并驾齐驱:“怎么?” “我……还是想与兄长谈一谈……”许安归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你想谈,许安桐未必想和你谈。”秋薄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现在手上有你所有的软肋。公子的命在他手上,你母亲的命也在他手上,军门之后上万张嘴还是在他手上。他手上有这么多筹码,你有什么?你现在就这么回去,他想动手,你必须把头伸过去给他砍。” “师兄有法子吧?”许安归根本不理会秋薄这些话。 秋薄睨了他一眼:“没法子!” 许安归沉下脸来,不再看他,赌气似得一鞭子甩在红云的屁股上。红云嘶鸣一声,跑得更快了。 秋薄蹙眉,这人居然还会耍小性子? “一个时辰。”秋薄朗声道。 许安归侧目,回道:“足矣!”
第312章 大结局(下) ◇ ◎谁与我共赋一曲,叹缥缈凡尘,天下长歌。◎ 回廊外金黄色的秋菊, 一缕缕花瓣被雨水砸得不堪重负,飘然落下几缕在秋风中打几个转,落在泥里。 许安桐站在画雨轩回廊里, 望着秋雨连绵灰、蒙蒙的天际发呆。青绿色的房檐上滴下雨水在台阶上绽开,迸在他的碧色的袍子上, 打湿了一片。 墨染送来新递上来的折子, 看见许安桐站在回廊里吹着秋风,立即把折子放入书房, 从里面拿出一个披风,来到许安桐身边:“主子,入秋风凉,站在风口着了凉,娘娘又要责怪奴们不懂事了。” 许安桐回过神,睨了墨染一眼, 推开他递来的披风, 转身进了书房。 他绕到书桌前, 看见南境裴渊递过来的请安折子,侧目道:“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 你告诉他们不要随便进来打扰。” 墨染把披风挂好,欠身应道:“是。” 墨染走了之后,许安桐无趣地翻着案牍上新呈上来的折子,问道:“何事?” 一个身影从大殿黑暗处走出来, 双手呈着一把新铸的剑, 放在了书桌上。 “许安归到哪了?”许安桐抬眸盯着那把剑愣神。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已经进了许都,一进许都先去了安王妃养病的温泉馆。” 许安桐抬眸, 看向面前这个身着黑衣, 脸上缠着绑带的男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殿下言重了。”绷带男子抱拳低头, “殿下救命之恩,不敢不报。”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何须再提?”许安桐望着他,“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那绷带男子似有不解:“自己的生活?” 许安桐点头:“西域大漠瑰丽壮阔,驼铃声声,载梦归来。那本该是属于你的地方,是你的乡土,你……应该回到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我……”绷带男子低下头,“从未想过离开殿下。” “不如从现在开始想想如何?”许安桐温和地笑着,望着他。 “殿下,以后不需要我在殿下身旁做事了吗?”绷带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许安桐。 许安桐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是了,若许安桐当上了储君,成为帝王,他替他做的那些肮脏的事情自然要永远埋葬起来,不能为外人所道。 “殿下,可以赐我一死。”绷带男子单膝跪下。 许安桐蹙眉:“怎么?” “我知道殿下很快就要继承大统,我替殿下做的那些事,只能留在殿下身后见不得光的地方。我愿意为殿下永久守住这个秘密,死人的嘴是最牢靠的。”绷带男子抱拳,“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殿下给的,仇是殿下帮我报的,多活了这些年,只是为了能守护殿下。殿下既然不需要我了,那我便没有活着的意义,请殿下赐我一死!” 许安桐摇头,绕过去,把绷带男子扶起来:“令桑。我从未把你当一个工具,你也不必自轻自贱。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只是你我缘尽于此。我感谢你这段时间为我做的事,只是……以后……我不需要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回西域做点小买卖也好,娶妻生子也好,有一个家,便有了归宿。” 令桑低头,沉默不语。 许安桐道:“今晚,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做完之后,你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令桑在许安桐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的内心远比他给人的感觉要更加坚韧。 若他一旦下定了决定,那便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令桑敬佩许安桐的德行。 曾经他就是西神佛国政局里的一颗棋子。主子用得到时候,就培养他成为一个杀手,用不到他的时候就要杀了他,让他永远的保守秘密。 许安桐在沙漠里救了他,给他住处,给他吃喝,帮他养伤。养好之后,许安桐就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独自谋生去。 他从来都是听命令生活的人,若是没了命令,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不接许安桐的银子,只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许安桐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许安桐被人刁难,他便替许安桐出头把那人打一顿。 许安桐终于明白,他只是想跟着他。 许安桐比他之前的主子要好太多了,许安桐吃什么就会给他吃什么。许安桐住什么样的屋子,就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屋子。不虐待,不打骂,也不会命令他做任何事。 于是他开始学着在许安桐的院子里帮他扫扫院子,擦擦桌子,端茶递水。看见许安桐的妻子搬不动东西,就主动去帮她干重活。 他跟着许安桐一起从西域迁升到江南,看着他经历丧妻之痛,看着他游历山水,看着他费尽心机制作那副山河图,跟着他日夜兼程从江南回到许都。 他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帝国皇子。 从他给他下达第一个命令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最终的归宿—— 前半生,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一颗棋子,盲从地活着。 后半生,他自己选择成为一把利剑,清醒地活着。 而今主人不要他了,却也不想让他死。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让他海角天涯。 他的主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今他都参不透。 “是。” 令桑跪下,按照东陵的礼制,向着许安桐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他以为他的后半生,会埋葬在皇宫哪一处泥土里,不被任何人知道。可在许安桐眼里,他的后半生应该与常人无异。 令桑叩完头,站起身,领了命,收下许安桐给他的一沓银票,攀上了房檐。 在屋檐上奔跑的时候,他回眸看去,只见窗棂古旧,被雨水打湿了窗边,泛着枯红的颜色。窗棂中那人的衣角刚刚从他视野中消失。 许安桐坐回书房,研磨提笔。 听着窗外细雨敲打屋檐,看着掌灯内官把画雨轩点的明亮,听见内官们一声声低声唤到:“安王殿下。” 他才抬起头,望向门口。 许安归从外面进来,身着一身绛蓝色的金龙锦服,头上没有冠,因为他头发太短,带不起冠。 他瘦了。 许安桐望着许安归,心里这样想着。 “拜见,兄长。”许安归抱拳,微微欠身,向着许安桐一礼。 许安桐坐在太师椅上望着许安归,久久不语。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望着。 在许安归心里,坐在那里的那个男子,依然是他的兄长。 若是可以,他不想与他刀剑相向。 “兄长,我今日来……是想请兄长放过我。”许安归垂目颔首,态度谦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隐世而居。兄长可以对外宣称我身受重伤,回许都之后不治身亡。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兄长可以看在我们兄弟情分上,让我……” “若我不答应呢?你会杀了我吗?”许安桐淡然开口,烛火中他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许安归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么问题。 他蹙起眉,缓声道:“兄长,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在我们……” 铮然一声长剑出鞘,一道白光宛若闪电一般直接劈向许安归,许安归条件反射一般广袖从腰上一抹,飘渺剑拦腰而出,叮的一声,格住了那道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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