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关系好的小班大贯探着水冲她笑:“端王殿下正等着你呐!” 浮山一笑,朝她们举了举团扇致谢:“明日请你们吃果酪!”说罢便快步走进垂花楼。 端王拓跋澈好美食与美人,遇到浮山后常常一掷千金,金银珠玉宝马香车奢华美衣不要钱似的往她这儿送,让垂花楼内众人艳羡不已。 因着是大主顾,垂花楼的顶楼内最大的一间房便成了他眠花之所。 浮山推开门,入目便是一扇靛蓝绢丝画屏,上头绘着诸佛各显神通度西海,倒是有些怪异。 这样奇怪的品味,也只有端王才有。 浮山轻手轻脚地绕过画屏,掀开黄色帷幔看到榻旁坐在蒲团上作画的端王拓跋澈。 他外罩着青蓝长袍,内里一袭素白缎衫,腰上围了蓝色宽束带更显得细窄。 因垂花楼冰不如王府足,他便稍稍扯开了些衣领。颈间垂下的一块翠绿琥珀在昏黄罩灯下映出黄绿色的影子,与白皙的胸口对比鲜明。 浮山不顾他正提了笔作画,扑过去坐在他腿上。 “元承!”她勾着他的脖子笑道。 拓跋澈将笔轻轻放下,搂着美人吻了上去。 没有人可以想到,黄蓝交织竟有一日也显得靡丽,丹唇也比朱砂笔更添三分艳丽。 浮山自小便生在垂花楼,她是一朵花,只知道如何在他唇下掌中开得更艳,不知何为矜持。 拓跋氏的王公从不缺美人,却尤爱这等单纯又重欲的美人。 “元承……元承……”浮山勾着他道,“亲我呀……” 拓跋澈闭眼流连道:“你又喝酒了?” “小酌一杯而已。”浮山笑嘻嘻,“因为我知道元承今晚肯定会来……” 拓跋澈将她滑落肩头的衣衫拢好,亲了亲道:“给你看个东西。” 浮山摇头:“元承给的金银花不完,珠宝戴不完,还要给什么?” 拓跋澈只笑不语,带着她来到窗边。 百尺垂花楼的顶楼可见南城女墙和鼓楼,也可以仰望东北处高耸入云的魏宫四阙。 浮山凭栏望去,见垂花楼下整条南渠上漂满莲灯,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粉色星河,极耀眼醒目。 浮山瞬间动容,回头拥住他。 “元承待浮山这样好……”她哽咽着道,“叫我怎能不爱你?” 拓跋澈回抱住她,温柔地道:“浮山,孤没办法将你迎回府,只能想法子让你开心些……” 浮山摇摇头:“若是有得选,浮山也想做贵女,这样便能同元承日日厮守。可人的运道在此,若浮山不在垂花楼,便也不会认识元承。 既不认识元承,那做贵女又有何意义?索性不去想那些,只眼下能同元承好上一遭便知足了。” “浮山……”拓跋澈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郎情妾意之时,总有不速之客打扰。 “孤道是哪位贵人的手笔,让南渠真成了条「香粉河」,原来是孤的好弟弟。” 端王面色一冷,偏头望去。 靖王拓跋流倚在门边,一袭黑衣更显身材颀长。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拓跋澈怀中的浮山,又道:“见了哥哥不打声招呼?一个两个都想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王兄。”拓跋澈敷衍地唤了一声,盯着他低声对浮山道:“你先走……” 浮山点点头,拿团扇遮了脸准备离开房间。 经过门口时,她稍稍侧身向靖王行了一礼,正要走时,却被拓跋流唤住。 “你留下……” 浮山大惊,不敢将团扇拿下,只能用眼神向端王求助。 拓跋澈蹙眉,上前道:“浮山是我心头好,王兄放她一马。” 拓跋流听了,嗤笑一声。 “孤对妓女没兴趣。” 他走进房内,绕过屏风坐在刚刚弟弟作画的蒲团上。 浮山粉面涨红,怒不敢言。 拓跋澈冷声道:“既不感兴趣为何要来垂花楼?王兄削了兵权后觉得太闲,想要找事做也大可不必来此地。” “元烈真是疼你,居然准你用朱笔作画。”靖王执起刚刚拓跋澈用过的朱笔看了看,又道,“今日来此是让你的姘头替孤找个人。” 拓跋澈已然薄怒,浮山见状,连忙走到他身后,悄悄地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浮山开口问道:“殿下想要妾帮忙寻找何人?” 她声音清冷,完全不似刚刚对拓跋澈那般活泼又缱绻。 靖王没看她,闭上眼睛想了想。 “孤要个女人,不用天姿国色,看得过去便可。她要外表乖顺,而既会撒娇又有反骨,最重要的是,不能是奴籍。” 浮山蹙眉…… 外表乖顺会撒娇的垂花楼不缺,有反骨的也不是没有,不能是奴籍…… 元京有句骂女人的话 这一等比一等低,骂的就是自甘下贱的女子。 好人家的女子谁愿意做娼妓?不是奴籍的女子哪怕拿刀去当屠户,也比做娼妓戏子强。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 浮山一想,便想起一个人来。 她道:“殿下,非奴籍不好找,或许只能寻罪臣之后。”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金粉 “孤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按照要求去找便可。”靖王将朱笔放下,饶有兴味地托腮看着浮山,“垂花楼生意真是不小,孤上来时貌似看到了咱们的一位鲜卑要臣……” 浮山将面容隐在团扇后,不敢看他。 “王兄突然来垂花楼就为了找女人?”拓跋澈冷笑,“又要有反骨,又不要奴籍,不如去大司空府求娶宇文宝姿,反正兄长也早该成家,这些年没个王妃约束,倒是管起别人闲事来了。” 靖王笑了笑,面容柔和放松下来。 兄弟三人面容总有些相似,而拓跋流比他更像天子,恍惚间让拓跋澈以为看到了那人。 “与其拿宇文宝姿来激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他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元烈未派给你差事,让你能守着你的宝贝过一辈子?别再前脚踏出垂花楼,后脚便被旁的贵人点了去。” 拓跋澈的脸整个儿的黯了下来。 “王兄既要托浮山找人,又处处羞辱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面无表情地道,“王兄就没有心头好?设身处地地想,若你是我,你便不难受?” 靖王嘴角扯出一丝笑来。 “有的人距你再远,却终究在一处地面上,迟早能走到一处。但有的人与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 拓跋澈眼神微动,嘴唇一张一合道:“即便最后走不到一处又如何?左右总比某些人专好他人妻妾强……” 话音未落,靖王突然出手,一巴掌将他甩飞到角落。 “元承!”浮山丢掉团扇跑了过去,将拓跋澈扶起。 拓跋澈一抬头,半张脸开始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一丝血液。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借着浮山的胳膊起身笑道:“大哥恼了?真是难得,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生气了。” 靖王双手负在身后睥睨着他:“孤给你身边这小娼妓三日时限,找到合适的人送到孤府上。你刚也说,孤好人妻,若三日后寻不到,便要她自己来作陪。” 靖王说着便向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侧首:“咱们兄弟三个的嗜好,元承不会不知道……若这小娼妓死在靖王府,那你可就真的同她走不到一起了。” 说罢,靖王扬长而去。 浮山拿着绢帕替拓跋澈拭去嘴角最后一点血迹时,已是两眼含泪。 他垂眸,手指抚上她的脸。 他只大拇指上套了护甲,光泽温暖,尖锐却避开了她面上娇嫩肌肤。 拓跋澈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别怕。”他道,“有我……” 浮山看着他,抹去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浮山不怕。” 她将拓跋澈扶到榻上坐着,又道:“他说要找的人,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我去见她。” 拓跋澈摇头:“这几日你就呆在垂花楼,哪里都不要去。此事交给我来办。” 靖王拓跋流回府时,远远地望着陆瓒家中紧闭的大门,有些微出神。 下属九斤恭顺地道:“殿下可要去拜访国舅?” 拓跋流摇了摇头。 “贵妃受了伤,陆瓒这几日天天进宫。”想到这里,拓跋流又道,“眼下即便去了,十有八九也是无人。” 九斤靠近他,低声道:“陆三小姐在家中。” 拓跋流下了马后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昂首阔步地向自家门中走去。 宜寿里的几座宅院中,舞阳侯府算得上是规模最小的那座,与一旁的靖王府根本没法比。 而谁也没想到,侯府出了只金凤凰直接飞进了魏宫,一跃成为最受宠的嫔御。就连侯府也变成了国公府,人人经过无不道一声风水好。 连旁边规模最大靖王府,看着也不如这处精巧了。 拓跋流负手走过穿堂,直直地入了自己院子。 兴许是心中不喜垂花楼那等烟花之地,回来后便直接换了身衣服。 九斤从门外进来,接过他换下的衣服,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吞吞吐吐个什么劲?”靖王蹙眉道。 九斤看了他一眼,垂首道:“回王爷,国舅家中来了客人。” 靖王将护腕扣好,随口道:“那是陆瓒的客人,你跟孤说这些做什么?” 九斤咬了咬牙,闭眼开口:“是沈峥……” 靖王顿了顿,将目光掠向他。 “你废话越来越多了。” 说罢,他取下墙上挂着的弯弓和箭筒向外走去。 他来到靶场,右手套了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又拉了拉那把月余未开的弯弓。 抽出箭筒中的羽箭,将弓弦拉到极致后,倏然松手。 「嗖」的一声,羽箭正中靶心。 九斤递了一支箭来,笑道:“王爷风采依旧。” 靖王嘴角勾了勾,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又拉下脸来。 一箭接着一箭,箭箭均命中靶心。待侍卫换上一副新的靶子时,靖王却放下了弓。 “不玩了。”他道。 九斤接过弓,递上帕子为他擦手。 靖王坐在木椅上,偏头沉思了一会儿。 “孤的名声不好吗?”他突然问道。 听到这句话后,九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脊背上有细汗流出,咽了口唾沫道:“王爷指的是……哪方面?” 靖王将放在屋檐上的眼神收回,移向九斤后背。 九斤一抬头便可以看到靖王的那双眼睛。 鲜卑人天生眼瞳颜色浅,或许是因为少,这种淡金瞳仁第一眼看时会让所有人觉得出奇地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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