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其实是想买夏知秋的,只是见她容貌艳丽,怕谢林安开价太高,故而打压一番,没想到踢到了铁板。等她买下夏知秋,教规矩的时候,定然要把这气儿好好发在夏知秋身上! 老鸨心里一阵翻云覆雨,总算是消了点儿气,脸上的笑容也真挚了许多。 谢林安点点头,抬手比了个“三”。 老鸨喜不自胜:“三两啊?虽说高了点,但也凑合凑合吧!” 谢林安冷笑:“我说的是……三十两。” “三十两?!你怎么不去吃……”屁。 老鸨想骂,奈何不敢。心里直骂谢林安是个黑心肠的,狮子大开口报价。 她讨好地笑:“这价儿太高了,真就没这么高的。不瞒小哥说,就咱家挂牌的花魁,也才花了十两银子。” 谢林安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我这手上的货,也有别家看上,一家出价十两,另一家二十两,我这里都不想买,觉得亏了。我就看看姆妈愿不愿意出手了,咱们都爽快一点,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要是你乐意啊,那就出价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老鸨也不是那种磨蹭的人。夏知秋这等姿色确实极为罕见,不是那种媚骨生烟的艳俗瘦马,而是骨子里有种清贵的气质,若是学个琴棋书画,没准还能卖给有地位的官家。 老鸨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当即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连连道:“那行吧,咱家买了。” 她喊来一侧的小厮,和谢林安道:“小哥对不住,买之前,咱家这里也要验货,万一就脸皮好看,身上有疤,那也不好,可是要砍价的。” 闻言,夏知秋惊得目瞪口呆。难不成她还要被这人碰身子?惊慌之余,她急忙给谢林安使眼色。 谢林安感受到夏知秋惊慌失措的情绪,暗暗蹙起了眉头,挡住上前的小厮,道:“不必验身,我都摸过了。” 夏知秋惊得下巴都掉了,这厮急中生智是好,可这智生得也太离谱了吧! 她一想到谢林安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白皙的皮肤,顿时浑身不适,耳根子也烧红了。 此话一出,不单是夏知秋,就连老鸨也震惊了。 老鸨想了想也对,夏知秋这样漂亮的姑娘,不惹人开荤,怕是不太可能。不过人牙子既然要卖,也肯定知道分寸,没太过分吧。 还没等老鸨细问,谢林安便佯装薄怒,道:“况且姆妈这话就有点不够意思的,你是不相信我给你带来的是好货吗?” “这个……”老鸨不想黄了生意,此时也不愿得罪谢林安。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转眼间,视线落在了夏知秋那白葱如玉的手指上,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惊醒:“等会儿!小哥,你这货源是打哪儿来的?” 谢林安不语。 老鸨猛地抓起夏知秋的手,道:“这怕是不一般的姑娘吧?若是农户家的女儿,或是哪家要发卖的婢子,自小做粗活长大,手指怎可能没点茧子?” 眼见着要被发现了,夏知秋吓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她很慌张,六神无主。 可谢林安还是神色淡淡,道:“这有什么值当大惊小怪的?货色够好不就行了?哪家人会认流落在外的小姐?不怕给家里蒙羞吗?自然都会说是病死、或是在家中溺毙的,你将人卖远一些,谁还能这么凑巧寻到她?” 这话说得也是,若是身份尊贵的家族,知道自家小姐丢失了,寻人无望,大抵都会说是病死的。以免人被卖到窑子里去,被人当做话柄攻击家族。 在世家尊严面前,女子的性命微不足道。 谢林安把人交到老鸨手里,提点她:“这货源来历不一般,你手上要是有其他从牙保手里收来的‘略卖’姑娘,你给放一处去关着。省得和那些‘和卖’的姑娘放着,她嘴不紧,抖出这些事来,说自个儿是被拐卖的,到时候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好使。” 老鸨闻言也不怵,得意洋洋地道:“你放心吧,我省得。这种货色,咱家也不是第一次收了,该打就打,该教规矩教规矩,定让她服服帖帖的。到时候,咱家这边还能让她自愿签下卖身契,到那时,不就一切都妥当了吗?” 谢林安不解地问:“要是自愿签卖身契,还需要质人在税契上加盖公印,缴纳契税。要是她在质人面前说漏了嘴,怎么办?” 老鸨悄声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那官府的质人呐,可是咱家的远房亲戚,眷顾咱家的生意呢!只要我把这小蹄子的嘴整严实了,到时候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咱们盖印的,这样一来,可不就妥当了?来历也不清白了!” “好啊,真是好得很呐!”夏知秋听完了这些话,拍了拍手掌,很快便有捕快冲进院子,将此处围得团团转。 老鸨被差役拿住了,此时还拎不清情况。 等到她那所谓的质人亲戚被镇上的县令推搡到她跟前,她这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夏知秋对着这个镇子上的周县令拱手,道:“周大人,实在是对不住。本官竟然插手了你管辖的镇里的案子,越俎代庖操办了这样一桩事。” 小翠上前来给夏知秋披上官袍,原本明艳的美人妆立马消散了许多艳气,带些官家的威严出来。原本见夏知秋女儿妆,若是不认识她的,还真会以为她是个女子。如今她披上官服,威风堂堂,倒让人马上回过神来,知晓她不过是偏阴柔气儿的男子了。 闻言,周县令惭愧不已:“是本官识人不清,竟没料到自个儿麾下的质人居然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和牙保蛇鼠一窝,办起拐卖人口的勾当!夏大人放心,本官必然按照律法严惩此人,也会尽心尽力将那些略卖去的良人寻到,放他们返家。” 这样你来我往半天,夏知秋也就回吉祥镇了。 周县令不是个蠢人,虽说他不知道自己任命的质人居然是这样的恶人,此乃一大罪过。可他一定会将功补过,利用这一次机会,尽心尽力将这个案子连根挖出。到时候,若是能就此解救无数被拐卖的良人,被百姓歌颂,还能给政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到时候圣上欣慰,没准就将人升一升职位,从县令的官位上调走了。 也就是说,夏知秋这一回,是帮着人立功,干了许多吃力不讨好的事。 回府后,夏知秋酸溜溜地道:“周大人要是个聪明的,这案子上报给圣上,他就高升了呀!” 谢林安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想着吉祥镇也出一出这种案子,好助你升官?行啊,你先任命个质人,再派人拿钱贿赂他,最终你跳出来假装揭发此事,不也能将人缉拿入狱吗?” “那还是算了。我觉得吉祥镇这般平静,还挺好的,也恰巧说明本官治理有方嘛!” “呵,还真能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谢林安嗤笑一声。 几日后,老大爷接到了自个儿那苦命的闺女,父女俩抱头痛哭,时隔五年,总算是再次相见了。 父女俩双双登门县衙,给夏知秋磕头。 夏知秋也眼眶湿润,胸腔里满涨,有股豪情壮志难以纾解。 这样才好嘛,国泰民安,团团圆圆。她为民办事,总要办好事的。 小翠也很欢喜,一面夸赞她的夏哥哥,一面给老大爷他们送上一篮子鸡蛋,让人带回去补补身子。若是女儿今后没事做,开春时分,赵金石还能给她安排个苹果园摘苹果的活计,谋求些钱财。 此前那名险些被郑大人雇凶杀害的农户,也是让赵金石帮着安排到果园里帮忙,赚些闲钱的。 说起这一茬子,之前被谢林安绑住的黑衣人,此刻已经连同夏知秋的折子,一同送往京都了,到时候自有专门处理犯人的官员会将此人押入大牢待审。 夏知秋办完了一桩案子,心情爽利极了。 谢林安不是那等扫兴的人,夜里提议众人一同吃顿烤肉。 今晚的烤肉平平无奇,谢林安没整什么花样,只是拿了铁架子,把嫩牛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块儿,撒上细盐、孜然、花椒等佐料,再逐一摆上铁架烤。 牛肉鲜嫩欲滴,被明艳的火舌舔舐,逐渐冒出油脂,传来噼里啪啦的熏烤声,诱人唇齿生津。 夏知秋没等牛肉烤熟就夹起一块,蘸了蘸小碟子里的酱汁与蛋液,放入口中咀嚼。牛肉最合适熏烤,寡淡的红肉搭配上重口的佐料,让口感变得更有层次感,很合适下饭。 几人闹哄哄吃肉喝酒,还配了一碗大米饭。 虽说烤肉没什么厨艺可言,可有时能这样普普通通吃上一顿肉,实在是人间最为满足之事。 夏知秋吃得心满意足,喟叹出声。她想起白日谢先生说他给她验身之说,这才替她挡下了一场无妄之灾。夏知秋原谅他的冒犯,轻描淡写提起这事儿:“今日幸好谢先生急中生智,替我挡了一灾。不然若是小厮近身,那可就大事不妙。” 她不怕小厮验身验出男儿身,让旁听的周大人知晓,怕就怕在他验出女儿身,那就是要掉乌纱帽的事了。 谢林安瞥了她一眼,道:“不必言谢,不过是顺口一说。” “谢先生顺口一说,便能这般熟练,想出这招,可见谢先生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啊。”夏知秋本意是夸赞,但是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很有经验?你是想说……哪种经验?”谢林安脸都黑了。 夏知秋后知后觉,补充:“我的意思是,谢先生很有救场的经验,心思机敏,时刻救本官于水火中。” “哼!”听得这话,谢林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也就不同她计较了。
第69章 夏知秋在府上休息了两日,继续折腾起“白尾大人杀人案”了。 如今已经查到继母李心蝶生前和梁二爷有过节,屡次遣散院中的下人,私会梁二爷。而在一次私会中,李心蝶死于火事,火灾现场没有梁二爷的踪迹,却有梁大爷和粱大夫人。从焦姨娘口中得知,梁大爷护短,李心蝶的死很可能有梁大爷的手笔。 那天……梁大爷究竟遇到了什么?他为何会不按照常理出牌,用如此拙劣的、容易被人察觉的手段,纵容李心蝶死于火灾之中?仿佛一个巧合一般,并不是精心构造的谋杀案件。 谢林安帮着赵金石整理文书,夏知秋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分析:“谢先生,你说这里头有没有哪处古怪?” “嗯?”谢林安刚把一摞文书放回纸篓里,闻言,侧头倾听,“你指哪些?” 夏知秋接着说:“你记得柳姨娘的话吗?她说梁二爷和他大哥确实有过节,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兄弟不睦。可是你又在梁二爷的房中发现,他珍藏了大哥送的玉。也就是说,这两件事是有出入的,也是矛盾的。假如柳姨娘所说的事情属实,那梁二爷应该恨梁大爷,又为何会收藏他大哥送的生辰礼呢?如果他和大哥关系变好了,那么为何柳姨娘却不知道呢?也就是说,梁二爷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事对梁大爷改观了,他意识到梁大爷也是看重他这个弟弟的,于是开始敬重起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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