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和琥珀伺候在旁,愈发讶异,没想到郎主能这般随和,又为娘子着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娘子在府里被冷落十余年,怎不借机好好诉番委屈呢。 奈何她们着急无用,暗地使再多眼色,父女俩依旧聊着其他。 聊得差不多尽兴时,慕怀林忽问:“南音今岁多大?” “十六。” “嗯。”慕怀林若有所思,“年岁尚小。” 他斟酌语句,“有些门户娘子留到十九二十出阁的也有,你还小,不急,明日……爹托人给你另觅如意郎君。” 他本不该说得如此直白,但云氏不会来,只能由他来做。 这也是他的补偿之法。 紫檀二人闻言都暗暗松了口气,南音仍是点头,“全凭爹安排。” 慕怀林微微一笑,幸而南音乖巧柔顺,不像笙月恃宠生骄,任性得很。 他起身道:“那今日就先到这儿,为父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南音陪至门外,被慕怀林拦住,“你双目不便,又是天寒,不必远送,就到这儿罢。” 南音应是,遥遥目送。 踏上甬路的前一刻,慕怀林忽然回首,望见立在飘摇细雪下的女儿,皎皎若月,美极,静极。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文!嘿嘿久等啦,这次是不同类型的女鹅! 感谢支持,新文留言发红包啦么么么
第2章 青姨回南院时天光已散得彻底,夜风萧萧。她解下帷帽和披风,边听紫檀和琥珀叽喳下午之事。 “郎主定知道娘子受了委屈,如今做主来了,咱们娘子总算苦尽甘来啦。” “郎主处事公正,待娘子还是爱护的。” 慕怀林的一个承诺,叫她们吃了定心丸般,笑容挂在面上久久不落,成了雀跃的鸟儿,不敢去打扰喜静的娘子,便围在青姨身旁分享。 青姨若有所思,她原是温氏从扬州带来的心腹侍女,看着南音长大,兼之年长,自然知晓郎主这一趟实在算不上什么对娘子的爱护。 不过是担心娘子心气不平,闹出事来叫慕府丢脸罢了。听闻郎主马上又要升官,这关头怕是不好传出家宅不宁的流言。 紫檀小声道:“可惜娘子太老实了,郎主难得来,都不知诉诉委屈,大娘子不就是整日缠着郎主又撒娇又闹,才……” 她努努嘴,很是一副替人着急的模样,叫青姨笑看。小丫头稚气不知事,稍见郎主的好脸色就当了真。不想想但凡郎主心里真有这个女儿,哪至于十余年不闻不问。 拍拍紫檀,示意她莫再说这些,青姨问:“娘子用过夕食了吗?” “用了碗百味羹,说是天儿冷,早早就洗漱上榻,让我们早些睡呢。”琥珀回,“今儿我守夜,青姨你也去歇罢。” 青姨嗯了声,提步往里去。 不出她所料,娘子并未睡,正在窗畔站着。 乌蓝的幕顶下雪花似笼着淡淡光芒,倚窗看夜雪,总是美的。 灯火摇曳,在壁上勾勒出亭亭身影。青姨瞧去,娘子侧颜姣若美玉,细白的手搭在窗沿微微弯曲,单是静立在那儿,融入萤雪中,便成了寂寂天地间的一抹亮色。 她不忍打搅,但还是取了件鼠裘披去,“娘子体寒,就不要贪雪了。” 南音回首解释,“像画儿一般,不知不觉就看了许久。” 青姨自然了解她,找到了关注的东西,就万事不顾了。这是娘子的习惯,谁叫她自幼都几乎是一人长大,没甚么陪伴。 有时她觉得娘子这点显得呆,有时又觉得挺好,有自个儿喜欢的事,总比夫人那般伤春悲秋要好。 合窗带南音往榻边去,握着手果然感觉凉极了,忙催她上榻。 如此冬夜,最适合早些躺进被褥,搂着汤婆子,窝在温暖的小小天地间,任窗外风雪轻狂。 二人经历过无数个相同的夜,南音无父母爱护,青姨便是她的爹娘。 静静看青姨为自己忙碌,南音唇畔悄然扬起小小的弧度。 好片刻,青姨轻声道:“郎主的话儿,她们都已告诉我了,娘子怎么想呢?” 南音不语,眼睫也往下垂。 青姨明白了,内心叹气,口中却道:“娘子先前说的,我回头想了许久,觉得也不算甚么。时下道观香火鼎盛,连当朝长公主、皇帝亲姐姐都能出家入道,娘子想当女冠也算不得惊世骇俗。只是娘子毕竟年少,许多事还未曾经历,万一以后改了主意呢?郎主既有心补偿,为娘子寻个好郎主,咱们就且看看,实在不满意,觉着观里更好,再提出来不迟。” 罢又补充,“当下最紧要的还是找大夫把眼睛治好才是,其余的都需靠后。” 能得青姨理解,南音已十分满足,轻声回:“青姨放心,我今日也不曾说过这些,贸然提出,只怕爹要误会我心存不满。” 青姨听着,露出不知是无奈还是其他意味的笑,“娘子心里向来有主意,我晓得的。” 这孩子骨子里有股倔劲儿,凡是打定的主意或坚持的事,轻易不放弃。 正如娘子五岁那年和大娘子起争执,叫大娘子不慎摔进水池生了场病,惹得郎主和云氏大怒,可追问娘子缘由她不说,叫她认错也犟着不认,只坚持自己无错,然后就被关进了柴房大半月。 那柴房近乎地窖,暗无天日,不然也不会叫娘子双目变成如今这模样。 往事多思无益,青姨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打消娘子想法,略说了几句话道:“再过半月就是老夫人寿辰,经了这一遭,郎主定会让你多去人前走动,这几日我再与你好好说些京城的人家,多交几个闺友也是好的。” 南音口中应是,心中明显不那么想。她素来少见人,即便外出也多戴帷帽,熟悉的就只有兄长、青姨和两个侍女。 帮她掖好被窝,青姨取下烛台,“这灯我就拿走了,省得又半夜起来画画儿看书,本就在治眼睛,没得反倒更伤了。” 这话意思是知道南音某些夜里的小动静的,叫她脸都不好意思地往被里藏了藏,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随青姨的动作直望到门旁。 吱嘎一声,风雪静了,天地也变得无声。 她慢慢睡去。 …… 连着多日落雪,天儿寒得很,即便昨夜有青姨提醒,南音还是不幸着凉了。 紫檀一早唤她时发现人都几乎烧迷糊了,小脸通红,吓得几人飞快去寻了大夫。 其实南音底子原本没这么差,只这些年为了治眼疾看过太多大夫,吃了太多药,偏还未把眼睛治好。 是药三分毒,经年累月下来,身体自然不如常人,要偏弱些。幸而这几年青姨慢慢意识到这点,便只请那些名望高、医术精的大夫,再不抱希望在那些容易骗人的偏方上。 来的仍是那位游医,把脉探额后道:“症状较轻,应是寻常着凉发热,用凉巾敷额,再煎两副药就好了。” “方大夫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娘子昨儿夜里多看了会子雪,就担心引起咳症呢。”青姨引人出室,顺手塞了块碎银去,殷切问,“我们娘子用药也有半月多了,回回谨遵医嘱敷着,一刻时辰不敢少,方大夫瞧,如今可起效用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青姨虽不是南音生母,但也几乎无异了。方大夫家中亦有爱女,看得清青姨一腔慈母胸怀,为那位年华正少的小娘子惋惜之余,也不想欺骗她们,坦诚道:“原先开药方时我便说过,若是用药半月双目见清,便说明淤血见化,能治好,若是毫无变化,那便是我才疏学浅、医术不精。” 他顿了顿,还是说出青姨最怕的答案,“方才见娘子的眼疾之症……并无任何好转。” 多年来失望无数次,青姨不至于被此打倒,坚持道:“兴许是时日太短,还来不及有效用呢?方大夫再试试罢!” “不用,我开的药方自己了解,半月还不见效那就是无用,继续用下去,不过浪费你们银钱罢了。”方大夫摇头,“另请高明罢。” 他无疑是个好大夫,青姨勉强扬起笑脸送人,回头进屋就站在那儿不动了。她愣愣地望着缭绕在景松旁的香雾,见松针掩在其中,朦胧宛如小山之间,极美的景致却叫人看得心烦意乱。 “琥珀,把香给撤了。”青姨道,“娘子正在病中,别闻这些。” 说完三两步去内室,面上又挂了轻快的神色,麻利地给南音拧巾子,边道:“幸而只是一点着凉,娘子下次可莫再贪甚么冰啊雪了。对了,方才方大夫说娘子眼疾治得已有成效,还说他有个师兄医术更佳,定能彻底根治这眼疾,只待人来京,立刻就能治。” 紫檀和琥珀先欢呼一声,连连叫好,热意稍降的南音则是将视线对准了她们,微弯双眼,“真好,谢谢青姨。” 青姨扯起嘴角,其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提。 因着南音这场病,接下来青姨都未出门,专心留在南院照顾南音。 如此断断续续拖了三四日,主院听说后送了些补品,慕怀林更是打发人送了好些画儿来,还带话让南音好好养病。 府邸之中,下人们最会揣摩主家心思,如今风向稍转,琥珀出院就已经很少再受气了。 又过三日,南音的同胞兄长慕致远终于得假从书院回府。 慕致远先去主院拜见过慕怀林和云氏,往慕笙月居住的琳琅院走了一趟,直至午时才往南院来。 书童阿念捧了盆鲈鱼羹,进门就嘴甜地唤姐姐唤姨,说:“大郎亲自去祥云楼定的鲈鱼羹,说是要和二娘子一起用午食,先前放在食盒里,如今还热着呢。” 青姨见了慕致远就笑容不止,先说人瘦了,听了这话又道:“大郎有这份心,娘子就已经很高兴了,只是娘子前几日刚着凉病了场,现今还未好全,可不敢吃这些。” “病了?”慕致远问,“是因那件事?” 青姨笑容微敛,“大郎误会了,娘子一直就不在意这个,病了只是因体弱罢了。大郎是兄长,该多爱护娘子才是。” 以青姨的身份,是有资格说这话的。慕致远听后未说是与不是,提步迈进了房中。 外间寒风飒飒,内室在青姨的打理下温暖如春。慕致远进房的瞬间便瞧见了书案旁的少女,一身茜色上襦配竹青长裙,青丝挽得随意,正微弯下身子在作画。 因双目有恙,她伏得比常人更低些,身形看着分明纤瘦柔弱无比,每次落笔却都极稳。 慕致远脚步慢下,无声走到了桌旁,先看画,再看向妹妹南音。 南音与他容貌不相似,单从外表看并不像兄妹。生母温氏离去时慕致远已有六岁,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自然知晓南音有六分肖母,尤其是眼角下那颗红色小痣,简直一模一样。 相比起来,反而是不同母的慕笙月和他走出去更像同胞兄妹,毕竟俩人都有几分像父亲慕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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