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同他废什么话?”没了人便没了顾忌,陆银屏挠着屏风怂恿道,“剜了他那双乱瞧人的眼珠子,割了他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舌头!” 拓跋渊却没理她,只是看梵天。 窗棂斜照入数道光来,殿内香炉之上香雾袅袅,掠过座上之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在即将触上他深刻面目时却又消散。 “朕的确配不上她。”他忽然道。 陆银屏停下了抓挠的动作,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吉祥 “梵天,你只知修行,却不懂情爱。”拓跋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 梵天摇头:“修行助我成佛。” 拓跋渊又道:“若只有靠修行才能证道,那么你我由红尘到修行的这步要如何走?” 梵天不语,坦然望着他。 窗棂透过的光线丝丝点在天子侧颜,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无端有种宝相庄严之感。 他身后屏风是凉州城外连天沙漠 他们也自称炎黄子孙,入关者无不学习汉话,人人遵从佛道儒三教教义,幼儿无不从四书启蒙。 他身后坐着的倾城美人,同自己看到过的画像上的吉祥天女无异。 梵天闭眼道:“庄严操守,不为过也。” “「戒」本意是炼心定性,依止于定,智慧方生。”拓跋渊淡淡一笑,“你出身高贵,又博览群书,自视甚高也无可厚非。” 梵天默默地望着他,等他说出剩下的话来 果然,天子又道:“你被立为太子,情路便断了一半,此后修行,便断了另外一半。” 陆银屏惊讶不已 一国太子想要什么没有?犯得着千里迢迢跨过吐谷浑来大魏的地盘淫人妻女? 陆银屏竖起了耳朵细听。 “你不懂情爱,所以不知我见她时心中所想。”拓跋渊声线低沉微哑,像碎裂开的珠玉一般敲在陆银屏心头,“我纳她,并非因为她像吉祥天或者旁的什么人 陆银屏双手交握在一起,眼尾随着一颗心整个儿地飞了起来,那笑意止不住,却还要死死地咬住下唇忍着。 梵天果真不懂,稍稍偏头,一脸疑惑:“红粉骷髅,口中有唾,耳中有垢,屎尿毛发,淋漓狼藉。” 拓跋渊起身下了座,来到梵天跟前。 梵天不知他想做什么,只见他微微倾身,伸手捏住了自己下颌。 剧烈的痛感袭来,让梵天有些吃不消。 可纵然被如此对待,也不会轻易求饶。 陆银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急急地道:“陛下!这人是太子,还是不要弄死他了吧……” 拓跋渊「嗯」了一声,安抚她道:“不会,弄死了麻烦。” 他将梵天松开,又摸出一张帕子,来来回回地拭手。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朕还以为梵天太子已经入了道,身心无垢了呢。”天子冷笑道,“红粉骷髅有的你也有,不信抠抠自己喉咙,看吐出来的是莲花还是唾液。” 梵天坐在地上,垂着眼不语。 天子有洁癖,摸了他之后总觉得手上不干净。 陆银屏知道他这个毛病,提起旁边一壶茶水,将帕子放进去烫了烫又拿出来绞了,上前替他擦手。 “何必同这淫僧置气呢。”她道,“臣妾又没有说什么。” 拓跋渊由着她摆弄自己手指,心中那点儿膈应也消失无踪,这才审起梵天来。 “不在你天竺老实呆着,来朕这里做什么?” 梵天微微抬头,叹了口气道:“天竺有教众以和合极乐之名,大肆淫辱信男信女,如今已入了凉州。不经陛下准许,我不敢带兵入城,只能以上师身份入魏擒拿他们。” 天子道:“擒住多少?” 梵天赧然:“三五个……” 天子又问:“杀了没有?” 梵天凛然:“正在感化……” “愚蠢。”拓跋渊嗤笑,“这种人还留着感化?难怪笈多王朝不兴。” 梵天面上赧色尚未褪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早来求见陛下,想借陛下之力将人拿下,并且带了我朝密经奉上。只是您好像不在,我便去了城中,这才碰到吉祥天女……” 天子冷哼:“她是朕的贵妃,不是你们的吉祥天。” 陆银屏靠在天子身侧,小声地道:“有便宜不占等于吃亏,陛下就收了他那什么密经吧……” 拓跋渊一怔,随即低声道:“那你可不要后悔。” 陆银屏听得一头雾水:“后悔什么?” 天子不答,只是吩咐人开了殿门,对韩楚璧等人说清了原委,命他和慕容擎一道去城中捉拿真正的淫僧。 夫婿要走,陆珍便也请命一道去拿人,陆银屏出言相劝,可压根就留不住她。 “我看陛下像是有许多话要对你说。”陆珍朝着天子的方向示意陆银屏道。 陆银屏一转头,便见那人站在夕阳余晖下,如泼墨浓云一般黑而散发着威压。 想起他在屏风前说的那些话,她心中也痒痒的有些开心,笑着道:“那我明儿再去找你。” 说罢冲陆珍摆了摆手,转头三步并作两步地扎进了那抹乌云中。 “每天都这样冒冒失失。”天子伸手托住她,口中说着嫌弃的话,面上却柔和无比。 陆银屏勾着他的颈子笑道:“今天陛下说的话好听,臣妾很开心,所以才冒失。” “朕非日日说好话,你却是日日都冒失。”拓跋渊抱起她回了寝殿。 凉州小行宫简陋,连带着寝殿也不大 是以一进来便逃无可逃。 妖妃主动抱住了皇帝,咬着他的耳朵道:“一日未见,陛下想我不想?” “想。”陛下回答得老实,身体反应更加老实。 熟鸡蛋们碰在一起,很快便剥掉了鸡蛋壳。鸡蛋清一样白滑细腻,分不清谁是谁。 陆银屏又道:“我也想元烈,怎么办?” 拓跋渊摩挲着她滑腻的脊背,哑声道:“四四,别折磨我。” 陆银屏同他贴在一处,轻轻地道:“好呀……” 这一声回答可了不得,待折腾到了后半夜,她才知道他白日所说「不要后悔」是指的什么。 梵天献上的密经不是旁的,正是他教中盛行的和合大定之术。 来回几次灌顶后,陆银屏整个人都半死不活,流着泪让他滚远些。 床榻小,滚是滚不远的。他将拼命往外逃的陆美人儿拖进怀中抱着,餍足地道:“你才不是吉祥天女。” 若真是吉祥天,哪里会这般娇弱无用?
第一百七十三章 覆蕉 陇西与帝都隔了千万里山河,人若有情,关外漫天风沙吹不散,千尺宫阙铁壁关不住。 八月下旬的第一日,浓云密布在帝都上空,落下第一场秋雨。 便是这一场雨,突然将秋季带入京中,叫不少人添了衣。 宇文宝姿来时未带多少衣物,贵妃的她又不好穿,也不能吩咐宫人去司空府拿自己的衣物 天子不在,眼下众人皆以为徽音殿有贵妃和大皇子坐镇,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所以她一步也不能走错。 宇文宝姿同舜华说了一声,让她想法子弄两件秋衣来。 舜华离开后,她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默赏雨。 说是赏雨,倒不如说是赏徽音殿 徽音殿不小,一座正殿两座侧殿,后头连着寝殿和两阁,同含章殿与式乾殿相比算不得大,难得的是有座清凉池。 当初不少嫔御也相中了徽音殿,因着这一处冬日可泡澡,夏日能戏水,只是求来求去,宣帝愣是留着,任谁求他也不赐,只将人赶去了后头的掖庭。 陆贵妃进宫后,一句话未说,便直接霸了这一处,恨得不少人牙根痒痒。 秋雨渐紧,整座昏黑的宫殿被罩上一层雨帘,越发冷彻骨髓了。 宇文宝姿想关上窗户避避风,却听廊下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偏头望去,便见一袭素白款款而来。 宫檐很长,却长不过斜斜秋雨。陆瓒雪衣黑发,执伞施施行至她窗前。 他早已成年,冠上嵌了块黄翡,腰间束带上也有一枚黄玉,为一身纯白的他添了些许暖意融融的优雅来。 他浑身尚带着水汽,而手上拿着的包袱却干干净净,没有溅上一滴雨水。 “担心你冷,便带了些衣物来。”陆瓒淡笑送出,“三妹的衣物,从未穿过,请你委屈一下。” 宇文宝姿接过包袱,摇头道:“不委屈……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陆瓒抿唇,“一个人住在这地方,着实有些无聊了。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出来,在下尽力去办。” “谢谢你,琢一。”宇文宝姿摇头,“受君之托,忠君之事罢了。” “你不必同在下客气。我半路遇上舜华,才知你为此事烦忧。”陆瓒声音温和,一如他人一般,“怪我思虑不周,原以为宫人事事处理妥帖,你又不想见到我,便不常来,因此疏忽了。” 宇文宝姿微张了下嘴,一脸茫然:“谁说我不想见你……” 这句话说出来便像是有了另一层歧义,是以说了一半她便闭上了嘴。 陆瓒将伞柄攥在手中,怕伞檐滴落的雨水打湿她窗台,便微微向后仰了一下。 “那我以后便能常来看你?” 雨势忽地大了一些,连带着秋雨一起震得宫檐下垂着的铜铃清脆叮当,掩住了她的唇一张一合之间说出的答案。 陆瓒轻轻点头,又替她关上窗户,再回首时笑意直达眼底。 他又去了偏殿。 司马晦正在教导皇子念书 譬如他见了陆瓒,便会丢了书本迎上去,欢欢喜喜地喊了声「舅舅」。 司马晦叹气 大皇子拓跋珣收了陆瓒从宫外带来的东西,却又问道:“我母妃今日如何了?她想见我吗?” 陆瓒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下了雨,天气一湿伤口就不舒服,等大好了自然会见你。” 拓跋珣又道:“我又不会碰她伤口,我想见她一面。” 陆瓒停了手,一路以来眼底藏着的笑意渐渐消散。 “佛奴,你是皇子,要听陛下和娘娘的话。”他平静地道,“娘娘说不见,定然是有她的原因。若有不满,等她想见你时亲自说出来便是。” 拓跋珣望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瓒颔首:“去念书吧。” 宇文馥在外间榻上斜躺着,听到陆瓒同佛奴说话,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又闭上眼。 陆瓒出来径直来到宇文馥跟前,轻声道:“大人……” 宇文馥闭着眼,像是真睡着了。 陆瓒索性拿了个凳子来坐到他榻边。 “晚辈遇到一件事,想听听大人的建议。” 宇文馥睁开了眼,眉头紧蹙:“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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