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带沈夷光瞧瞧,他曾经生活过地方,他童年为数不多的有趣记忆,都和这里有关。 他甚至殷殷期待,让她能接受这里,喜欢这里,就像他希望她也能喜欢上他一样。 沈夷光长这么大就没来过这种地方,有些紧张地往谢弥那里缩了缩,谢弥就势伸手,虚虚环住她的腰,不让她被别人撞到。 两人先去丧仪铺买好了丧礼要用的东西,暂时放置到马车上,这才正式开始闲逛。 沈夷光本来还有些拘谨,直到迎面瞧见傩戏表演,还有瓦子里玩杂耍的,她瞧的入神,被周遭的气氛带动,喊得嗓子都哑了,一个劲去扒谢弥胳膊:“你看!那人会喷火!” 她眼睛都直了,双手努力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火!” 谢弥趁机偷亲了她一口,她也没察觉,仍旧傻呵呵地乐。 他心脏砰砰乱跳,比第一次亲她的时候跳的还厉害。 好容易等傩戏和杂耍结束,沈夷光嗓子都喊哑了,谢弥早就给她买好了桂花白醪圆子润喉,又逗她:“要不要吃荔枝糖片和乳糖狮子?味道绝了,尤其是乳糖狮子,一咬下去一股子奶香,对面就有卖的,开了三十多年了。” 沈夷光给他逗的,居然咽了下口水。 谢弥见到她一副馋相,笑的打跌,沈夷光噌噌冒火,没忍住捶了他一下:“我不吃了!” 也不光是因为谢弥气她,主要是城南坊市收拾的不大干净,从这儿走到对面得经过几处脏兮兮的淤水坑。她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好洁的性子占了上风。 谢弥瞧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啧啧两声:“真是娇气成精了,不就是几个水坑吗?”见她又瞪眼,他才憋笑弥补:“我去给你买,行了吧?”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在这儿好好等着。” 谢弥打小就摸爬滚打,在这样的地方简直如蛟龙入海一般,惬意得紧,他不觉得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威胁,也没什么能威胁的到他。 沈夷光显然和他不同,她就像落在煤堆儿里的一颗雪球,颇为耀眼,谢弥刚走不久,就有两个满脸赖相的无赖趁机摸了过来。 谢弥来去不到一刻,就见方才沈夷光站的地方围了一圈人,他脸色一变,撂下手里的东西,拨开人群就走了进去。 沈夷光正被两个泼皮纠缠,其中一个已经拽上了她的衣袖,在她浮光锦的袖子上留下五根油腻腻的手指印。 这人一边拽她,一边满脸淫 邪地笑:“...小美人,那边有个客栈,咱们去说说话吧,哥哥一见到你,就有好多心里话想说。” 这等泼皮之前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她也完全没有应付这种人的经验,她沉下脸冷冷道:“走开。” 两个泼皮越发张狂,一个上手碰她胸口,一个伸手要摸她的脸。 谢弥水墨勾画一般的眼眸戾气横生,狠狠一脚,踹的两人横飞出去,最前面的人胸骨几乎凹陷进去,大口喷出鲜血来。 他不假思索地要拧断两人脖子,沈夷光惊叫了声:“弥奴,别!”虽然她不惧这等官司,但也没必要在闹市惹麻烦。 谢弥胸口起伏了下,冷沉地低喝:“滚。” 两人不管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转向沈夷光,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没事吧?” 沈夷光其实还好,没怎么吓到,她再大的场面也见过了,只是她瞧着被那人碰过的袖子有点恶心。 她摇了摇头:“还成吧。” 谢弥抿了抿唇,脸色懊恼,好像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回去吧。” 沈夷光还惦记着乳糖柿子,小声道:“你给我买的糖呢?” 谢弥语塞,忽然转过身,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他是不敢再把沈夷光一个人放在这儿了,脏兮兮的水坑她也不愿意踩,干脆背着她去买糖算了。 沈夷光迟疑了下,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她这才飞快趴在他背上,纤细的手臂缠住他的脖颈,又做贼似的四下环视了一圈,生怕被人瞧见。 谢弥背着她跨过几个水坑,忽的道:“我下回不会再带你来这种地方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明月,是需要人尊养的兰草,根本就不能落在市井里,要不是他突发奇想,她今天也不会遭这个罪,如果他再晚来一会儿,会出什么事他简直不敢想。 他懊恼之余,又不免有点丧气。 也许沈夷光就不适合他摸爬滚打弱肉强食的那套法则。 沈夷光老远就瞧见了他说的那家糖果铺子,眼睛亮了亮。 她慢吞吞地道:“其实,也挺好玩的。”最起码,挺刺激的。 她目光又慢慢地收回来,落到少年宽阔的肩背上。 嗯,是挺刺激的。 ...... 待沈修文的丧事过后,沈景之便彻底辞了军营的差事,暂时闭门在家明哲保身。沈家断尾断的干脆,毕竟又是五姓世家,昭德帝就是再心有不甘,也暂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倒是萧霁空和萧家,这回任务虽然败了,但却更得昭德帝赏识,连带着萧霁月在东宫都正式给了位份,比起门可罗雀的沈家,萧家近来明显要耀扬煊赫许多。 沈夷光却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凶手,皱眉和沈景之商议:“皇上到底是天子,咱们做臣子的奈何不得,但萧家那边,绝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 昭德帝父子俩就留给谢弥对付,但萧家要对她哥痛下杀手,沈夷光绝不会姑息。 沈景之沉吟道:“你说的不错,那日多亏弥奴出手,不然我怕是没命回来了。” 他说着不由看了潺潺一眼,那日之后,他就知道弥奴的身份绝非凡人,试探着问了潺潺几句,也被她含混着扯过去了,而且弥奴和潺潺关系暧昧,他做大哥的,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他蹙眉抚平袖间褶皱,又舒缓了神色:“萧霁空只怕早已毁了证据,躲回长安了,现在要查怕也不那么容易。” 沈夷光不高兴地噘嘴,沈景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叹:“说到萧家,我便想到了崔小郎,也不知道那一家子歹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颗好笋,可惜也是不长命的,听说他被太子送到建康老家安葬了,我还说过几日去祭拜他呢。” 崔小郎是崔家养子,人品才干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萧家和沈家一向不对付,萧霁空当年和崔小郎却是同窗,情分相当不错。 沈夷光随口问道:“怎么?太子也很欣赏那位崔小郎?” 沈景之摇了摇头:“何止欣赏,说是至交好友也不为过。”他环视了一圈四下,才压低声音:“太子之所以看重萧家,有一半也是怜惜为救他早死的崔小郎,这才爱屋及乌,你看,之前萧霁月那般算计他,他都没要了萧霁月性命。” 萧家马奴出身,若非江谈器重萧家,萧家哪能爬到如今地位? 沈夷光心头一动:“当初咱们不知内情也就罢了,如今瞧萧家这般人品,是能好心收养世家遗孤的料吗?再说凭崔小郎的身份,当初想要收养他的人家想必不少,他怎么也愿意跟随萧家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缘故?” 沈景之被她问的微怔,很快道:“崔家旧居也在建康附近,我明日去查查。” 说完萧家的事儿,沈夷光犹豫了下,才道:“过几日...我想进宫见见姑母。” 之前五公主说的什么昭德帝曾有妻子,沈皇后抢人丈夫的事儿,让她心下颇为不安。 还有之前在国寺里,沈皇后祭拜的密密麻麻的灵位,万年和沈皇后对话中提到的谢氏,让她无端有些焦灼。 她隐隐觉着,这所有的事情,可能和谢家,和谢弥的身世有关。 沈景之叹了口气:“太冒险了。” 沈皇后是昭德帝下旨幽禁的,别说沈夷光了,就连万年都不能随便探望,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沈夷光想了想道:“所以我打算先进宫问问表姐, 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这主意倒是妥帖,沈景之点了点头, 沈夷光又道:“咱们世家眼下虽要蛰息, 不过哥你念了那么多年书,能文能武的,在家闲耗着倒也可惜...” 她心头一动, 忽然有了个主意:“不如你学祖父,广兴文教, 开办学堂,收些徒弟啊, 待你清名传世, 宗室也奈何不得咱们了。咱们不求权不求利,简简单单教个书, 皇上也拿不到什么把柄。” 这主意倒是极好, 沈景之略有些诧异:“那依你看,我去哪传播文教合适?” 沈夷光往南方瞟了眼:“益州。”她微微一笑:“襄武王想必会很欢迎你的。” 被谢弥带走那么些天, 她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 最起码她了解到谢弥那边需要什么。 谢弥的封地在川蜀和江南一带,盐铁财物兵马这些是绝对不缺的,不过看他这个老大的文化程度就知道,他封地的文教有多不忍直视了。近年朝廷对益州在文教方面也多有封锁, 益州那么富庶一块地, 一年硬是出不了俩进士。 眼下是乱世, 文教凋零,三年五年这样倒也罢了, 可长此以往, 谢弥很有可能面临无人才可用的尴尬境地——而沈家最不缺的除了钱, 大概就是书籍人才了。 所谓政治投资,无非就是拿我有补你无,用我无换你有,以后谢弥还怎么在她跟前嚣张的起来~沈夷光颇为自己的眼光得意。 她出了个主意,沈景之转眼就有了章程,沉吟道:“你说的在理,只是我不好明目张胆的过去,不过咱们沈家旁支倒有几个才干出众,却在朝廷里混的不如意的...” 他又跟沈夷光闲聊了几句,便起身筹办去了,沈夷光心情难得放晴,让见善帮着研墨铺纸,她打发屋里下人都退下,唇角含笑地画了一幅明媚灿烂的春来图。 她才堪堪勾勒出一些轮廓,背后突然有人‘嘿’了声。 她手腕一抖,生气地转过头:“进来也不打个招呼,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别啊,”谢弥伸了个懒腰,痞里痞气地笑:“你我更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进一下你房子算什么?” 沈夷光板起小脸转过头,不去看他。 谢弥双手一撑,直接坐在她作画的桌上,右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他眼底带了点探究,懒洋洋地问:“你让你哥派人去益州支教?” 沈夷光没想到他知道的这么快,心底一虚,很快又昂了昂下巴:“有什么问题吗?” 谢弥别有深意地笑:“没有,谢了。”他摸了摸下巴:“阳谋用的不错。” 沈夷光心思被他看穿,浑身不自在,略显僵硬地侧过脸。 也不只是政治投资的缘故,她希望有什么实际东西,能让她稍微辖制一下谢弥——而她送的这份谢礼,她相信谢弥无法拒绝。 她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谢弥这样的人,聪明,桀骜,强势,野性难驯,谢弥给她的感觉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不像是她当时倾慕江谈时的柔肠百结,而是第一次驯服小时候养的那只山猫时的新奇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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