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马大道,左相爷商贤带着爱妾花奴坐马车巡街,走马观花,赏着长安城美妙绝伦的景色。 自花奴入了商府的门后,商贤虽垂涎她的美色对她日也抱着晚也搂着,但毕竟只把她当消遣的乐子,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可怜花奴受商府大妇的妒忌,常常挨欺负,一站规矩就是几个时辰,站得腿僵硬如石。甚至有时候,商府那浪荡的嫡公子商子祯也来欺辱她,她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谢家的灵玉郎,自从和温家嫡小姐成了婚后,仿佛真将她给忘了。 长安城今日分外喜庆,商贤和花奴游到半截,却与右相谢灵玄不期而遇。 ——又是那个和玉郎长得很像的男子。 花奴禁不住偷偷多看了两眼,闻他也姓谢,便猜到他是玉郎的哥哥或弟弟。 那位名满九州的帝师,不会就是他吧? 叙过寒温后,商贤问,“谢相怎地独身一人,没佳人在陪?此等良夜,实在辜负了。” 谢灵玄抬了下手中的油纸包,淡笑说,“原是为内子买些蜜渍樱桃,片刻便回。” 商贤捋着胡子,“都知谢相和夫人乃是一对贤伉俪,近来却有些风言风语,说您喜新厌旧,成婚不日就纳了新妾。老夫当时就不信,今日一见,传言果真是假的。” 谢灵玄清思片刻,“哦?竟有这等传言?” 商贤道,“都是些混账话。老夫听在耳朵里,就忘了。” 口上这般说,塌陷的眯缝眼儿却在审视打量着谢灵玄,充满狐疑之意。 谢灵玄悄立半晌,却没着急否认。 “是有这么回事。” 他靠近一步,放缓了音调,低语说,“……瞧着那婢女顺眼,就收了。相爷既知晓了,可莫要传出去。” 商贤瞥了谢灵玄一眼,面露得色。 果然。情报没错。 男人,任凭表面上再装得云淡风轻,暗地里谁不栽在色字上。 商贤道,“老夫也有年轻的时候,也爱美女子,这点事自然懂。只是贤夫人竟不吃酸?” 谢灵玄戏说,“她自是狠狠闹了一大场,把定情的诗都撕了,吵嚷着要和离。这等丢脸之事,却不必多说了。” 商贤道,“谢相年轻有才,今后两位佳人在怀,可有的忙了。” 谢灵玄笑笑不作声。 半晌别了谢灵玄,商贤琢磨着,什么时候安排自己那线人再见一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谢家家大业大,欲损其根基,必得从小事着手,令谢氏人祸起萧墙,自相残杀,从而破其金汤。 光是纳妾这件事,只要他去朝中挑拨一番,谢灵玄宠妻有德、伉俪情深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不过商贤还不急,鱼儿既已上钩了,何不搏个大的呢? 当下准备套车回府,却见花奴怔怔,仍朝着谢灵玄远去的方向望去。 商贤没来由地大怒,狠狠将她抓了过来。 “你看什么呢?” 花奴登时惊惧交加,在他肥大的手里瑟瑟发抖。 “妾、妾身……” 商贤更生气,不愧是妓子,水性杨花,见到比他年轻英俊的郎君,魂儿就被勾去了是吧? 花奴被商贤拽上马车,踉跄之中,从衣裙间掉出一物,叮当落在地上。形如玉璧,精美润泽。 商贤给拾了起来,一看之下,上面竟刻有“长安中书府”五个楷字。 长安中书府,那便是右相府,谢府。 商贤的眼色顿时狠辣起来。 “你从前的恩客中,还有谢府的人是不是?谢灵玄不会就是你相好的吧?” 花奴畏得已前言不搭后语,怎么也不敢把谢灵玉三字供出来。 “回去再收拾你。” 商贤抛给她一句。 若谢灵玄真和花奴这妓子有干系,那乃是天助他也。扳倒谢府,指日可待。 · 午后长公主前来探望温初弦,她听闻温初弦因禁足而患了急病,难以放心得下,便特意来看看。 彼时温初弦正昏沉沉睡着,实没想到长公主会亲自前来,趿鞋也来不及就起身过去拜见。 长公主慈悯地扶她起来,问她病情如何。 温初弦得蒙长公主问候,心下略暖,婆媳二人一时多说了两句。 偏生黛青不合时宜地凑上跟前来,叫长公主得知了谢灵玄竟私自扶正通房的事,坏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从小到大,谢灵玄都是最听她这个母亲的话的,如今竟不告父母就纳妾,实令长公主微有忿然。扶正通房虽是小事,却也得报予她知晓。 温初弦心想真正的玄哥哥要纳妾,一定会提前报备。而那人散漫惯了,自是我行我素,却不会。 可无论怎么样,长公主都被黛青气走了。温初弦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和长公主说几句软话,把管家权重新求回来,却落空了。 想黛青表面上恭顺,暗地里却不停地给她使绊,闹她的心。 温初弦隐隐不快,带了陪嫁丫鬟乐桃,往水云居的小湖边走走。 黄昏时分落日熔金,云清风冷,秋湖边多有萧瑟之意。 温初弦伫立在湖边,瞥见那块默然挺立的夫妻石,不由得摸了摸。 石上大字篆刻的是她和谢灵玄那八字誓言,小字刻的是两人的名字。 残阳如血,洒落下来,有些伤人眼。 她忽然生出恍惚之意来,觉得这刻的谢灵玄三字是玄哥哥,她真正嫁的人、与她誓言的人也是玄哥哥……而那人只是一场梦,一个替身,迟早会像这落日一样西沉。 温初弦下定决心,对身边的乐桃道,“帮我回趟温家,把一个叫云渺的婢女叫来。跟她说,我之前答应她的事现在兑现。” 从前她收留云渺,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恶心谢灵玄。 如今把云渺重新叫回谢府,不仅可以恶心谢灵玄,还可以制衡那不可一世的黛青。 一个妾也是娶,两个妾也是娶,她这个主母可是做得很大度的。 乐桃躬身应了。 刚吩咐完这一句,就觉背后有人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 温初弦乍然回过头来,却见是谢灵玄。 他拂了拂她微凉的手臂,“怎么站在冷风口里?” 温初弦定定神,随口答,“屋里闷,出来走走。” 谢灵玄不在意地嗯了一声,给她提了一小包蜜渍樱桃,没开包就由内而外地透着甜腻的蜜香。 温初弦怕他听见她方才的话追问起来,便主动说,“夫君今日比平常晚了些回府,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个?” 他点了下头,“算是吧。路上恰逢朝中故友,便多叙了两句。” 谢灵玄揽了她的腰,将她带回屋里。 甘甜的蜜渍樱桃融化在口中,分外喜人。谢灵玄的人品不行,品味却还不错。 她风卷残云地吃光了,还不忘一句真好吃,谢谢夫君。 谢灵玄柔漾一笑,伸出手来,替她擦了擦嘴角。 擦罢,他沉沉开口说,“今晚我要宿在别处,你自己好好的,早点睡。” 作者有话说: 狗子你怎么那么喜欢管人家叫xx东西 标注:①‘三笑徒然当一痴’出自《集杭州俗语诗》,作者清朝黄增 ②‘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出自唐代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第33章 偷龙转凤 温初弦一口蜜渍樱桃还没完全咽下去, 猛然听见他这么说,干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 他终于要幸黛姨娘了么? 她垂下头,美睫轻颤, 不显山不露水说,“知道了,夫君要歇在何处都可以, 不必和我讲。” “谢娘子体谅。” 谢灵玄思忖片刻,又密向她耳边道,“……你放心, 这样的日子不会很长。待了结了这件事,我日日都陪伴你。” 温初弦哑然失笑, 了结?了结哪件事? 她倒是希望他的事永远了结不了,这样的话, 她便不用再跟他同床共枕了。 她巴不得他多纳些个姨娘,最后将她淡忘, 和离出门,倒省了她自己的事。 谢灵玄来此只是为了告知她一声。待她吃罢了蜜渍樱桃,他半晌就要走。 想也不用想,是往黛姨娘那里去。 临走前, 他又道,“今晚下霜天气寒冷。我不在, 你夜里莫要往外面跑。” 是特别嘱咐的一句。 温初弦唯唯以应。 谢灵玄见她温顺,笑影如倏聚倏散的泡影,闪现了一下。他将她抱在怀中, 摩挲着她垂在背后如黑绸般柔滑的长发, 深深吮吸了一口。 “乖一点。” 温初弦双手耷拉在两侧, 任他抱着。 不知怎地, 心头隐隐浮现怔忡和不安。 谢灵玄别了温初弦后,霭霭暮色已经到来。秋月如镀了一层洁白的银,天空中几朵若有若无的暗云绕月而行。 谢灵玄独自用过了晚膳,才往黛青那处去。 黛青早知悉谢灵玄今晚要来,备足了佳肴和美酒,都是她亲自下厨做的,谢灵玄却暴殄天物一筷子没动。 卧房内,明晃晃的烛光谧然燃烧。 黛青将自己新烹的香茶捧与谢灵玄喝,她点茶的技艺虽不如云渺,却也是在谢灵玄身边磨练了好几年的,他的喜好她都清楚。 淡若无味的雪顶梅尖旋转在烫水中,谢灵玄啜了一口,柔韧幽深的眉目间却不见丝毫笑意。茶味太淡了,从前的谢灵玄会喜欢,他却不喜欢。 黛青略有紧张地在旁边服侍,她也不晓得她为何要紧张,可能是太久没服侍公子了吧。 从前服侍公子,无论在榻上还是榻下,公子永远都和和气气的。可如今公子却变得默冷,更和她们有一层无形的疏离感,令人不敢靠近。 饮罢了茶,谢灵玄问,“纳你为妾的事我暂时按下了,没叫任何人扬出去,你怨我不怨?” 黛青拘谨说,“妾身怎敢怨公子?妾身……” 谢灵玄打断,“只因我与她才刚刚成婚,此时传出纳妾的事,未免有损声誉,所以才委屈了你。” 黛青道,“妾身晓得,一切都以公子的声誉最重要。妾身只愿陪伴公子左右,服侍您和夫人便好。” 谢灵玄点了下头,却直白指出,“可我这般做,府中许多人都不知你的身份,甚至还把你当女使使唤,例钱用度也皆不是姨娘应有的,你不怨?” 黛青略一哑然,这确是她的痛处。 实不相瞒,谢府人口太多,若谢灵玄为了佳儿佳妇的名声而有意雪藏她这个妾,不昭告众人,众人是无从得知她这个新妾的存在的。 就连长公主也是偶然来水云居才发现此事,遑论外人了。 黛青合时宜地现出几点泪光,对谢灵玄道,“回公子,妾身委屈,却不怨。为了公子您的名声,即使府上的人永远不知妾身,妾身也甘之如饴。” 谢灵玄清寂片刻,若无其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0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