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就时常发生这种“不见外”的行为,索性,相公离家前留的银子还有,姝晚倒也未放在心上。 她边思索便捶打着衣服,时至今日她已然平静了很多,但依旧会在无人的夜晚埋入被中低泣。 东边的光棍得知她的事,便又胆子大了起来,刚开始在夜晚扔着石子敲打着窗棂,而后演变成竟敢试探着想推开篱笆的门进来。 夜色翻涌,姝晚无措着裹着被子,一旁放置着相公的衣服,月色透过窗棂,满脸泪痕的惊惧神色显现。 幸而隔壁人家的叫骂声吓跑了光棍儿,姝晚听着门外的动静,微颤冰凉的身躯松懈下来,再也忍不住,低头垂泪,抽噎声低低响起,却生怕吵醒了一旁沉睡的芸姐儿。 思念之意犹如潮水般覆了出来。 * 上京,御书房外,一道芝兰玉树、欺霜赛雪的身影站在殿外,一袭绯色官服裹在板直的身躯内,广袖随风微动,幞头之下,是一张极清俊、疏朗的面容,一双瑞凤眼深邃凌厉,鼻梁高挺,此刻紧皱着眉头等候传召。 蓦地,殿内走出一人影,手持拂尘,笑眼微眯:“恭贺闻大人平安归来,圣上唤您进去,您请。”说着侧身弯腰,闻时砚淡淡颔首,便往里而去。 淡淡的,温雅的龙涎香萦绕在闻时砚鼻尖,令他一阵恍惚,随即他看向案桌前坐着的天子,神色一正,当即撩开衣袍下跪:“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低沉肃然。 新帝连忙从座位起身,匆匆扶起闻时砚,一阵感慨,“那日若非爱卿一人单挑几百逆党,今日朕已身在阎王殿中。”,闻时砚不敢居功,只说这些乃是臣下应做的。 不多时,随着闻时砚踏出御书房的,还有一道正式的封官圣旨,宣国公世子,忧国奉公,尽瘁事国,着封为吏部侍郎。 国公夫人得到消息,喜极而泣,连连与老夫人跪在菩萨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此番砚哥儿平安回来,老身得去太清观还愿去。”一旁带着抹额的老夫人笑道,脸上的病气竟散了三分。 闻时砚对这个结果倒是预料之中,并未有太大的欢喜,养伤养了他几月,伤口深可见骨,硬不许照顾之人去镇上寻郎中,只是用随身的金疮药生生撑了下来。 期间生死之际,凶险万分,但他都未与祖母和母亲说,在递了回来的消息后,新帝便叫他暗中联合青州守将,将残余逆党全部清缴,好堵回来后众人的幽幽之口。 天知道这两个月国公府犹似处在水深火热中,国公夫人徐氏整日以泪洗面,老夫人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便病倒在了床上,日日不离汤药。 另一房的那昭阳郡主却是个不省心的,天天落井下石般对着徐氏冷嘲热讽,二人虽是平妻,但徐氏到底是先入门的,正经八百高门贵女出身,自不是那唯唯诺诺之人。 郡主自找了没脸,又去国公爷那边告状去了。 此番闻时砚平安归来,叫徐氏好生松了口气,想想也知,那昭阳定是气红了眼睛,恨不得扎个稻草人日日咒着她砚哥儿回不来。 闻时砚托着幞头,单手提着衣摆回了府,一身的雅韵风流与清执之气,徐氏摸着他的脸颊好生叹气。 母子二人说着话,连一向很少露面的国公爷也赶了过来,蓦地,闻时砚迟疑道:“母亲,孩儿这二月幸得一恩人救命,不告而别,事情还未了却,还须去解释一番。” 徐氏忙道:“是得好生感谢人家,银钱百两或是房子屋舍都是给得起的,不若母亲亲自去拜访?” 闻时砚摇摇头,淡声:“不必,只是一普通百姓,儿子自行前去便好。”徐氏了解自己儿子这三棍子打不出声响的性子,主动提及:“此番这二月,若涵时常来府上,陪着我与你的祖母,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既然你回来了,抽个空去看看她。” 闻时砚点点头:“孩儿知道了。”随即陪着徐氏用了饭,国公爷也只是问了几句官职便离开了,饭也未吃。 第二日晨暮时分,天际露出了鱼肚白,一道人影便驾马离开,往城外而去,飞扬的衣袍犹如向后撇去,留下飒踏的马蹄声。 * 篱笆门轻微响动,一道青色身影背着书箱进了院子,姝晚抬头,扯出一丝笑意:“寒哥儿回来了,快去吃饭吧,菜在锅里温着。”尹书寒叹气一声,回身放下书箱替阿姐拧衣服。 姝晚未告诉他这几日晚上的事,尹书寒只当她是思念着亡夫,但,无论如何,人已经去了,还希望阿姐能尽早想开些。 夜晚,姊妹三人坐在桌前,昏昏暗暗的油灯摇曳着,姝晚把给书寒和姝芸添了满满一碗的地瓜粥,配着粗粮馍馍,有说有笑着,丝毫不见白日里的憔悴思忧之色。书寒逗着芸姐儿,一个劲儿的讲些从学堂听来的笑话。 到了入睡时分,好似是掐着点儿般,那光棍儿在尹书寒回来后那晚便没来了,姝晚安心的睡了一晚。 可尹书寒也就在家中待着一日,隔日便要回学堂去了,姝晚竭力掩饰着,不叫他看出来,尹书寒絮絮叨叨的,清润稚气的脸旁尽是对阿姐的担忧。 他临走前摸了摸芸姐儿的脸:“乖些,哥哥回来给你买糖吃。”伴着芸姐儿甜甜的笑容和姝晚的操心的眼神,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姝晚在他走后便搬来了好些石头,垒在篱笆门前,她家穷,自爹娘走后她便一人拉扯着弟妹,如今寒哥儿已然十六,明年便要参加秋闱,耽误不得。 芸姐儿呆呆地站在一旁,头顶扎着小啾啾看着眼前。 姝晚忙活好后便早早的进了屋,屋子里的门窗紧紧的插上,还把桌子拖了过来抵住了门,芸姐儿似是感知到了什么,默默地埋入姝晚脖子里,乖乖的,不吵不闹。 入夜时分,蝉鸣声响起,篱笆外响起了悉悉祟祟的声音,姝晚心中一紧,心跳声渐渐响起,她都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轻踏在心间,一声又一声。 此刻,绝望犹似潮水漫了上来,她一个所谓的“寡妇”已然是豺狼眼中的香饽饽,她如今的年岁,先前没有相公的时候,便时不时的因着容貌太过姣好,吸引了好些汉子与光棍儿或是鳏夫,但大部分都因着家中的弟妹,望而却步,可把媒婆愁坏了。 而她也宁愿守着弟妹,一直拖到二十岁。待字闺中还好些,可一旦是有了相公的再没了,事情可就含糊了。 姝晚紧闭着眼睛,门外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姝晚屏息,那人试着推了推门,发觉推不开,便放弃了,随之走到了窗前,脚步声愈发近,姝晚要喘不过气来,泪水流的愈发汹涌。 那人推了推窗户,窗子倒是轻而易举的推了开来,似是有萧瑟风声,一切感知都在姝晚身上无限放大。 一道身影往床边走来,姝晚颤抖着摸出了枕下的剪刀,横在脖子间,死死的瞪着外面的黑影,平日里如琳琅一般的声音含着哭腔:“别过来,你若是再走近一步,我便死在这里。” 她太紧张了,以至于没发现那道人影比光棍儿高了不止一些。 那人影似是一顿,随即猛地掀开纱幔,含着低沉惊讶的声音骤然响起:“晚晚,是我。” 姝晚怔怔的松开了攥着剪刀的手,发丝凌乱的看着床前这道风尘仆仆却高大宽阔的身影,失声痛哭。
第2章 姝晚有些不敢相信,她原以为自己绝望下生出了梦魇,生生困了进去,不愿面对,没成想她家相公竟真的回来了,活生生的、温热却充满依靠的躯体。 她猛地扑进闻时砚的怀中,细细密密的低泣、这样静的夜晚,连哭声都不能畅快些。 闻时砚的眉眼骤然从讶异变得柔和下来,他知晓晚娘一向性子柔弱单纯,平日里依赖他依赖的紧,也知这一趟“死遁”吓坏了她,饶是他的心肠平日里再冷硬,这一刻淡淡的歉疚感也涌了上来。 大掌不自觉的抚上姝晚细细颤抖的脊背,顺着摸了摸,嗓音低絮柔和:“害你担心了,我回来了。” 姝晚已经顾不得什么光棍儿夜袭了,只是顶着满脸泪痕从他怀中探出头,急急地问:“如何回来的?发生了何事?”说着在夜色里摸索着他的身板,想查看一番。 闻时砚制住她,拿出早已在心间滚过的理由安抚道:“无事,说来实在是幸运,遇上了京城将士清剿逆贼旧部,顺带着把我救了下来,只是被带回去问了几日话,事情了结后我便匆匆回来了。”说完,似是觉得抱着有些久,他便把姝晚略微推开了些。 姝晚并未多想,二人成婚也就月余,他相公自相遇起到现在,性子便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素来不喜多同她亲近,想来也因他先前家中是富户的原因,贵人家中养出来的公子哥儿,总归是同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不大一样。 姝晚总觉得自己走了大运,许是天爷看她太苦,叫相公来到她身边,原以为天爷会把这份缘收回去,没想到峰回路转,相公平安回来了。 姝晚吸了吸鼻子,脖颈处还有些方才剪刀抵住的红痕,叫闻时砚皱起了眉头,村中大多数人家晚上是不点灯的,他刚来此处也多有不习惯,慢慢的才习惯了一点,加之他本身视力极好,衬着月色他瞧见了痕迹。 联想到方才她的行径便问:“方才吓到了吧?我方才推门而入,却发现里面被顶死,便从窗户翻进来,怎的好好的把门抵住?”以往二人住在一处,内门只是插好门闩,可见这些日子应是遇到了什么。 姝晚却不想生事,左右相公回来了,那光棍儿也不敢再来便摇了摇头:“你不在,我总归是害怕的。”说完又低下了头倚了过去。 闻时砚对于她总是猫儿似的黏人也有所习惯,总归还是自己的不是,便又抚上了她的发顶。 他眼神闪烁几许,又似是挣扎一番,迟疑道:“晚晚可愿随我去京城?” 说出这句话他已然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他们二人成婚仅仅两个月,说情谊闻时砚自认没什么不可割舍下的,当初他随太子被淮王逼的四处躲藏,在去往青州的路上叛军已然刀至后颈,闻时砚咬牙披着太子蟒袍跑了出去,引开了叛军。 但胸腹被砍了一刀,鲜血横流,九死一生活了下来,恰巧倒在尹家柴房,被尹姝晚所救,而后他隐瞒了在京城的一切,路行至此,若是被任何一人知晓身份,那也是灭顶的危机。 而后为了掩藏身份,便说要娶她作娘子,毕竟,这邻里之间的,有个风吹草动的难免惹人猜忌。 原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时机到了死遁而去,但挣扎几许,又许是救命之恩作祟,还或是她太过惹人怜爱,最终还是回来了。 姝晚不解的抬头:“为何要去京城?” 闻时砚却转身离开了她的怀抱,走至桌前把仅剩不多的油灯燃了起来,姝晚瞧着有些心疼,她原想着下次寒哥儿回来叫他读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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