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茫茫然摇摇头:“没有,我爹早几年得了肺痨去世了,如今我是孤身一人待在梁家做事的。” 原来她是孤女啊,夏知秋那颗所剩无多的良心被发现了,她咬咬牙,教育谢林安:“既然如此,若你不嫌弃,我认你为义妹,可好?” “夏……夏大人!小女何德何能,能当您的妹妹。”闻言,小翠呆若木鸡。 “这有什么不可的?脱去这一层官身,我也不过是寻常人。与你同姓,你我皆为孤儿,是我俩有缘,今后结为兄妹,彼此有个照应,是我该欢喜的事呢!”说这话时,夏知秋执拗地望向谢林安,她朝高扬起下巴,似乎在鄙夷谢林安瞧不上草芥小民。 谢林安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凉凉地道:“随便你。” “那……那小翠今后就喊您一声哥哥了。”小翠满心满眼都是夏知秋,此时感动地跪到地上,她怎样都没想到,她看上的义兄竟然是这样古道热肠之人。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当夏知秋的义妹。 “快起来,今后你就住在夏府里,有哥哥护着,再无人敢欺你。”夏知秋搀扶起热泪盈眶的小翠,为她轻柔地擦拭去眼泪。 几人回了夏府,刚进门,赵金石就咋咋呼呼嚷嚷开了:“还说不是在外勾三搭四,昨天领回来一个稳婆,今天把美娇娘也带回家了!” 这话说得小翠一愣,夏知秋尴尬,谢林安冷眼旁观。 夏知秋手上青筋绷起,她一个飞踢将赵金石撂倒,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正扯发冠呢。 夏知秋道:“瞎说什么,这是我妹妹夏小翠!” “妹妹?!”赵金石看了一眼小翠,顿时酸了。 夏知秋这样弱不禁风的男子,居然有这样漂亮的妹妹啊。 赵金石急忙理了理头发,和夏知秋勾肩搭背,酸溜溜地道:“这不就巧了吗?小翠啊,平日里,你哥喊我一句赵大哥,你要是不介意,今后也这么喊吧。” 小翠面红耳赤地道:“赵……赵大哥。” “嗳!”赵金石听得心花怒放,还没来得及摆出个笑脸,脸上就挨了夏知秋一巴掌。 两人又撕扯在一起决斗,夏知秋和他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妹妹你都抢?!你真想有妹妹,自己不会去认一个?” 赵金石也怒了:“咱俩什么交情,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吗?凭啥不能共享?” 两个幼稚鬼缠斗在一块儿,打破了小翠对于文弱美书生夏知秋的幻想。她站在风中凌乱,结结巴巴地问谢林安:“平时在府中,哥哥都这样吗?” 谢林安扯了扯嘴角,嗤笑:“谁知道呢。” 谢林安在外待了一整天,此时到府中天都黑了。 他腹中空荡,打算趁着这几人打闹之际,去伙房煮些夜里要吃的饭菜。 谢林安平日吃食从不假借人手,他不喜欢吃其他人端来的东西,一个是觉得那些人厨艺不够精湛,第二个是他觉得危险。 他记得身边亲近的侍女给他端来的那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她那么温柔地笑,仿佛他的家姐,她殷切地劝他吃,使尽了浑身解数。最后,谢林安喊人进来,让下人一口一口喂这个侍女吃甜食,侍女哭喊着说“不要”,求他饶过她一命。 谢林安冷冷一笑,让人动手。侍女还没咽下一口,她便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死的时候,身体仍温热。 既然是谋害未遂,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谁要害他呢? 谢林安从那日起,再也不吃经由他人手递来的东西了。 他不过一条命,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谢林安正做菜呢,夏知秋不知何时突然窜到了他的后头。 夏知秋来了好一会儿了,本想看看谢林安晚上煮什么好吃的,哪知道他举着锅铲站在铁锅前出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谢林安这样失魂落魄,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刺激? 夏知秋思来想去,今日的变故,也就是多了一个义妹啊! 她明白了,捂住嘴,心道:“原来他是怕我心思都放在义妹上,对他疏忽了?” 这样一想,很有可能呢。平时谢林安刻薄嘴毒,不过是他一层伪装,他的目的,是吸引她的注意力! 好家伙,真不愧是谢林安啊! 夏知秋得意极了,上前去拍了拍谢林安的手背,道:“谢先生,你安心吧。就算我多了个妹妹,我心里也是有你的。” 她会待妹妹好,也会对谢林安好。夏知秋决定了,明日就请他吃烧鸡! 哪知,谢林安听到这句话,神色竟有几分不自然,他避开夏知秋殷切的目光,垂眉敛目,冷淡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知秋眨眨眼:“知道啊,我说我很看重你,满心满眼都是你。” 谢林安喉头滚动一遭,如鲠在喉。他那双漂亮的眉眼注视着夏知秋,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良久,他道:“我警告过你,别来招惹我的。” “啊?”夏知秋懵了…… “既然是你执意要与我沾亲带故,那么望你今后别后悔。”他这话说得很轻,嗓音沙哑低沉,略带点性感。 夏知秋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明明是安抚谢林安的话,怎么没让谢林安感动,好像还让他记仇了? 男人心,海底针。
第42章 算了算日子,今日是冬至,是时年八节之一。 据说南北两面,冬至日贺冬的吃法都不同,也有的人会祭祖。 夏知秋想起这一茬子,对谢林安道:“谢先生,此前我都忙忘了。今日是冬至,我打算带一杯米酒敬一敬祖先,让赵金石出门去给我捎一些纸钱回来,你可有什么亲人要祭拜的?” 谢林安摇摇头,道:“我不用了,你去忙吧。” “那好。”夏知秋觉得谢林安有些古怪,一般人在冬至日哪有不祭祖的?这是孝道问题,除非他们没辞世的亲人。 说到这里,夏知秋又想到了赵金石说,谢林安来历不明,吉祥镇查无此人。如今连亲人都没有,难不成他真是山林间来的精怪,所以在世间无依无靠? 夏知秋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脊背爬上一层白毛汗,她傻乎乎地问:“谢先生难不成是……狐狸精?” 谢林安正盘算着包点饺子晚上吃,听得夏知秋没头没尾冒出这句话,顿时皱眉,道:“何出此言?” 夏知秋舔了舔下唇,道:“赵主簿曾查过你,说你并不是吉祥镇人士。我看谢先生家境优渥,能文能武,有京都口音,又通体气派,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为何像你这样风姿绰约的人,会来这样偏僻的吉祥镇呢?而且,你似乎也没有亲人……我听说男狐狸精都是清贵高雅,眉目如玉的,你很符合这一形象。可见,你极有可能是京都来的狐狸精。” 谢林安听她一通谬论还能讲得头头是道,顿时气得头晕目眩。他咬牙切齿,带了点音量,道:“夏知秋,你近来都看了什么野书话本?” 夏知秋摸了摸后脑勺,还怪不好意思地笑:“就看了点《吾与邪魅狐王的闺中事》以及《霸道狐仙俏寡妇》一类女子话本,不是我说,这些话本属实不太会做生意,该请些擅工笔画的画师来搭配点插画,描一描狐妖的风姿的。” “你等一下。”谢林安突然制止夏知秋的喋喋不休,去了一趟书房。 还没一刻钟,他突然抱着一叠书籍回来,往烧得烟熏火燎的灶膛里一丢。汹涌的火焰吞噬书籍,那蓝皮纸封面赫然写着《霸道狐仙俏寡妇》,这不就是夏知秋珍藏的话本吗? 夏知秋捂住胸口,突然觉得心梗发作,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哆哆嗦嗦指着宛如凶恶夜叉的谢林安,道:“你……你卑鄙!你怎么能对狐仙大人做这样的事?你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谢林安轻飘飘落下一声冷笑,“他的道行没我高深,就算来找我索命,也敌不过我三回合。倒是你,天天看这些儿女情长的志怪话本,难怪脑子不好,情有可原。” “……”夏知秋心如死灰,扯了扯嘴角,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脚步沉重地走出伙房,自言自语:“谢林安一定不会优雅迷人的狐仙大人,他比狐狸精可怕多了,分明是个罗刹。” 夏知秋安排赵金石和小翠一起出门买点纸钱和糕点,他们在夏府门口用木棍子画了个圈,在圈里烧纸钱,据说这样代表划地盘,孤魂野鬼就不会来圈里抢亲人的钱财。他们把纸钱各自烧完,又洒了一杯米酒,夏知秋在心里和父母亲说了几句话,跟着众人一同回了屋子。 屋里热气腾腾,谢林安端上来几碗加了葱花香油的水饺,赵稳婆也帮着打下手,招呼众人来吃饺子。 夏知秋特地让人送了一碗给牢里的梁二爷,几人一道坐下开吃。饺子是菜肉馅儿的,一个个光润饱满,鼓着白肚皮浮在汤面上。夏知秋咬了一口饺子,才刚破皮,一股滚烫的汤汁就流了出来,险些烫着她。再细细一品,这般多汁的饺子也是很罕见,让人一口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赵金石好奇地问:“这饺子里怎么这么多汁水?” 赵稳婆答:“这谢师爷,可真是个做菜好手。我昨天不是搞了猪肉冻吗?谢师爷把那肉冻汤混在饺子里,煮的时候,肉冻融化,可不就变成汤汁了?” “竟是如此!”众人难以置信地望向谢林安,心底不约而同浮现出一句话——“谢师爷掌厨,真的好幸福。” 看在谢林安每日忙碌于伙房之间,怪辛苦的,夏知秋也大人有大量,原谅他擅自做主毁她话本之事好了。 翌日,夏知秋和谢林安带上众所周知的杀兄嫌犯梁二爷,以及证人赵稳婆与小翠一同登门梁家。 梁二爷让丫鬟们别通禀,径直开门,放他们进去。 丫鬟与家中的奴仆左右为难,不知是该听这千古罪人梁二爷的话,还是该听如今的一家之主粱大夫人的话。 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梁二爷气得踢了一脚看门的家仆,道:“反了你们!家里那个主事的女人是梁家的后人吗?听她扯我大哥的皮狐假虎威在人前放屁!我告诉你们,就是我有事,我也是梁家的主子!再给我不听话,我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梁二爷从未被家奴摆过脸色,此时气得不轻。他一个凌冽眼风扫过去,家中的奴仆们全都跪下了,瑟瑟发抖,半句话都不肯说,当然也没人敢拦。 夏知秋就这么一惊一乍地带着人往花厅里走,想和粱大夫人聊一聊这几日查到的事。 花厅内,粱大夫人柔情备至地抚摸梁昊的脸,还拿帕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汗,嗔怪:“怎么玩出一身汗?仔细着了凉,还要喝苦药,蜜饯都不给你尝。” 梁昊不知为何,对粱大夫人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他趴在粱大夫人的怀中,享受这个名义上的嫡母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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