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了席面上,戏班头嗔怪:“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 黛娘将此前的事儿都说了,吓了戏班头一跳。 戏班头结结巴巴地道:“今儿个,谢家主子可都在外院招待官老爷,你去的那地方,指不定冲撞了哪位贵主儿呢!” 戏班头仔细想了想今日谁穿了湘妃竹缎面皂靴。各家夫人公子穿着都是独有的,不会有撞衫的嫌疑,因此从衣着就能辨别出,都是哪家的主子。 戏班头察言观色很是一绝,他思来想去,琢磨出这么一个人。 他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道:“好乖乖,你这蠢丫头,一撞就是撞了个大的!这鞋面,可不就是谢侯爷的?” 说是谢侯爷的鞋面,把黛娘吓了一跳。 她还在这样大的人物面前扯谎了呢,若是让戏班头知道了,他们还不得连夜搬离京都啊? 黛娘吓得当晚就病了一场,养了好几日才缓过神来。
第116章 谁知晓孽缘有时来得就是这般巧妙,那日黛娘离开时,恰巧落下了一只荷包。 谢侯爷原本不想触碰这样不知名的东西,生怕是这小妮子刻意留下的私人物件,用以勾引他。 这般上不得台面的陷阱,他见多了。嘴上骂一句“拙劣”,刚要走,又想起那女人伶牙俐齿辩驳他的模样。 女子垂眉敛目,瞧着十分乖顺,耳珠坠着一枚月白色的水滴玉,衬着白皙的长颈子,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温婉之感。 谢侯爷恍神一刻,下意识捡起了荷包,暗道:“不过是个戏子。” 纵然让她亲近了自己,又能如何?卑微女子如水面浮萍,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自我宽慰一般,将荷包塞入手袖之中。 若是这一招让黛娘瞧见了,准要使她发笑,道,还堂堂侯爷呢,偷鸡摸狗的手法竟如此娴熟。 谢侯爷继续宴宾客,到夜里换衣裳,这才想起袖中的荷包。 这时,有小厮来问话:“侯爷,夫人问你夜间要宿在哪儿?” 谢侯爷思忖片刻,道:“和夫人说一句,今日设宴劳累她了,让她早些休息吧。” 小厮听出话音儿,这是不打算回了。 也是,谢侯爷这么多年来都是留宿外院,何时回过内宅呢?即便今日有夫人的兄长来谢府吃席,爷也不会看在大舅兄的面子上,去一趟夫人院中的。 谢侯爷自然知晓这些人的所思所想,即便泼了夫人的颜面,他也不愿妥善行事。 他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因夫人做了一件事,触犯了他的底线。 谢侯爷也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他和夫人新婚,生下嫡长子后,又总是奉皇命出征,常年不在家。 他对夫人是有亏欠的,所以后宅从未纳过妾,只愿让夫人安心。 有一次,他战时遇袭,被一名采桑女所救。 采桑女早闻谢侯爷大名,仰慕已久,希望能待在他身边追随他。 谢侯爷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虽说他对采桑女全无其他心思,可这是救命恩人的愿望,他当满足她的,夫人也会体谅他的。 不过谢侯爷不会碰采桑女的,待他凯旋时,会认下采桑女当义妹,再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他回府后,特意叮嘱夫人要善待采桑女,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再后来,谢侯爷又远赴边关打战,战事拖延许久,足足过了两年,他才再次回到京都。 这次回去,问起采桑女的状况,他的夫人支支吾吾搪塞,含糊其辞。说采桑女思念家乡,因此返乡了。 这个采桑女乃是孤女,家又在边关小镇。若不是她执意要追随谢侯爷,他都不愿将她带回京都。 这样痴恋他的女子,又怎可能孤身一人回乡呢? 谢侯爷猜到了其中猫腻,勒令守护谢府的暗卫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都道出来。 夫人见那暗卫不知从哪处崩出来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儿都说了,这才知道后怕。 原来是夫人的乳嬷嬷说采桑女怕是会协恩争宠,这样的女子后患无穷,倒不如趁着谢侯爷远征时,除掉她,以绝后患。 男人忘性大,等他回了府,随意说采桑女返乡了便是。 之后的事,无需赘述。 谢侯爷杀伐果决,从来不会为这样的琐事忧心。 他的眼底一片冰冷,下令将乳嬷嬷杖毙,以儆效尤。 这样的刁奴,蛊惑贵主子,怂恿主子办事,该杀! 奈何在夫人眼中,谢侯爷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农女,竟然要将从小奶大她的乳娘杀害了,岂不是刻意泄愤,断她手足?! 他这样做,那夫人在府中的威信岂不是支离破碎了?! 他啊,是为那个采桑女报仇啊! 夫人在此愤愤不平,却不知谢侯爷对她的心意。 这些盯着侯府的暗卫这般神通广大,对谢侯爷忠心耿耿,若不是谢侯爷发号施令,让他们都听从夫人吩咐,又怎会任由夫人处死采桑女而不告知谢侯爷呢? 又怎会等到谢侯爷回府问起,这才将实情托盘而出呢? 分明是谢侯爷信她,将软肋交付于她。 可偏偏夫人让他寒心,朝着他的背心捅了一刀。 谢侯爷无端端背上了孽障,是他的夫人害他逼他恩将仇报,是他对不起那个采桑女。 就此,夫妻离了心。 谢侯爷已经给了夫人一个儿子傍身了,他对她再无亏欠,也无需再踏入她的院子。 谢侯爷想起了往事,有一瞬间唏嘘。他睡衣全无,愣是睁眼盯着房梁,一夜无眠。 他顺手拿起那一枚荷包,发现里头有一枚二两的银锭子。高门丫鬟一月也不过二钱,这二两银子对于寒门女子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不知那个小桃红,又攒了多久呢? 谢侯爷想起她就烦闷,他不愿意为难任何人,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几天后,谢侯爷途经杜丽院,想起这一茬子往事,他特命小厮将荷包还给小桃红。 奈何小厮跑了一趟戏院,没寻到那个名叫小桃红的女子。 他回禀谢侯爷,惹得主子挑眉:“哦?那女子竟敢在我面前扯谎吗?” 他戴上面具,摘下暴露身份的玉佩与印章,亲自上了一趟杜丽院,寻找那个撒谎成性的小桃红。 谢侯爷本意倒不是想为难她,只不过是当个乐子,纾解纾解郁闷。 戏楼子不比烟花之地,算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去处,因此也有达官贵人爱包场听戏,无甚讲究。 只是有的官家爱清净,因此不欲去这些市井小地和平民挤场子,因此还是请戏班来家中听戏比较多。 杜丽院的堂倌一见谢侯爷缎面衣裳,便知来人的身份尊贵,忙点头哈腰,请人上座,顺道请戏班头去了。 戏班头听闻有贵客来杜丽院,又不会出手阔绰点戏的,起了怠慢的心思,吹起牛来:“谁啊?这么二五八万的?要知道此前谢侯爷来请咱家黛娘唱戏,那都是喊大总管先来吱一声的。” 嘴上这样说,戏班头脚上可不敢怠慢,忙赶往上等的包厢,看看来了哪位主子。 谁承想,戏班头一见谢侯爷脚上那双鞋,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那湘妃竹缎面的鞋子,即便换了个色儿,可那绣工骗不了人啊,可不就是谢家侯爷的? 戏班头下意识咽了咽唾液,哆哆嗦嗦地道:“贵……贵主儿来杜丽院,是想听戏吗?” 他知道谢侯爷这样的贵主儿来杜丽院耍,又带着面具,肯定是不想让人点明身份。既然主子不想,他们这些耳听八方的奴才也不会蠢蛋一般拆穿。 自然是要装聋作哑才可保脑袋平安。 谢侯爷见状,也知晓这些下三流的手艺人伶俐,猜出了身份。 他也懒得和戏班头兜圈子,径直问:“此前谢家老夫人点了你家的戏,来的女子里,可有谁叫小桃红的?” 谢家门禁森严,和唱戏无关的人自然不可能带到后院之中。戏班头就带了黛娘以及一个唱功了得的泼辣旦。 戏班头琢磨了一会儿,道:“小桃红?没有这名儿啊。难不成是哪个的小名?那日小人统共就带了两个姑娘,不知谢侯爷寻的是哪一位……黛娘今日唱戏回馈老票友,抽不得空来见贵主儿,小人让另一名姑娘来给贵主儿请安。” 说完,戏班头就让人去找那丫头。他在谢侯爷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面干等着,一面心道。这谢侯爷是满谢家游荡还是怎的?撞上了黛娘又撞上另一个? 待泼辣旦走近了,谢侯爷观她眉眼,道:“不是这位。” 那便是黛娘了。 戏班头想起黛娘冲撞过谢侯爷的事儿,心里暗道不好,说:“若不是这丫头,那该是黛娘了。此前也有听到她说,某日冲撞了什么官家,若是黛娘有得罪之处,还望贵主儿别和这样毛手毛脚的丫头计较,她眼神儿不好,成天迷迷糊糊的,小人一定会好好责罚她,给主子出出气!” 若是这个旁人招惹了谢侯爷,那大可将人丢给谢侯爷处置。偏偏谢侯爷要寻上的人是黛娘,她可是杜丽院的门面啊,哪能将这样的聚宝盆拱手让人? 因此,戏班头不过是说给谢侯爷听,大抵是不会责罚黛娘的,顶多不痛不痒抽打一下,不伤嗓子也不伤颜面的,走个过场。 谢侯爷冷哼一声,视线飘到了楼下。 黛娘披着戏服,正在唱戏。她浓妆艳抹,满头朱钗,低头的一瞬间,后颈白皙修长,瞧得人眼热。 是她了,原来她是黛娘啊。 哼,还敢谎称自己是小桃红,当他好骗吗?看他这回怎么整治这样的小狐狸。 等黛娘一曲唱罢,台下老票友纷纷叫好,喊着:“黛老板真是京都一绝啊!” 黛娘退到后台,还没将脸上油脂卸光,戏班头就来拿人了。 他心急火燎地道:“姑奶奶啊,这小桃红可是你乳名?贵主儿来找人了,就在二楼候着呢!” 戏班头这是和黛娘对口供呢,让她咬死了“小桃红”乃是她奶名字,这样就不算诓骗贵主儿。 黛娘被他点醒,忙换了件素净的衣裳,跟着戏班头去拜见谢侯爷了。 黛娘一见到威严清俊的男子便下跪了,她毕恭毕敬地道:“这位贵主儿光临杜丽院,小女子不胜荣幸。不知贵主儿想听些什么戏?小女子正好开了嗓子,可给贵主儿唱上一场。” 谢侯爷被逗笑了:“敢情你刚才那一场千古绝唱,还只是吊嗓子呀?若不是你脸上妆卸得快,爷又要被你诓骗去,以为你心底多孝敬爷呢!” 他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吓得黛娘将头低得更深。 气氛凝重,黛娘冷汗淋漓,小声道:“爷,小女子前些日子刚给谢家官老太太唱过戏,得了赏,热乎劲儿还没过,若小女子出事,那多不吉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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