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林安成日里喊打喊杀的,目无尊长,还通体气派……他到底是什么人? 查完神庙,天色渐晚。 吉祥镇有句老话是说:“夜不留山。” 夜里的山林,凶禽猛兽居多,留在深山老林里没半点好处。 于是他们几人又点了火,一步步沿着山路下山。 一路上,谢林安都没拿正眼瞧过夏知秋,对她十分警惕的模样,搞得她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他的秘密不过是京都人士,那她的秘密可是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啊,那明显她的罪过比较大。 为了稳住他,夏知秋提议:“夜这么深了,不如我请谢先生喝点小酒,吃点小菜?” “再套个小话是吗?”谢林安对她的印象极差,此时说话也夹枪带棒。 夏知秋一噎,哝囔:“谢先生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啊。我问这个干啥?我就想着不惹事,攒笔养老钱,日后告老还乡有那么几个送我的乡亲父老,人生足矣。” 谢林安似乎被夏知秋触动了,知道冤枉人了,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道:“你想吃什么?” “啊?”她一愣,没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谢林安说话的声儿比往常要轻,他绷着脸,又问了一句:“我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嫌外头的店铺脏,从来不肯在外吃。你要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夏知秋大喜过望,这谢林安虽说不肯身兼两职,给她夏府劈劈柴,可若是能开拓个厨艺,帮衬着当个厨娘,她这师爷的月俸也是没给亏的。 夏知秋讨好地笑:“谢先生这般厉害,难不成祖上是开饭馆的?” 谢林安的脚步一顿,脸色铁青。 很明显,谢林安以为她还在好奇他的神秘身份,眼刀子唰唰袭来,目露凶光:“若是夏大人想长命百岁,就别多管闲事。” “哦……”夏知秋摸了摸鼻子,能屈能伸,此时就当个装聋作哑的阿翁。 回到府中,捕快们都各回各家吃饭了。 赵金石趴在门边上张望,热情洋溢地来迎接她。先声明,这可不是他多喜欢她,而是夏府的规矩,得等衣食父母她到家了,才能开饭。 赵金石的热情似火,明显是被饿出来的。 赵金石问夏知秋:“夏大人,我去喊人开饭不?” “且慢。”谢林安先声夺人,“府里可有三黄鸡?” 赵金石不懂谢林安要鸡干嘛,想了想,说:“有的,我记得井底篮子里挂着一只,打算明天烤了吃呢。” 刚刚入秋,果蔬肉食能存的时间比往日要长。水井的井底最冷,将吃食放入篮子里,再挂个绳子绑在井口,可保鲜多时。 谢林安淡淡地道:“那便拿来吧,给我做个打卤鸡。” 赵金石听到有吃的可来劲儿了,急忙去给谢林安打下手,可怜夏知秋也得饥肠辘辘跟去当苦力。 谢林安用布条襻膊,勒住衣袖,露出白皙硬朗的腕骨。他将三黄鸡取出,剖肚清洗,塞入香料与姜蒜,继而把鸡皮裹上面粉,丢入热气腾腾的油锅里翻炸。 那三黄鸡的皮最是紧致有弹性,被油煎炸过,慢慢蜷曲起鸡皮,连同面粉变成了金黄脆亮的一团。 三黄鸡炸好了,夏知秋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刚想伸手去掰个小翅来尝尝,结果被谢林安一记筷子敲打了回来。 她揉了揉虎口,解释:“我就只是吃一口,替谢先生尝尝味道。” “不必,还没做好。”谢林安道。 他拿来锅铲,敲开三黄鸡的油炸脆壳,里面的鸡肉热气腾腾,泛着发白的鸡肉。谢林安用手将鸡肉撕成条状,再一根根摆在青瓷碟子里,堆积成山,最后再盖上最外一层油炸脆壳。 就这样还不算完呢,谢林安又起锅打卤,将甜腻鲜香的卤汁淋在那鸡肉之上,就这样,一道金黄脆亮的打卤鸡就做好了。 谢林安把打卤鸡摆上桌,又端来烧煤的小炉子温酒。 赵金石和夏知秋用那鸡肉下饭,吃了不少。吃饱后,谢林安又给两人分别上了一杯酒,还拿木勺在夏知秋的酒盏中舀了一勺桂花糖浆,祛除米酒的辛辣。 赵金石见状,端着酒杯等了半天,谢林安却没有其他动作了。 赵金石憋红了脸,问:“谢先生咋不给我也上一勺糖浆?” 闻言,夏知秋险些喷出酒来。 是咯,为什么她的酒有加甜味,赵金石却没有?难不成……谢林安看出点什么来,觉得她这种没有男子气概的人才该喝甜酒?虽然这甜酒确实很合适她喝,下口绵软,十分醉人。 夏知秋惶惶不安地看着谢林安,生怕他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哪知,谢林安瞥她一眼,道:“这桂花糖浆,我加了壮阳的草药。赵主簿够阳刚了,无需再补。” 这话不知是他搪塞赵主簿,还是真心讽刺夏知秋床笫不能。 “竟是如此!谢先生说得在理!”赵金石被夸威猛无比,心里受用极了,一下子将米酒一饮而尽。 反观夏知秋,一脸苦瓜相,欲言又止。她的自尊心被狠狠挫伤了,打算再也不喝甜酒了。
第7章 翌日,夏知秋将昨日写的线索丢给赵金石,吩咐他记入案宗之中。忙完公务,若是没什么大事,还可忙里偷闲给她后院种的冬瓜浇水。 赵金石一听,忙完公务还得干活啊,立马哼唧开了:“那忙是很忙的,一点闲暇都不得。还是夏大人回府自个儿浇吧。” 夏知秋没料到赵金石是这般油盐不进的狠人,于是也想起了昏招。她捋起袖子,朝赵金石伸出手去:“忤逆本官实乃大罪,谅你是初犯,就克扣个一文钱吧。” 她又想方设法压榨佐官?赵金石听得目瞪口呆,嘴里嘟囔:“虽然忙,可夏大人后院的冬瓜也是咱们今后养生之大事,是得多关照一番。不过是浇个水,有手便能做的事,还值当大人特意吩咐吗?” 赵金石这般上道,夏知秋满意极了,立马拍了拍衣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时,谢林安也过来了。今日他要和夏知秋一同去梁家询问消息,估计一整日都不在府中。 方才他沿途过来时,听到夏知秋和赵金石掰扯的对话,问:“夏大人这后院里还有种果蔬?” 夏知秋一听人问起她那瓜,立马精神抖擞。这晒瓜和晒娃的一个道理,都得亲口夸夸自家的崽子强。 她和谢林安道:“是咯,那可是我亲手培育的好冬瓜,个头大,随便一个都能吃上好几天的。吉祥镇天冷啊,再过两个月入冬落雪了,菜肉都运不进镇子里,菜价还得翻上一翻,可不得家里囤粮好过冬?我算过了,若是自家种冬瓜,两三个月下来,能省个五十文呢!” 夏知秋颇为得意,很是佩服自个儿的深谋远虑。 而谢林安却对夏知秋的抠门很无语,临走前,他忍不住问了句赵金石:“夏大人日常做事这般……嗯,精打细算,她可有克扣过你的月钱?” 赵金石想了想,道:“夏大人做事磊落,不会私底下偷摸克扣月俸,干这种宵小偏爱之事。谢先生大可放心。” “哦。”谢林安点了点头。 片刻,赵金石补充:“她都是光明正大当着人面克扣月钱的。” “……”谢林安觉得……他才算是落入狼窝的那一个。 梁家建在吉祥镇的西边,若是步行过去,恐怕得一个时辰。梁家家主夫人倒是会做人,早早就派来自家的轿夫,将绸缎帷布的软轿子摆在门口了。 大伙儿对谢林安这个师爷还不算熟悉,因此只备了一顶轿子,没备二顶。 这可就犯了难了,夏知秋愁得团团转。 难不成她坐轿子,让谢林安在地上跑?若谢林安是个寻常师爷也就罢了,可他不寻常啊。他手里拿捏着夏知秋的命脉呢,一个不好,可是要了她头上的这顶乌纱帽的。 那咋整呢? 要不她跑着,权当健健身,让谢林安在轿子上坐着? 说辞她都想好了,这腰椎不行呐,成日里坐着,大夫说了,她必须得走两步。 谢林安似乎瞧出她在想什么了,此时启唇:“不如我同夏大人挤一挤吧。” 谢林安居然肯让她也坐着?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夏知秋心里颇为感动,她觉得这个冷冰冰的阎王爷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人情味的,居然知道心疼她走路脚酸。 夏知秋小心翼翼掖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道:“谢先生是心疼本官吗?你竟然如此体贴,让我的心……好生感动。” 为了效果,她还砸了胸口两拳,发出砰砰的响声,代表她很是受用,还入了心的。 哪知,谢林安露出嫌恶的眼神,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一个佐官压在县令头上,未免太招摇了。我不过是怕惹人注意,我说了,我实乃杀人越货的凶犯,让人知道了不太好。” 夏知秋呼吸一窒,谢林安要真的是杀人犯,他为何要日日和她提起?他是算准了夏知秋不会告密吗?或是即使夏知秋告密,那些人也查不到谢林安? 不过,夏知秋也不敢在外乱说啊,惹得谢林安不快,也讲出她的秘密,那她可就惨咯。 “你这话……” 谢林安轻笑一声:“不过是个玩笑,我只是觉得,在外要给夏大人一点面子,总不能让你在旁边跟着跑。” 原来谢林安早就打算目无尊长坐轿子,完全没想让给夏知秋的。 他只考虑了两点——让夏知秋坐轿子,还是让她走路好了。 是以,夏知秋将感激的心收一收,灰溜溜跟着谢林安上了轿子。 轿子的座位也太小了,就只能坐下一个人。 谢林安先落的座,他旁侧没多少空位,只够人塞入一只大腿的。 夏知秋顿时更愁苦了,她猫着腰,不知该如何是好。 外头的轿夫见轿帘被夏知秋的屁股撅起一个小圆弧,尴尬地喊:“夏……夏大人?咱们起轿不?可是您还得落个座,免得摔着了。” 夏知秋头疼欲裂,忍不住开口道:“本官腰抽筋了,待我缓上一缓。” “嗳,嗳!您慢慢来,大家伙儿等着您!”外头急忙点头哈腰道。 谢林安见夏知秋就那样弯着身子,心下也了然。他大方地道:“你我同为男子,也就没有避嫌的说法。既然坐不下,夏大人不如坐我腿上吧。” “什……什么?!”夏知秋脸爆红,幸亏轿子里光线昏暗,从帘子外渗入的那一丝光不足以照亮她窘迫的脸。 谢林安风轻云淡地道:“我说,不如坐我腿上。我既是你的佐官,本身也就是伺候你的,没什么好客气的。夏大人,只管……随心所欲用我就好了。” 他这话太引人遐想了,要真有这个心,他把轿子让给她不就好了?! 说这话,分明是想看她笑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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