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彰显圣恩,惠安帝便将山庄给了京中有避暑需求人士使用。 萧温见惠安帝对此地并不上心,而他夏天能借山庄名义有一笔额外收入,第一年胆子不够大,到了第二年,就干脆借着此地行起了拉拢人的勾当。 养这么多门客,哪哪都要银钱,避暑山庄账上的那些钱,明面上不能少的都由程守中处理了,剩下的大部分则进了萧温的私账。 与其说是程守中贪财受贿,不如说是他萧温在知法犯法。 如果大理寺顺着程守中这条线查下去,最终查到他的头上,那别说什么太子之位,他恐怕连继续当个皇子都悬。 想到这一层,萧温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之前江扶元送来的真账本,账本到手的那晚,他就亲自烧了个干净。 只是现在被薛康济一问,又不确定起来。 之前江扶元是帮了他几次,但此时萧温惊觉,如若江扶元想从背后给他一刀子,这账本恐怕就是除掉他最好的武器。 他将事情同薛康济说了,对方亦是急得不行:“殿下,糊涂啊,皇城司的人怎可轻信,更何况我听说江扶元那人滑得很,既然被他抓到了把柄,当初就该将人除了才是,怎可将他留到今天。” 萧温后悔得很,当初他是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对方还了账本又对他示好,他觉得此人还能留有一用,谁知会出现今日的局面。 众人又商量一通,各个愁眉难展。 事关萧温,程守中的事便另当别论了,必要的时候弃卒保车未尝不可。 大理寺对程守中一案相当重视,原以为办起来会困难重重,哪知派人去稍稍一查,账本找到了不说,连人证也一并有了。 这下,程守中数罪并罚,判处下来罪名不会轻。 在大理寺上呈结果前夕,江扶元约了宝鸾戌时在角门见面,说要带她去见个人。 深夜出府,姜宝鸾难免慎重一些,她戴了帷帽,算准时辰抵达。 角门处,江扶元远远看见她便勾了勾唇。 等人靠近了才道:“大晚上戴个帷帽,也不怕被绊。” 话刚说完,姜宝鸾跨出门槛时脚下便一滑。 宝鸾扭扭脚踝,确定没伤,这才道:“小叔,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他这乌鸦嘴,有时候说话真灵。 江扶元顺势拉上她的手:“你大晚上的带帷帽,可不是得当心些,我不过好意提醒。” 姜宝鸾觉着有几分道理,她不过是出门前习惯这般打扮,正欲抬手将帷帽摘下,却被拦住:“先戴着,等进了马车再摘。” 他说话间,余光瞥向巷子里的几道黑影,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马车被他安排在不远处的路口。 一路走去,姜宝鸾才察觉一直充当车夫的钟北今日不知去了哪,进了马车后便问江扶元:“钟北今日不在?” 江扶元坐到车辕上,不动声色地瞥了暗处几眼:“他去处理几个人,很快回来。” 说着,他一扯缰绳,催动马车。 马车走后,巷内响起打斗声,不久后便小了下去。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钟北弯腰,检查他们身上可有留下有用信息,一番看下来,这几个来偷袭江扶元的应当都是死士,身上并没有明显代表身份的痕迹。 这与之前仇敌派来的小打小闹不同,钟北立足原地思索片刻后转身,谁想还未他脚下那个没了呼吸的刺客突然暴起,钟北躲闪不及,一枚银针猝不及防刺入他的小腿。 即便立刻补了一剑,但小腿上传来的清晰刺痛还是让钟北心间一沉。
第40章 第 40 章 ◎我在哄你啊◎ 大理寺的牢狱内, 不论白天黑夜,总是昏暗潮热的。 江扶元买通门前守卫,带着姜宝鸾拾级而下。 顺着台阶一路往里走, 姜宝鸾才知江扶元要带她见什么人, 牢房内的腥臭味异常难闻, 她用手掩住口鼻,触目所及有些心惊肉跳。 及至走到一扇门前,隔着粗木栏,她见到了程庚。 程庚此时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蜷缩于一堆破稻草上,即使听见动静也一动不动,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光鲜傲人的模样。 姜宝鸾只是粗粗看了眼, 竟有些不敢认。 他真是程庚吗? 那个光风霁月, 俊秀翩然的少年与眼前这个是同一人? 姜宝鸾知道被下了大狱, 定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只是看他如今这样子,衣服上还沾着血痕, 恐怕是被用过刑了。 在短暂的惊愕后,姜宝鸾心中涌起一股复杂, 倒不是觉得他可怜,而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为她自己。 就像是读了一首戛然而止的诗一般, 怅惘而又无奈。 程庚听见外头的动静,费力睁开眼。 他嘴唇已经完全龟裂, 手脚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连续几日的用刑, 让他头一次生出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好的念头。 他以为萧温会很快想办法将他们父子二人救出去,结果等来等去,萧温连面都没露。 随着避暑山庄的事情不断发酵,所有的罪责都被推到了程家头上,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二人已经明白了萧温的意思。 这是要他们当替罪羊,顶下所有罪。 在这种时候,他们若是把萧温供出来,恐怕只会死得更快。 他们只能认罪,并且交代出剩余钱款的下落,以期能从轻处罚。 不过短短几日,对程庚而言,比一辈子还要漫长。 他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曾经一度想一死了之,但终究不甘,多少还存着一线期盼。 萧婉是公主,一定会想办法为他们求情的。 程庚迷迷糊糊中看见牢房外站着一道倩影,只当是萧婉来了,跌跌爬爬地过去,抓着栅栏仔细一瞧,挤出来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瘫坐在地,声音哑了很多,讷讷问道:“你怎会来。” 姜宝鸾手中拿着帷帽,静静地瞧着他:“我来问你,既然早对公主有意,为何不退了与我的婚事,还执意要娶我?” 对程庚而言,这桩婚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听着她的质问,他人定在那,许久没有说话。 “你莫要说对我情根深种,若真是如此,你怎会与公主发生那种有悖人伦之事,既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你也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了。” 这么多天,程庚没见过除狱卒之外的人,他很想传些消息出去,总比待在这儿等死要好,今日总算有人来见他,即便是姜宝鸾,只要能帮他带话,也多了一条出路。 可,程庚说不出口。 他抬眼朝姜宝鸾看去,牢房昏暗的灯火下,她依旧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看着她,程庚又想起了萧婉,在某些时候二人的确有几分相似。 姜宝鸾见他支支吾吾不肯开口,哼了声,道:“时间不多,你不说便算了,权当我今日没来过。” 她说完转身欲走,程庚急了,双手抓住两根木栏,抬高声音道:“阿鸾!” 姜宝鸾扭头,斥他:“阿鸾二字是你能叫的?” 程庚颓然垂下头。 他现在是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再去叫姜宝鸾的小名。 眼见姜宝鸾耐心告罄,程庚这才艰难开口:“我本欲将你娶进门后,求你成全,江南那地风光甚好,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改名换姓,重新帮你某得一桩好婚事……” 姜宝鸾一边听着,一边遏制不住心中怒意,她结合梦中的碎片,已然能够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真相。 她指着程庚,声音都在抖:“程庚,你无耻,为了自己,就要牺牲我,你问过我的意愿吗?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宁愿将我的人生毁了,说是送我去江南,实际上是打的什么算盘你心里清楚。” 程庚跪在她面前,磕了两个响头:“是我从前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阿鸾,你人善,就当是做好事,求你帮帮我,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说完,不停地朝姜宝鸾磕起头来,每一下都很用力,不一会儿,他额上便破了个口子,血顺着伤口往下流,他的面容也因为血的缘故变得狰狞起来。 “阿鸾,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帮帮我,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你只帮我带句话出去便可,求你!求你!” 姜宝鸾看着他,心中胆寒,甚至想上前将人撕碎。 她不说话,程庚便以为她是心软了,抬头还想说什么,忽而又听见一道声音。 “程庚,你放屁!” 江扶元从暗中走出,他将牢房门打开,进去给了程庚一脚。 这一脚踹在程庚肩上,直接将他踹得仰倒在地,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再抬头时,眼神已然变得怨毒。 他咳了几声,用袖子擦去唇边溢出的血,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一字一句道:“江扶元,是你设计害我程家满门的,对不对!” 他在狱中这几日早便想明白,是江扶元将他程家害到如此地步! 江扶元就这般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否认:“我哪比得上你,你才是真狠,这般费尽心思想要害死我家阿鸾,阴毒至极,你合该下地狱。” 他脸上尽是嘲讽之笑,话语如寒冰,将程庚寸寸冰封,他还想为自己争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何时想要害死阿鸾了,你别血口喷人。” 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江扶元便干脆揭开他的伪装,让姜宝鸾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有多肮脏。 “那你解释解释,为何阿鸾定制凤冠的那家首饰店内,萧婉也去订了和她一模一样的,不光凤冠,就连嫁衣萧婉那都准备好了一件一样的,既然要将人送走,何必做这些无用功?承认吧,你根本就是想桃代李僵,从新婚夜就让萧婉取代阿鸾。” 江扶元买通了萧婉的侍女,从她口中探听了只言片语,如今听了程庚的话,已大致清楚姜宝鸾嫁过去的下场,多半是死路一条。 程庚心虚,一下子没了气势。 但现在事情还没发生,江扶元所说的都不足以成为证据,他还没来得及对姜宝鸾下手。 程庚将姜宝鸾当成救命稻草,不停道:“阿鸾,你别听他的,他那是故意想陷害我,你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姜宝鸾喉中溢出一声轻笑:“是啊,你不想伤害我,你想杀了我,用一把火,将我烧死,这样与我有几分像的萧婉便能代替我嫁给你,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程庚听着毛骨悚然,看向姜宝鸾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他满脸是血形容狼狈,如丧家之犬一般瘫坐在脏乱的地上,声音跟着发颤:“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这件事我们从未对旁人提起,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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