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的男子看不惯,刚想出声说两人间的举止不合规矩,就被身边的人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彼此是什么性子也都有所了解,就知道他要多嘴,这才防了一下。 不管两个孩子举止有多过分亲昵,有什么话也不适合现在说。人家亲爹就在你面前躺着还没入土呢,你就这么出声替他教育孩子合适吗? 那男人看了眼棺材,这才讪讪的又退了回去,嘴巴嘟囔起来,嘀咕道:“这像个什么话。” 陆小渔背对着这几人,看不到他们的动作,沈沉醉抬手摸他额头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小声说道:“没生病。” 沈沉醉倒是瞥见了几人的举止跟表情,全当做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等有人喊她的时候,这才端起碗站起来走过去。 以前她还有所顾忌,是怕张氏不好做人,是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举动不合规矩礼数。 可现在,看着身着粗麻斩衰的陆小渔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皮红肿,眼里没有半分平日里的神采,沈沉醉就觉得他人的看法与自己何关? 什么礼义廉耻伦理纲常,她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如今只剩陆小渔一人,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天下之大,大不过眼前这人,伦理之重,重不过他眼里的泪。 这几个男人压下心里种种想法,毕竟平日里跟陆小渔关系不甚亲近,有什么话也不好跟他明说。 几人对视一眼,决定事后找林叔说道说道,让他提醒一下这对继兄妹。他们觉得自己可操碎了心,一整天下来,光想这事跟人闲聊就累的不轻。 晚上陆小渔守灵,沈沉醉知道劝他没用,就把屋里的棉被抱出来,整条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在他身上,自己找来蒲团,同他一起跪下。 陆小渔一整天精神都有些呆滞,眼泪时常在不知道的情况就流了满脸。他带着泪的余光看了眼跪在身旁的沈沉醉,还没忘哑声关心她,“阿醉,你去睡。” 他看着面前的棺材,眼泪又落下来,“爹爹就在这儿,我守着就行,你放心,我不怕。” 沈沉醉侧身抬手擦掉陆小渔脸上的泪,柔声道:“你在这儿,我也不怕。” 之前拉陆小渔的手都得避着张氏,如今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当着他的面跟陆小渔亲近了。 陆小渔撑到后半夜,实在有些撑不住。 沈沉醉抬手扶着陆小渔的脑袋,让他歪靠在自己肩膀上,垂眸看着他沾上泪困到不停扑扇的长睫,柔声说道:“小睡一会儿,指不定梦里能见到张叔呢。” 听她这么说,陆小渔才半信半疑的闭上眼睛,把头歪靠在她肩膀上。 等陆小渔睡熟之后,沈沉醉才伸手揽过陆小渔的肩膀,动作轻缓的让他斜躺下来枕着自己的腿上睡。 陆小渔眼睛都哭肿了,眼底一片青紫色,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没有安全感的蜷缩着睡,手里还攥着她的衣角。 沈沉醉眉眼温柔,没忍住伸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低头闭上眼睛在他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口。 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眼睑,眼底难掩心疼之色。 如今既然敢当着张氏的面轻薄于他,那这辈子她就没打算不负责任。 出殡那天,众人抬着棺材下葬,沈沉醉和陆小渔身着粗麻斩衰跟在旁边护送。 张氏并非葬在沈母旁边,而是抬回老家跟陆小渔母亲埋在一起。 村里人对这事虽然颇有异议,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们也管不着,更何况沈沉醉都没开口说话,她们做什么出头惹人嫌。 陆小渔一路上情绪都还算平静,直到张氏的棺材被抬起来放在坑里准备入土的时候,他突然往前跑,用力推开一个拿铲埋土的女人,跑进坑里,一把抱住棺材盖,哭道:“不要埋我爹。” 他用手跟小臂把棺材上的土擦干净,死活不肯让人再盖土。 沈沉醉第一时间跟过来,跳进坑里伸手要拉他。陆小渔抬头看她,泪眼婆娑,软着声音喊,“阿醉,不埋我爹好不好?” 沈沉醉的心霎时软了,看了眼陆小渔,他不舍得趴在棺材上轻轻抚摸,脸贴在棺木上。 沈沉醉皱皱眉,朝旁边站着的众人说道:“再给他们父子一点时间,让小渔跟他爹好好告别。” 有沈沉醉在前面站着,众人也不敢去拉陆小渔,也不好说他会耽误张氏的入土时辰,只能妥协,讪讪说道:“那就等会儿吧。” 沈沉醉转身柔声跟陆小渔说,“有什么话,你就跟张叔说吧,你娘也在旁边,都听着呢。” 陆小渔哭的泣不成声,对着棺材含含糊糊说的话莫说别人听不清楚,就连离他最近的沈沉醉都没听见多少。 陆小渔眼里泪水打转,抬手在棺材上不舍的摸了又摸,最后这才下定决心慢慢直起身子。 沈沉醉要扶他上去,但陆小渔刚才跑的急,掉坑里的时候崴了下脚。 沈沉醉没有任何犹豫,低头弯腰手臂穿过陆小渔的腿弯,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陆小渔伸手搂着沈沉醉的肩膀,小声的说了句,“谢谢阿醉。” 若是没有沈沉醉,那些人怕是会不由分说的把他拉上来,哪里容得下他这么胡闹。 土一点点埋上,张氏面容平静的躺在棺材里,将与自己的妻主长眠于地下。 张氏苦心算计半生,也没能给自己跟儿子找到一个有力的倚靠,但好在,最后无论如何,小渔身边还有个沉醉守着。 陆小渔要回去的时候,有同村的男子想伸手扶着他走。沈沉醉忙完后走过来,撩起斩衰蹲在陆小渔面前。 陆小渔的脚刚才就是扭了一下,如今已经不太疼了,但他还是弯腰趴在沈沉醉背上,像个孩子似得,搂住沈沉醉的脖子,脸贴在她背上,小声说,“阿醉背我回去。” 沈沉醉附和的点头,“嗯,我背他回去。路太远,走着太累,还是我背他回去吧,免得脚伤更重。” 瞧着沈沉醉稳稳的背着陆小渔慢慢走远,同村男子不由睁眼咋舌。 莫说整个沈家村,就是整个县里,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继妹能有沈沉醉这么疼哥哥的。 长见识了,继兄妹之间不但没有半分间隙,还能处的这么好的,真是头一次见。 这里头,怕是有猫腻。
第40章 就我能看见 林叔跟林婶这对夫妻俩,在村里是热心肠,为人和善,平时经常有闲在家里的男子来他这儿聊天说话,拿着鞋帮子晒太阳纳鞋底。 男子们聚在一起,聊的都是家长里短左邻右舍的事情。村里每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前几日刚去世的张氏了。 提到张氏,大家都是一声叹息,感叹这男人命苦。妻主死的早,自己把儿子好不容易拉扯长大,却在村里碰着个无赖。 后来眼瞎嫁给沈母,本来以为能有个女人依靠,谁知道还没过门她就又死了,紧接着又被二十两的债务缠身…… 屋漏偏逢连夜雨,后来好不容易债务还清了,他还没能享受一点清福呢,身体就又不行了。 这孤儿寡父的,也不容易,哪怕再加上个沈沉醉,日子也不好过。 都是为人父的人,张氏心底放不下的事情他们都能想到,无非就是陆小渔。 偏偏当爹的死之前都没能亲眼见着唯一的儿子嫁出去,一想到这三年重孝期,莫说张氏,他们觉得若是换成自己,这眼睛怕是都愁的闭不严实。 林叔记着张氏死前的交代呢,故意引着他们往这上面聊,听到这句话才出声说道:“也不算命苦,小渔好歹还有沉醉呢。” 有人反驳道:“都说穷秀才富举人,这沉醉能不能考中举人还不一定呢,她只能勉强顾着自己,哪里还会管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 “那可不一定,我那天看她还挺宝贝这个继兄的。”有人挤眼色,“将来若是考中了举人,这小渔下半辈子可不就指望着她吗。” 万一沈沉醉再运气好点做了个官,不用多大,哪怕是个小县令,到时候陆小渔就是二十多岁那也能嫁出去,在这种小地方,县令的弟弟,可不都巴结着娶。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好心的提醒两句。”一个三十多岁面庞消瘦眼睛细长的男子,伸手搭在林叔的胳膊上,压低声音撇嘴说道:“这俩继兄妹的关系是不是走的太近了?莫说继兄妹,就是亲兄妹,年龄都这么大了,也没这么亲近的。” “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两人用一个碗喝水,也不知道避讳一点,我们嘴巴严大家也都是一个村的,不会出去乱嚼舌根。” 那人嘟囔道:“但是沈沉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陆小渔又是抱又是背的,姿势也太亲密了。这事大伙儿都看着呢,背后指不定怎么说呢。” 林叔笑了,“你们刚才不还说两人没血缘关系的吗,亲近点又何妨?毕竟这张氏走了后,小渔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沉醉了,两个人以后指不定还是更亲近的关系呢。” 他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的睁大眼睛,鞋底也不纳了,拍着大腿尖声道:“这算哪门子的荒唐事,他俩就算不是亲兄妹没血缘关系,那也是继兄妹,现在搞在一起,岂不是乱-伦吗?林氏,这话你怎么能乱说。” 林叔忙说道:“哪里是乱说,你也知道,当初张氏还没过门沈母就死了,这两个人连继兄妹都算不上。两个孩子男未嫁女未婚的,不是刚好合适吗,之前张氏只是碍于沈沉醉守孝不能成亲,这事才没往外说。” 不管他怎么说,大家都觉得荒谬的很,兄妹俩搞在了一起算怎么回事。 自从这事传出去后,众人再看沈家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背后对着沈沉醉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她是不是早就背地里把陆小渔给睡了。 毕竟瓜田李下的。 谈到沈沉醉,必不可免得又提起她那娘。 沈母荒唐,本以为她女儿品行端正不随她母亲,谁成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她娘不是个好东西,她也跟她娘一样,竟然荒唐到跟自己的继兄搅和在一起。 沈沉醉从县里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今个天气好,往日的积雪融化,太阳暖烘烘的,陆小渔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低头在缝制什么东西。 听见开门的声音,陆小渔不由抬头看过去,见沈沉醉回来才开口问她,“银子还了吗?” 张氏去世,棺材寿衣酒席吹打班子,哪一处是不要花钱的?可家里剩的那点铜板根本不够用,沈沉醉这才去书铺找书老板借了十两银子救急。 丧事办完后,陆小渔晚上抬手敲响沈沉醉的房门,她还惊讶了一下,心里不由浮想联翩,以为他睡不着想让她陪着呢。 明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太大,但止不住脑子里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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