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璞琮耐心听完,最后瞪着眼睛道:“好大一盘棋!” 慧定却笑了笑。 “如果这是一盘棋的话,你的见识仍是有些鄙陋了……” “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李璞琮叹道,“崔煜看似活泼开朗,可性情暴躁、行事阴毒 我本也不想收这个徒弟,可实在架不住崔渐苦苦相求,并保证之后会将崔旃檀也送往我处……你知道,旃檀天资聪颖,天性纯良,我很久之前便想收他为徒。” “所以,你是看在崔老和崔二公子的份上才收了崔煜做学生?”慧定问。 李璞琮点头道是:“崔煜是我第一个学生,第二位便是裴慕凡。他二人一道进学,慕凡样样比他强。那时天子在崔煜院中,许是因为避人耳目,倒不曾露过面。旃檀和小四也是后来才来的……” “缘分天定。”慧定又道,“他二人的缘分冥冥之中就已经结下了。” 李璞琮「嗯」了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慧定见他一副了然的模样,好奇地问:“怎么?可是想到什么事了?” 李璞琮略一犹豫,却又想起眼前这位老友是天子的人,还是告诉他了。 “崔煜残忍,却应当是知晓自己身世的。”李璞琮道,“他常以折磨人为乐,尤其是天子和另一名唤做「檀奴」的女奴。因他二人同为鲜卑人,崔煜对他们十分憎恶,时常鞭笞二人,有一回甚至拿了烧红的三角烙铁去烫他们 慧定听后定了定神,又将棋盘上的棋子弄乱。 “你这秃驴!”李璞琮气得难受,“下棋不好好下,说事不好好说!” 慧定眯起了眼睛,乐呵呵地道:“这不是一直在听你说?” 李璞琮被他这么一搅和,闲聊的心也没了,斥了他一通后二人又重新开了一盘。 有情之人皆自卑。 “为什么叫「秀奴」啊?”陆银屏隔着天子衣摆,探手去摸他腰上的那块疤,“鲜卑人取名好奇怪,总是叫什么什么「奴」……” 他被她轻轻地揉着腰间的旧疤,只觉得浑身都滚烫。 “鲜卑人崇礼好佛,「奴」有佛祖奴仆的意思。「秀奴」便是相貌秀致的佛祖奴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捱着她的发间,继续道,“那时母亲担心父皇会发现朕是男儿身的秘密,便取了这么个女名。” 察觉到他的小心,陆银屏一个猛子又扎进他怀中。 “离我这样远做什么?”她依旧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同小时候别无二致。 拓跋渊长叹一声,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我以为……你会……”会因此厌恶朕。 爱能生忧,忧即生怖。 陆银屏想起了靖王 如今的她得知靖王和三姐已平安前往薄骨律,她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世上男子千千万,可现在唯有他一人能让她对望之时现青眼。
第四百零八章 辽东 天子年少时的经历约摸只能用「不堪」来诠释。 年幼丧母,同母弟一道被送入含章殿被裴太后抚养。裴太后将视线放在母弟拓跋澈身上,并未留意到这位孤寂的公主殿下。 幸而靖王少时常照拂,也算是让他感受到一丝关怀。 只不过,储位并非是有能力便能得到,有时还需一个契机。 对于先帝而言,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将江山坐稳的太子,并不是建军有功的太子。 崔氏百年望族,于世族中享有极高声望,先帝自然不会去碰这个钉子。然而此事机要,只能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办。 天子潜伏在崔煜身边日久,渐渐地拿到崔煜乃凉主之后的证据。与此同时,又发现了世家中的另一个秘密。 是同舞阳侯陆荆玉有关的秘密。 所以最后他成了太子,也如先帝所愿,在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地坐了八年。 他自回忆中抽离,见陆银屏依旧伏在他怀中,乖巧得像只猫。 像陆四这种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姑娘倒是有不少,她们通常做事毫无顾忌,同时又敢爱敢恨 至于过去 而崔煜则是咎由自取,谁让他是凉主之后,又惹了不该惹的人? “若换做是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他死了。”陆银屏亦是护短到了极致之人,想起崔煜来只恨得牙痒痒。 “他死得并不简单。”他的牙齿流连在她锁骨上,蜜糖一样的甜香钻进鼻腔,带着无比战栗的快意。 想起崔煜被活埋前望着他时那副惊疑的模样,天子开始还觉得畅快。 直到后来皇权渐渐稳固,佞臣诛,贤臣亦要诛 起码不像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只要有权力便能做一切想要做的事。 “坐在这个位置上,朕时常感到为难。”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淡漠地道,“譬如朕初继位那两年,先帝已崩,大臣对朕多有猜忌,以致裴太后专权。朕同她斗法,最终将她手上的政权如数收回……裴太后不是善茬,兴许如今也在琢磨如何挫朕锐气。”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起裴太后,陆银屏便又想起地图那事儿了。 “咱们回宫后你得让我去见见她。”陆银屏又捏了捏他腰上的肉。 天子本不同意,可架不住眼前人的软磨硬泡 先前还能唬她,如今真摊了牌,他只觉得自己直接被拿捏住了命脉,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好好好,都随你。”他无奈地道,“不过,届时要让李遂意和石兰他们跟着 陆银屏笑眯眯地道:“记住了记住了……” 二人又喃喃说了一通情话后,紧紧拥在一处沉沉睡去。 此夜星辉月满。 十月十五…… 东海郡太平,京中却算不得太平。 陆瓒一早便打算出门,房里的东西还未收好,却听陆珍使了猎心前来襄助。 “老夫人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给二小姐和姑爷房中添个侍妾?其实这事儿,原本奴不想来。”猎心难为情地道,“哪有未成家的兄长插手嫁出去的妹妹宅中事务的?二小姐的心也忒大了些……” 陆瓒微微蹙眉,又道:“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猎心见他依然将门关得紧紧,总觉得他最近神神秘秘一个人不知道在房中鼓捣些什么。 本想着大公子应是在里头藏了个女子才对,可转念一想,同大公子常来往的女子似乎只有那位大司空家的大小姐才是。 不过,这位大小姐明日便要启程去辽东,想来大公子依然是有其它秘密才对。 他悄悄地将门推开了一道缝,想要偷偷看一下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缝隙中映出了素白衫子,上面用银线绘了忍冬波纹,再往上 “想作死直接说,何必偷偷摸摸。”陆瓒面无表情地道。 猎心被他盯得心头一阵发寒,随即脑筋一转,谄媚地笑道:“奴是有一件事儿想要禀报给主子……” 陆瓒打开房门,用身形挡住了猎心拼命向屋内瞧的目光,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什么事?”陆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疏离。 猎心知道自己这次可能踢到了铁板,只能老实道:“宇文大小姐明儿就要同大司空大人一道启程回辽东,您……” “那又怎样?”陆瓒将眼神移向前方,边走边道,“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猎心觉得他们的猜测可能有些不对 猎心是奴,陆瓒是主,对猎心而言,主子的事儿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敢妄加猜测。 他只好又道:“贺兰大人也决定跟着宇文大小姐一道回辽东……” “哪个贺兰大人?”陆瓒脚下一顿,却并未驻足。 猎心心里总算觉得大公子有些人情味儿了 “还有哪个贺兰大人?自然是同自家差点儿翻脸的贺兰中郎将的独子 陆瓒的脑中浮现出一张俊颜 “是他。”他道,“他跟着他们做什么?” 猎心又道:“贺兰问情是大司空的学生,此次同父亲有了龃龉,自然在家中待不下去,这才想着同大司空一道去辽东。”
第四百零九章 派系 贺兰问情同父亲有矛盾已然不是一日两日。 贺兰中郎将极为崇拜大司空宇文馥,然而却不遭宇文馥待见。也不知为何,宇文馥却喜欢他独子贺兰问情。 贺兰问情自小便在司空府内长大,同宇文宝姿倒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只是贺兰中郎将终究入了曾经的龙骧将军如今的大司马赫连遂门下,成了鲜卑老派大臣拥趸。 朝中鲜卑要臣分为三派 一派是以大司马赫连遂为首的老派,此派自当今天子被立为皇储之日起便极力反对,直到天子顺利继位后依然以其「资质迷惑,疑无明治之能」为由将政务上的烂摊子甩给少年帝王。 前有老派,后有裴太后,两相夹击之下本以为会逼他退位,不想天子却以鲜卑人毫不擅长的农耕为突破口,大刀阔斧地实行田改,削弱了部分老派实力。 加之裴太后与天子斗法失败不得已放权,这才让皇权大部分回到了拓跋渊手中。 有人反对,自然也有人拥护 最后一派则是以温鸯之父 说是和稀泥,完全是因为温洗墨有个习惯 三日一朝从未断过,却不曾同其他两派亲近。两派都想拉拢,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好好好」 长子温鸯三十出头,幼子却还不会走路。一家上下上百口人,过得鸡飞蛋打。幸而温鸯娶妻贺兰罗勒,否则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上州刺史温鸯态度大有转变 只是如今局势正在改变,毕竟大司空宇文馥不知为何,突然提出要回辽东。且天子亦准许,定在十月十六离开。 陆瓒握了握拳头 且贺兰问情由于支持天子原因与家人形同陌路,打算同宇文馥一起去辽东居住。 “宇文大小姐虽然瞧着冷情冷性,同咱们也不是时时来往,可是您当初被靖王殿下带走的时候人家可是听到消息便来了。” 猎心在一旁絮叨着道,“您别怪奴多嘴,奴虽然不知道您同那位大小姐何时关系这样亲密的,可人家后脚又去宫里求陛下 陆瓒轻飘飘地睨了猎心一眼,猎心一抬头恰好跟他对上。 这一对眼儿,猎心的心又漏跳半拍 好像有点儿冷漠,有点儿不近人情了些 猎心自觉多言,缩起了头不再讲话。 陆家实在简朴,自打夏老夫人来了之后才有个公府的模样。 陆瓒走过涂银层的蜃窗,还未进门,便见韩楚璧夺门而出。 韩楚璧气得一张黝黑的脸也泛着红,见了他后索性将他拉扯到院中。 “你家这老太太是诚心过来拆散别人的?”韩楚璧指着门上镶金的青帷帘子低声咒骂,“给四妹妹宫里送了个女婢不说,还管起外孙女的房中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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