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确定?杀人的罪名可不小。”她非常严肃地问。 那妇人用力点头,生怕她不相信似的比划起来,“那还能有假?就今年元旦的时候,我们在一处吃酒,吃醉了她自己说的。” 元旦? 马冰立刻狐疑起来,“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怎么过了大半年才来说?” 那妇人马上支支吾吾地起来,眼睛四处乱看,“就……这不是不敢嘛。” 马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不信。 “你撒谎。”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很高,但空气却十分清爽,吹在身上凉丝丝的,一点都不热。 但这妇人却在她的注视下,额头慢慢沁了汗。 说命案的时候,这人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害怕,反而好像……好像带着点快意似的。 再联系这两次的脉象来看,根本就不是吓得,而是气得。 认识的人杀了人,她为什么早不报案,晚不报案,偏偏现在才捅出来? 她为什么生气? 又为什么要撒谎? 被点出撒谎后,那妇人顿时慌了,结巴道:“我,我没……” 见瞒不过去,她竟干脆就要走,“我乱说的,乱说的,我走了!” “站住!” 还乱说,这事儿是你能乱说的吗? 马冰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冲不远处的伙计喊:“小黄,叫上个人,把她给我扭送到衙门去。” 小黄就是那日高老六派来回话的,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十分机灵能干。 几天下来,都会跟着给药材打包了。 小黄立刻哎了声,果然一抬手,叫了两个兄弟过来接手。 “马大夫,您的手那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这等粗活,交给兄弟们办就是了。” 这群人以前也不知干过多少回绑人的营生,动作简洁而高效,过来只一扭,那妇人便哎呦一声,全身都麻了。 周围人来人往,见光天化日之下扭人,都纷纷往这边看。 马冰便亮出腰牌,“没事,开封府办差呢。” 众人一看是开封府的人,果然散了。 临走前,还不忘多看那妇人几眼:啧啧,看这尖嘴猴腮的样儿,果然不是好货。 王衡听见动静,从篷子里探头瞄了眼,“怎么回事?” “没事,”马冰回了句,“我先回衙门趟。” 见她都处理好了,王衡才缩回去。 一行人很快回到开封府,正碰上阿德不知从哪儿抱了卷宗回来,一见就乐了,“呦,马大夫,您义诊还不忘抓贼呢。” 马冰道:“什么贼,保不齐就是大案,谢大人在哪儿?” 无缘无故的,谁会污蔑熟人杀人呢? 若真是随口污蔑,那这妇人也忒可恶,必须得狠狠给个教训。 “在后头卷宗库里窝着,老半天没挪地方了,我叫人给您叫叫?”阿德道。 马冰点头,“也行。” 卷宗库是机要重地,她不方便过去。 阿德一抬手,招呼了几个衙役,分了个去喊谢钰,又对小黄他们说:“谢了啊兄弟们。” 小黄他们也不过十来二十岁,都是些小半大孩子,哪儿听过这样的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了。 真没想到,他们这辈子还有被官差夸奖的一天。 这要是家里人知道了,不得念佛,说祖坟冒青烟呐? 那妇人老远一看衙门口,腿脚都软了,这会儿见真要被提进去,顿时疯狂挣扎起来。 “我没撒谎,她真杀人了,不赖我,不赖我啊呜呜呜!” 阿德朝衙役递了个眼色,对方就非常熟练地从腰里抽出来一块麻布,胡乱团了几下堵住嘴。 阿德又顺手捏了捏小黄的胳膊,“体格不错嘛,就是瘦点,兄弟,有没有兴趣来衙门做事?” 小黄顿时受宠若惊,往日的伶俐劲儿好像都飞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成吗?” 马冰就笑,“怎么不成?” 高老六确实有眼光,也不知是不是本来就存了驮着手下往上走的意思,这次挑的人都很机灵。 听谢钰的意思,高老六注定了要半黑半白,但他的一部分产业和手下都要洗白。 小黄他们还年轻,如果真能走上正道,对谁都是好事。 阿德点头,“回去问问你们六爷,愿不愿意放你们来衙门跑腿儿。就是挣得可能没你们原来多。” 底层差役每月的俸禄都是有限的,涂大人管家又严,没人敢私受贿赂。 不过赵夫人慈善,谢钰等上头的几位大人也和气,逢年过节总会发些衣裳米面油盐的下来,折算成银子,也不少了。 小黄诚惶诚恐道:“出门前我们老大说了,不敢在差爷们面前称爷。” 他这会儿低了头,就能看见阿德和其他几个衙役统一的黑底镶红边的差役服下摆,随着风飘啊飘。 真气派啊,他想。 以往他也兄弟们日日都见开封府的衙役们巡街。 那些人昂首挺胸,双目有神,穿着一色的官府,踩着同样的白底皂靴,看上去整齐又威武。不管到哪里,大家都是那么敬重。 当时小黄他们就想,多好啊。 跟他们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他们也只是觉得好,并不敢多想,以至于忽略了心底漫出来的那点向往。 小黄忽然想起来,出门之前高老六说给他们的话。 “都机灵点儿。” 机灵点儿…… 其实这话以前高老六也常说。 他说,要想在京城有命混得开,不在于你有多大本事,关键要看你能多机灵。 以前小黄总是一知半解的,出门时再听,也没品出什么味儿来。 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小黄缓缓吐了口气,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收紧了,能感觉到掌心黏腻的汗意。 “谢大人赏识,回去小人就同我们老大说。”
第109章 封口费 谢钰顶着几根蛛丝从卷宗库出来时,眸底明显带着急色。 若无事,义诊不该这么早结束的。 马冰忍笑,抬手往他头上撩了下,“我没事,只是有个女人说朋友杀人,可说话却不尽不实,带回来问问。” 小侯爷素来沉稳,便在野外露宿也衣冠整齐,倒是鲜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看着她取下来的蛛丝,谢钰微怔,旋即在心中暗骂,“阿德那混账……” 传个话也不利索。 谢钰以拳抵唇,干咳一声缓解尴尬,“走吧。” 那妇人倒不是什么厉害货色,之前被小黄他们押着往衙门走时,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被丢在堂下,彻底软烂如泥,去了堵嘴的麻布也喊不出来了。 谢钰只俯视片刻,那妇人便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 她叫王秀香,说杀人的那个朋友叫刘春兰,两人本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最初其实关系一般,可后来都先后嫁入开封与人为妻,人生地不熟,同乡出身的二人这才骤然亲近起来。 几年下来,两人交情越发深厚,便是无话不谈。 据王秀香说,去年腊月里,她发现刘春兰连续数日郁郁寡欢,心里似乎存了什么事儿,平时问吧,也不说,就有些担心。 恰逢元旦前后,两家男人都外出做活未归,王秀香便借口采买元旦过节之物,拉刘春兰出门逛街。 开封城甚大,两家住得又偏,不等买齐东西,日头已至正中,便在外头找了个小摊子吃晌午饭。 本朝饮酒之风颇盛,便是女子也爱在饭桌上吃几盏。 王刘二人的夫家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两个媳妇荷包里颇有余钱,便叫了一壶青梅果子露来下饭。 那果子露甜丝丝的,度数不高,却略有些后劲,几杯下肚,刘春兰难免双眼迷离,思绪翻飞,又勾起一段愁事来,扒着筷子长吁短叹。 酒不算好物,却可排解烦絮,王秀香有意让刘春兰借酒劲吐吐心中烦闷,便引着说了几句。 刘春兰也是憋得狠了,她一问,终于说了实话。 结果一开口,就把王秀香吓得够呛。 “秀香啊,我,我杀人了啊!” 王秀香顿时被惊得魂飞魄散,回过神后赶紧去堵她的嘴,又慌忙四下看顾。 所幸她们来得晚,已过了饭点,又挤在角落,这会儿周围食客都走光了,唯余残羹冷炙,并无人听见。 “你只听了这一句便说朋友杀人?”谢钰皱起眉头,打断她颠三倒四的讲述。 也不知王秀香是吓的还是天生如此,言辞混乱,说话乱没章程,讲起事情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听得人活像在吃带壳鸡蛋,噎得难受。 王秀香疯狂摇头,“大人,没说谎,民妇没说谎啊,她,她自己说的杀了人啊!” 马冰也听不下去了,“我们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确实杀了人?总不能你说一句我们就去抓人,那还不乱了套? 还有,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来报案?” 王秀香才要张口,马冰赶忙出声提醒,“逛街买东西的事不必再讲了。” 马冰和谢钰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口齿清楚、主次分明是多么重要的事。 这王秀香讲了半天,竟有一多半是在说自己采买东西,什么鞋垫子、腌鸡蛋、各色时兴花样子,鸡零狗碎一大堆,有用的愣是没多少。 被这么一打岔,王秀香又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续上话头,然后还是时不时偏离重点。 于是她每次刚要偏,马冰就敲敲桌子,她就又拐回来…… 如此这般断断续续讲了小半个时辰,谢钰才把事情原委顺明白。 当日借着酒劲,刘春兰还吐露了不少细节。 据王秀香转述,去年十一月底腊月初,有个相熟的小贩来这里卖货,刘春兰因与他相熟,又见他风雪交加十分艰难,便让进院子里请他吃热茶。 不曾想那货贩见只有刘春兰一人在家,又言语和软,较之家中母老虎不知多了多少风姿,暖和过来之后一时起了歹心,欲行不轨。 万一引来外人,看到孤男寡女在院子里拉拉扯扯,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那货贩谅她不敢叫嚷,越发猖狂。 刘香兰先是一惊,十分反抗,可听到货贩威胁的言语后,便心生怯意,又渐渐被勾出火来,只得任他施展。 谁承想隔壁突然传来动静,刘春兰又羞又急,狠命推了那货贩一把。雪后路滑,撕扯间,那小贩不慎踩到一块盖了雪的冰,脚下一滑,向后摔倒,竟就此没了动静。 刘春兰掩着被撕破的衣襟僵在当场,头脑中一片空白,待那尸首身上都盖了层薄雪才颤巍巍伸手去试气息。 没气了! 刘春兰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顿时跌坐在地。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么自己一时心软,竟引来如此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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