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脚跨进衙门,吴勇就匆匆过来,“大人,有密信揭发杨照豢养私兵,掌印命大人去抓获。” “知道了。” 谢鹜行走回到内堂,将手里的雕鹤放在桌上,过去小公主总缠着自己叠纸鹤,只是纸鹤易损,便念叨要一只不会坏了。 谢鹜行扯了扯嘴角,现在她应该也不想要了。 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 本该高兴的日子,雾玥却怎么也提不起劲,眼看着日头一点点垂落,心里更加闷堵。 春桃从回廊跑进来,“公主。” 雾玥黯淡的双眸一亮,莫非是谢骛行来了。 春桃上前道:“公主,四公主来了。” 雾玥看向款款走来的萧汐宁,期待再次落空。 萧汐宁环看了眼热闹的小宴,哼笑着假模假样道:“五皇妹可别怪我来的迟。” 雾玥没什么应付的力气,“皇姐快请入座。” “不必了,我来送个礼就走。”萧汐宁朝青芷抬了抬下巴。 合意不等雾玥示意就先一步上前接过东西,“给奴才就行。” 雾玥朝她微微一笑,“既然皇姐不坐,我就在此谢过皇姐了。” 萧汐宁压着愠怒轻笑,现在她是得意了,当初在自己面前还不是唯唯诺诺,早晚她要让她打回原形。 天色渐暗,小宴上的人也已经走的差不多,雾玥始终没有等来谢鹜行,从期盼到失落。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彻底失望的时候,合意跑进来说,仲九在照月楼外求见。 “快让他进来。”雾玥想也不想就说。 仲九被带到雾玥面前,“奴才见过公主。” 雾玥往他身后看了看,不见有人,咬着唇问,“你怎么来了。” 仲九将手里的雕鹤奉上,“奴才是奉千户之命,来给公主送生辰礼。” 看到仲九手里的雕鹤,雾玥恹恹的眸子像洒了把星子进来,一把拿过,又感觉自己这样太过丢脸,装着不在意的说:“一个雕鹤有什么稀奇。”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雕鹤的脑袋,清了清嗓子问:“他怎么不自己来。” 仲九解释道:“大人临时有要事,实在赶不过来。” 他不敢说是自己自作主张过来的。 他又道:“这是大人亲手雕的,奴才见过,似乎把这鹤的喙放在指尖,就可以真个悬空。” 真的啊? 雾玥眼里满是跃跃欲试,见仲九看着自己,把雕鹤捏在手里往窗外一丢。 仲九一惊,“公主。” 雾玥冷着脸说:“我才不要,你快走吧。” 仲九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得离开。 待人一走,雾玥就急急把藏在袖下的手伸出来,摊开掌心,那只雕鹤就好好躺在她掌心。 她按着仲九说得,把雕鹤的喙放在指头上,然后一点点松开手,只见这鹤先是晃了两下,就真的悬空停在了她指上! 雾玥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好神奇,她好喜欢! 比收到所有的礼物都喜欢。 虽然谢鹜行没有过来,但看在这礼物的份上,她就少生气一点好了。 就连入睡雾玥都没舍得放开那只雕鹤,把它好好的放在枕子边上。 * 谢鹜行回到西厂已经是深夜,身上携着未散尽的肃杀之意。 推开内堂的门,谢鹜行一眼就看到桌上的雕鹤不见了。 “东西呢。” 仲九神色一紧,低下头道:“大人恕罪,属下自作主张,拿去给了五公主。” 谢鹜行目光微动,“公主怎么说?” “公主……”仲九的吞吞吐吐让谢鹜行心沉到了谷底。 仲九硬着头皮道:“公主扔了。” 她不要,就像不要他一样。 谢鹜行感觉指上被刻刀划出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那根牵扯着他理智的细绳终于绷断,他低低笑开,整个人都透着股阴鸷的诡异只感。 谢鹜行掀起眼帘,深眸若明若昧,“你可知道我的生辰是何日。” 仲九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努力在脑中回忆,骤然想起去年今天,也就是大人离开监栏院的那日,他向管事太监求讨,想为大人煮碗寿面,那日就是大人的生辰,也就是。 “今天。”仲九脱口,“大人与公主的生辰是在同一日。” “是啊。”谢鹜行声音轻忽。 拇指却用力捻着手刚结好的刀口,直到伤口再次破裂,血珠相继滚出,温稠的血液被捻开在指冷玉的指上, 谢鹜行垂下眼睫,刺目的鲜红映照出他眼里脱困的亢奋,眸光微涣成浓雾。 “所以你说,我是不是也该给自己一份生辰礼?”
第038章 夜色沉浓, 凉月铺洒在照月楼中庭的青砖上,如同浮了层飘渺的流光,一道被拉长的黑影劈开光晕, 如同白绢被割出一道幽深的口子。 合意值守在殿外,觉察到有人进来, 身形一动快速逼进,手臂抬起, 手肘横向对方的颈项。 直到目光触及那双寒凉的漆眸, 才猛地收势, 弯下腰恭敬道:“大人。” 合意不太确定的问:“大人怎么这时候过来?” 见谢鹜行没有开口,幽邃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五公主的寝殿, 合意又道:“五公主已经睡下, 可要。” “退下。” 合意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轻忽简短的二字淡的几乎听不出情绪,却让合意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尤其谢鹜行那双被夜色浸透的眸子, 太过危险诡异, 清寒的表象之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合意惊疑愣神的功夫, 谢鹜行已经越过他走向寝殿,门被推开, 又在他眼前合上。 稀薄的月光短暂照进屋内,片刻被彻底阻隔在屋外,在极致的黑暗与静谧中,所有感官在放大。 谢鹜行能听到小公主绵绵的呼吸,刮过耳畔, 让他浑身的血液在发麻,那股太久没有嗅到的甜软气息, 更是直冲进他的躯体灵台,以往他小心翼翼不敢沾染,唯恐弄脏了他的公主。 可他的公主不要他,只留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连一点希望都不给他,他就像是即将渴死的人,他要活啊。 谢鹜行走上前,轻蹙的眉看起来是那么为难自疚,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双被长睫半遮的黑眸里,跳动着失控的癫狂。 雾玥拢着被褥酣然好眠,丝毫没有意识到肆虐的阴暗已经悄然爬上她。 谢鹜行放任围困的歹念挣脱束缚,如同怪物一样,从身体里生出无数的腕足,穷凶极恶的叫嚣着将她缠绕起来,将她捆在你身旁,填满躯体,你就可以重新活过来。 “公主就再救救奴才。”谢鹜行缓声吐字,看似卑微的恳求,眼底却肆虐着侵略的意味。 抬指将自己皮开肉绽的伤口贴到雾玥白净细腻的脸颊上,未干的血迹在她的雪肤上留下痕迹,如同纯白被玷污。 谢鹜行深暗的眸子里闪过犹豫,可从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噬骨的满足和兴奋,猖狂的凌驾于理智之上。 再多一点吧,从躯体到骨缝…… 似乎感觉到危险,雾玥拢紧被褥,缩着身子想要转到里侧,下颌却被扣住。 就连睡梦中也要躲他么。 “公主别躲我。”谢鹜行脸色发白,眼里的阴鸷浓烈。 “唔。”雾玥不适的从喉间溢出生细哼,小幅度的挣了挣。 披散在枕边的长发也跟着滑落。 谢鹜行注意到她枕边放着什么,与散开的发缠在一处,眯眸定睛看去,那只雕鹤就躺在她边上。 楞住的神色渐渐变得迷茫,不是不要的么。 谢鹜行将目光移到自己扼在雾玥下颌上的手,忽然极快的撤手。 可指印已经留在了小公主细嫩的皮肉上,还有那些污浊的血迹。 一颗心如坠冰窟,四散的理智回笼,他在干什么。 谢鹜行阖眸深深吸气,试图冷静下来,然而灌进胸膛的却全是雾玥的气息,满屋都是,刺激着那些本就不甘心被掐灭的妄念。 ——你忍不住的,你看,你迟早还是会失控。 ——谢鹜行你疯了。 ——疯就疯吧。 两股念头不断撕扯,直到血腥气从咬紧的牙缝中蹦出,谢鹜行倏然睁眼,额侧的青筋跳动,弥满血丝的眼底全都是对自己的厌恶。 幸好,幸好没有让公主看到你这恶心的模样。 …… 翌日清早,合意提着水跟在兰嬷嬷身后进到雾玥的寝殿,合意一边往盆里倒着水,余光偷瞟着雾玥的方向。 见雾玥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昨夜没有发生什么,那大人怎么是铁青着一张脸离开的。 合意收回思绪,少说多做,总归没错。 * 秋日凉爽,即便正午长街上也有不少挑担叫卖的商人,一辆不起眼的青帏马车往城南行去。 “大人,到了。”仲九拉马停在一座僻静的小院前。 谢鹜行走下马车,上前有节奏的扣了两下门,片刻,门从里打开。 谢鹜行走进院落,余光注意到一个以帷帽遮面的女子由家丁引着匆匆往后门离开。 而正屋的门半掩,怕是刚从里面出来,谢鹜行不动声色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守在屋外的侍卫对谢鹜行到:“殿下在等你。” 谢鹜行推门走进屋子,朝执笔立在书案后书写金刚经的男子行礼,“属下见过三殿下。” 萧沛没有抬眸,从容不迫的继续临字。 直到陈苍进来,萧沛也书完一页纸,才搁笔抬眸看向两人,“皇兄自请去捉拿余孽,是如何的谋划。” 淡然的语气仿佛料定了其中的不简单。 陈苍朝谢鹜行看了一眼,回话道:“回殿下,太子企图将此前四殿下刺杀不成一事给做实,恭喜殿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四殿下和太子自相残杀。” 萧沛斯文清远的面庞透出一抹狠色,“光是这样可不够。” 陈苍眸光微动,不解萧沛的意思。 谢鹜行则不做迟疑,只拱手道:“但凭殿下吩咐。” “狡兔三窟,我怕皇兄谋算不过,有所纰漏。”萧沛重新拿笔沾了墨,在之前书的那篇金刚经上,拓下一个铺满整页纸的杀字,“只有人真的死了才能真正做实。” 谢鹜行和陈苍一同走出小院,上马车前,谢鹜行朝心神不宁的陈苍道:“说起来,掌印为何不将上回密见太子的事说出来。” 陈苍脸色一变,“你派人跟踪我?” 谢鹜行笑着摇头,“无意撞见,不过掌印放心,我没有告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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