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许是黑夜的掩饰,她却丝毫未觉闻时砚身上的衣饰不同以往。 闻时砚背对着她淡淡道:“这次在京城,我寻到了族中人,虽是旁系,但有血亲在总归是有盼头的。” 当初二人成亲时,他便说家中双亲去世,只留一人,原想着去寻亲,路上却横遭匪祸,受了伤,姝晚深信不疑。 眼下闻时砚突然说寻到了亲,姝晚一愣,便也顾不得伤心,眼睛一弯:“那可真是顶顶好的事儿。”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变得有些怯懦:“可去了京城住在哪儿啊。” 京城,对于姝晚来说是很遥远的词汇,她只想守着这方寸之地,与相公安稳过日子,未来寒哥儿读书中了举,娶了妻她便能放心了。 闻时砚却依旧未转身,背对着她不知在忙些什么,“莫担心,祖上有宅子,寒哥儿来年要参加秋闱,京城的书院总归比镇上的好些。” 提及寒哥儿,姝晚犹豫了,“那……鸡鸭怎么办,还有田地,庄稼。”她没说的是,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挣钱,如何生存。 闻时砚终于转过了身,同她耐心道:“鸡鸭卖了换银子,至于田地,找个相熟的邻家帮忙照看些。”闻时砚心中有却想着,不过鸡鸭而已,养着作甚,在家中一天到晚叫唤个不停。 姝晚心中似是有个天平,闻时砚又相劝了几句,把寒哥儿继续拉扯出来,姝晚下决心答应,“那明日……把寒哥儿叫回来商量商量。” 闻时砚松了口气,走至床边:“不早了,歇息罢。”说着便张开了胳膊,姝晚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等了半响,闻时砚才想起来这里没有下人伺候,掩饰般咳了咳自行脱去了衣衫,往床上躺去,姝晚小声道:“油灯吹灭。” 闻时砚无奈,只得下床,嘴上却忍不住念叨:“总是这般节省,家中并非没有银钱,作甚总是委屈自己。” 他来时,这家中确实家徒四壁,就连吃食也难以下肚,野菜汤、熟芋头,竟叫他腹泻了几日,随即他便把贴身玉佩当了,给家中添置了些许东西,余下的银钱也给了姝晚。 不过以她的性子,有钱也是存着应急用。 姝晚没有回嘴,却心中热意满满的觉着他的语气熟悉的紧,多日来的惊惧烟消云散。 天色逐渐变亮,姝晚睡了个好觉,她早早的起来生火做饭,想着闻时砚奔波多日,定然累得很,她却未料到闻时砚早早的醒了过来。 只因身下的床铺硬得很,叫他睡着有些难受,姝晚总说睡硬床板对腰好,他却不适得很,瞧着在他走后姝晚便把褥子拿了去。 外边传来碗盆悉祟声,闻时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姝晚正往桌子上摆饭,听闻动静抬起了头,却愣在原地,门前的闻时砚一身雾蓝色窄袖衣袍,虽无暗纹,却气度不凡、清朗孤高,浑身透露着与这山村格格不入之感。 闻时砚疑惑:“怎么了?” 姝晚回过神儿,露出一抹笑:“无事,我去瞧芸儿起了没。”随即便起身进了屋,小姝芸已经揉着眼睛自觉乖巧穿衣,姝晚把她抱出房门放在桌子前,姝芸呆呆地瞧着闻时砚,似是对突然又冒出来的姐夫感到惊奇。 闻时砚神色柔和,指尖逗弄着芸姐儿,姝晚做下来喂芸姐儿吃饭,闻时砚面前的粗面馒头未动,只是端起碗喝了几口粥,“你一会儿便收拾东西罢,我去镇上唤寒哥儿。”他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 姝晚柔声:“这么急作甚?”她还未与邻里街坊打招呼。 闻时砚哪能不知她的心思,总是这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再他看来,眼下与他去京城才是大事,总归是跟了他的女子,就算当不得世子妃和侧妃,看在她救命恩人的份儿上,母亲应也是会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 只是还得待他周旋一番,只因国公府规矩极为严苛,家中又有两位主母。 “族亲还等着我,不好叫他们忧心。”他解释道。 吃过了饭,闻时砚摸了一把芸姐儿的头便出了门去,姝晚瞧着他的背影,只觉他这一趟回来似是更不一样了些,随即她甩甩头,叹着气往左邻右舍去了。 先是去了村长家,又去了平日来往较多的王婶儿和刘嫂子家,说明了来意,几位长辈表示闻时砚能回来真是天大的喜事,又闻姝晚要离开灵水村去京城,纷纷对视一眼,这听着就够不靠谱的,但姝晚细细的解释了,他们便恭喜着她。 往后再回来,便是京城夫人了,那派头可是不一样。 有了这番由头,姝晚也好提及叫他们照看田地,鸡鸭便算作佣金,做了人情罢,几家推拖着,到底还是给了些,也不好这般要,姝晚却想,此番归期未定,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外边传来声响,姝晚探头瞧去,闻时砚带着尹书寒回来了。 她迎了出去,却见书寒脸上尽是喜意,上来便攥着姝晚的手腕:“阿姐,我能去京城读书了。”、 今日,闻时砚骤然出现,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幻觉,随即便激动的诉说着他阿姐的情况,闻时砚只是镇定的听他说完,冷静的表明来意,而尹书寒倏然被天降大饼砸住,还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姝晚有些吃痛,但也应和着笑笑:“是啊,我们寒哥儿要有大出息了。” 尹书寒红着脸松开了手,垂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闻时砚站在一旁,也随着二人眉眼浮上了些许笑意。 一行人收拾妥当后便锁了篱笆门,闻时砚早已租好了马车,给他们撩起车帘,而姝晚还在不舍地最后瞧着这一幢屋子。 闻时砚心中只余庆幸和松懈,同时附带不解,他已说明带她们去京城过好日子,不知姝晚为何还要对着这破屋子惜别不舍。
第3章 灵水村离京城不算很远,满打满算日夜骑马也才五日,他们四人租了一辆马车,闻时砚在外面骑着马,悠悠的跟着马车踏踏前行。 马车很稳当,与姝晚以前坐过的牛车不大一样,马车里铺着宣乎的软垫,姝晚摸了摸布料,有些讶异。 四人因着走的慢,又时不时停下歇息,花费了十日左右才到京城。 刚行至城门前,那站岗的官兵瞧见闻时砚便要上前行礼,却被他抬手阻止,他摇了摇头,食指竖在唇边,神色淡漠,端坐在马上风姿卓绝。 两位官兵低下了头,其中一位余光瞥见马车行过时,车帘被微风撩起,透露出一角珠颜玉骨的侧颜,官兵了然,定然是不知从何处带回来的外室娘子,不愿声张。 大户人家门里的事儿不能声张的海了去了,之所以被先入为主是外室,京城里的人谁不是见菜下碟子,高门贵女们出行不止仆从无数、那有的明日出门,消息今日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虽都未睹真容颜,行径派头却是格外高调。 宣国公世子近日可是京城里的大红人,原本是替太子赴了黄泉路,一月前却突然回京,当今圣上龙颜大悦,百姓们都记着,那一日长华大街上,苍穹杳霭流玉,这桃花玉面般的郎君身着绯色朝服,高头大马掠过青石路,那风姿胜过初秋的寒霜。 姝晚忍不住撩开帘子,露出眼眸,探寻着周遭,街上的百姓无一不穿着体面,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叫姝晚心生怯懦。 闻时砚进京后未去国公府,反而走了一条小路驶入一条静谧的巷子,随即停在一户宅子前。 他翻身下马,撩开车帘,对上姝晚不安的眼眸:“到了,下车吧。” 姝晚闻言缓缓探出身去,门前早有管家和仆从侍婢守着。 为首的管家姓方,是个面相和蔼精明之人,他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小斯上前跪在马车前,以供姝晚踩着下。 姝晚却似受惊般缩了缩,她有些不解,但顶着这么多人的眼神有些不安,随即投递给闻时砚无措的眼神。 管家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嘲讽和讶异,这是何处来的乡野村妇,衣衫竟是打了补丁,头发用布巾盘起。 闻时砚拉着她的手,淡声:“京城的规矩,踩着下。”轻飘飘一句给跪着的人定了性,叫姝晚有些不适。 她抿了抿唇,随即绕开了小厮,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后面的寒哥儿也随阿姐一样,避开小厮,跳了下来。 闻时砚没说什么,只是把芸姐儿也叫侍婢抱下来。 管家瞧着还有一个年岁这般小的稚儿,更为吃惊,这处宅子是世子爷的私产,但他们这些人也是国公夫人过了手才收进来的,明显这是遇上要闭嘴的事儿了,管家神情登时严肃了起来。 宅子上下已然被打点好,任谁都不会提起闻时砚的身份,管家笑着躬身在闻时砚身旁:“二爷,院子房间已经打点收拾好了,老奴这就带娘子和去。” 闻时砚点点头,姝晚抱紧了芸姐儿,神情不安愈发严重,迄今为止,周遭都冷冰冰的,叫她不敢直接问相公。 但瞧着闻时砚没有随她一道去的意思,她还是小声问:“相公,你不随我一道去吗?” 这一声相公叫管家暗暗吃惊,这妇人什么来头,竟……这般僭越叫世子爷相公?国公夫人可知道她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媳妇? 思绪流转间,闻时砚摇了摇头:“你们先歇息,我要出去一趟,知会族亲一声。” 姝晚却想问为何他们不直接去拜见族亲,但想着许是京城人家规矩多,初来乍到的闹了笑话可就不好了,便点点头叮嘱:“路上小心些。” 闻时砚看着人走了,便转身出门骑马离去。 寒哥儿跟在姝晚身后,伸头张望着,也有些局促,管家带着人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处小筑,上面题了四个精巧的字:芸晚小筑,屋子大而亮堂。 管家客客气气:“娘子好生歇息,有何缺的、要的吩咐春和便可。”他对着身后扎双丫髻的侍婢招了招手。 春和上前弯了弯腰,却见那娘子似是受惊般也弯了弯,心中嗤笑不已,随即暗中打量了一番,究竟有什么好本事勾搭上世子爷,瞧那一身衣裳,连这宅子里的烧火丫头都不如。 许是姝晚太过紧张,连带着芸姐儿都有些害怕,她抱紧了姝晚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喊:“阿姐。” 这一声叫管家和春和一愣,原先还恭敬的神色顿时浮现出不屑来,好嘛原是一家子攀上了高枝儿。 * 这厢,闻时砚骑着马匆匆的回了国公府,叫徐氏又是好一通念叨。 紫鸣苑中,徐氏头上带着抹额,一脸病色:“事情可办好了?莫要亏待了恩人。”虽在病中,容色不减,举手投足间甚是明艳大气,徐氏是个极为重规矩的人,半点都不愿落人口舌。 闻时砚神色不变,替徐氏从食案上端来药碗:“安置好了,给了银子百两和一间铺子,都是良善之人。” 徐氏点点头,正要喝药,却见刘妈妈掀开门帘进来,面色一派喜意:“大娘子,世子爷,涵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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