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手一挥,宫人们退了下去。 “她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却比我有担当。陛下当真要让她和小西凉王回去吗,其实不是非要有继母看管,本朝那两位大将军既然派遣入驻,定会辅佐好小西凉王。” 谢瑛本不欲多管,可仍是觉得惋惜,便多了一嘴。 周瑄冷笑:“谢瑛,你明明知道朕的答复,却还是不死心。” “是我错了。” 谢瑛闭上眼眸,羽毛般的亲吻落在额头,周瑄勾起一绺青丝,缠在手指上把玩,他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想的却是:口是心非。 年底宴席,周瑄正式让谢瑛出现在朝臣视线中。 以皇后之礼设置坐席,享众人尊崇仰视。 秀秀跟在云彦身后,扯了扯他衣角,云彦回头略微躬了下身子。 “郎君,我与未来皇后冲了名字,待会儿在席上你不要唤我“阿瑛”,好不好?” 云彦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好,那我叫你娘子。” 秀秀脸一红:“多谢郎君。” 云彦凑到她耳畔,说话时带着温热呼吸,扰的秀秀脸更红了。 “你跟紧我,什么都不用怕。” 落水后,云彦便只记得自己有个妻子唤作“阿瑛”,其余相处的日常皆记不清,就算想起来,记忆中的脸也都是模糊不定的。 他感觉内疚,但“妻子”待他甚是体贴,从不抱怨,她的手很巧,能画出一幅幅精妙绝伦的佳作,两人独处一室时,便各自坐在案前,他画舆图,偶尔画山水鸟虫,她画各式各样的珠钗首饰,也会画冠。 妻子做的冠,深受贵眷喜欢。 云彦扭头,正好对上秀秀忐忑的眼神,他从桌下伸过去手,包裹住秀秀的小手。 秀秀便忽然心安起来。 谢瑛进殿时看到了顾九章,几乎是一眼辨认出来。 在一众官员家眷之中,他单手拄着小案,斜斜歪在上头,跟没有骨头似的,穿了身极其喜庆的绯色对襟圆领袍,金丝银线勾勒出华美的图案,随动作起伏变幻出不同颜色。 他又生的极好看,面向阴柔不女态,桃花眼漫不经心一挑,暗戳戳发起牢骚。 今夜的圣人,活脱脱像只发情的孔雀。 一双眼睛盯着谢瑛,似要生吞活咽,两人经过郎君面前时,圣人便要抖搂开繁复重叠的尾羽,像对方展示自己的强悍。 顾九章啜了口酒,心笑:幼稚。
第88章 过来◎ 麟德殿 觥筹交错间, 管弦声起,众臣推杯换盏,更有兴致高昂者,踏着鼓点做舞, 欢声笑语同布置喜庆的大殿融为一体, 比之往年,今岁的宫宴异常热闹。 方感叹圣人幼稚的顾九章, 正了身子, 将锃亮的墨发抿了抿,抬手搭在冠上玉簪, 冲着清澈的茶水端详了少顷,复又理好衣领, 用垂挂的玉佩压好锦袍。 环顾四周, 席上无人可比。 顾九章嘴角抽了下, 抿茶时更是做出高雅端庄的姿态。 远处的平宁郡主瞥到, 不耐烦的翻了记白眼,招手唤来婢女, 耳语一番。 顾九章心神荡漾之际,冷不丁被平宁郡主的近婢提醒,登时索然无味, 身子一斜,自暴自弃的喝了盏浊酒。 婢女在他身后站着,见状小声说道:“郡主娘娘吩咐, 郎君今夜不可多饮,不可多说, 不可莫名离席, 不可直视不该直视之人。” 捏着瓷盏的手微微收紧, 顾九章托腮眨了眨眼:“姊姊说的是哪个?” 婢女咽了咽唾沫,目光瞟向圣人下手位的谢娘子,使了个眼色。 顾九章笑,桃花眼沁出淡淡的水光。 “郡主娘娘还说了,郎君的骨头刚长好,凡事掂量着来,断不可意气用事。” 顾九章不搭理,那婢女犹有话说,附耳于上,嗓音低低。 “娘娘说,郎君便死了心吧,样貌学问,身手才能,您都不如圣人,就别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了。” 瓷盏啪嗒落到案上,顾九章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磨着后槽牙笑:“姊姊,你说别的也就罢了,九爷我这张脸,哪里差了。” 婢女弯唇轻笑,却不言语。 顾九章生了好一通闷气,如此后腰跟着疼起来,他站起身,出门溜达,而身后随之跟来的,是平宁郡主那位忠心耿耿的近婢,走一步,她也走一步,不近不远跟着。 顾九章甩开步子,走的飞快,那人也急急跟上前,不忘提醒他注意身子。 偏生那般巧,抬头就看见云六郎。 一别许久,云六郎风骨更胜从前,不似初见消瘦,整个人修长儒雅,清隽斯文,看见他的第一眼,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顾九章挺直了腰背,冷风吹起他绯色圆领袍尾,腰间挂的香囊与玉坠纠缠在一起,令他纳闷的是,云六郎牵着一个圆脸姑娘,举手投足间体贴备至,两人走过拱桥,与顾九章擦身而过。 顾九章好奇的捏着下颌,后脊靠在桥栏上,倾着身子目光追寻。 沈静林和薛娘子打假山处走来,碰上云彦亦是僵了表情。 顾九章看的真切,薛娘子的眼睛时不时扫到云六郎牵着的人身上,似乎也心存疑虑,然他们很快一同入席,淹没在麟德殿的喧闹繁华之中。 “你叫什么?”薛娘子倒吸了口气,下意识看向沈静林。 沈静林抚着她的手,显然同样吃惊。 秀秀心里一颤,咬到舌尖。 云彦抓起她的手拍了拍,笑道:“阿瑛,你不必紧张,这位是我同窗好友沈静林沈大人,这位是他的薛娘子。” “阿瑛?” 薛娘子指甲掐到沈静林的肉,疼的他嘶了声。 秀秀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此番回京,一来是述职,二来是回忠义伯爵府,与忠义伯和曹氏商量婚期,依秀秀想法,本是不想办仪式的,但云彦怕她受委屈,便想着只在族里通知各家长辈亲戚,聚在一起做个席面便好。 她最担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知道自己不是谢瑛,而又顶着谢瑛的身份陪在云彦身边,她羞耻的埋着头,指尖攥的发白。 云彦低下身来,关切的揽住她肩膀,笑道:“往后熟络了,你便知道他们是何等好相与的。” 沈静林打圆场,给薛娘子递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对了,年初三是我家小郎君的生辰,你们夫妻二人一定要到场,邀帖便不再下了,礼物还是要准备的。” 他哈哈一笑,云彦作揖道:“自然。” 入席后,云彦摸到秀秀冰凉的手,不由探身上前,“娘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秀秀摇头:“今日能不能早些离开。” 云彦疑惑。 “冯娘子的冠还有五日便要交货,我怕弄不完,遂早点回去早点赶工。” 她说了谎,实则那冠只剩下边角需要细致处理,若聚精会神去做,顶多半日光景,可她总是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她抓着云彦的手,就像小偷抓着别人的东西。 不踏实。 “好,等聆听圣人圣言后,咱们便回去。” 他攥了攥秀秀的手,秀秀弯唇笑起来,恬淡的面容纯真灿烂,两人的恩爱模样,落在有心人眼中。 周瑄瞟向谢瑛,她正与昌河闲聊,淳哥儿是个不懂事儿的,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一会儿搂着脖子,一会亲亲脸蛋,不知男女设防。 他暗暗哼了声,看过去的眼神愈发幽暗。 令他诧异的是云彦,而他身边那个女子,仿佛有些眼熟,他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都是过客。 周瑄嘴角一勾,心情莫名的舒畅。 忽然,目光对上斜歪在案几上的绯色人影,顾九章的桃花眼,抬起来便勾魂一般,给他斟酒的宫婢已经偷看了数眼,小脸红的快要煮熟了。 他拧起眉头,快速转向谢瑛,发现谢瑛华服的颜色,花样与顾九章的很是相似,就像出自同一个师傅的手,而两人远远瞧着,极其登对。 更气人的是,谢瑛那套华服,是他周瑄亲手量,亲自嘱托尚衣局缝制出来的。 承禄弯下腰,周瑄低声吩咐:“找套绣山河日月的大红锦衣,稍后朕去更换。” 承禄忙道:“陛下不是不喜红色吗?” 周瑄的衣裳,大都是寡淡的纯色,或漆黑或雪白,或雅青,他极少穿的鲜艳,最过分的便是床榻间,那绯色如火的帷帐,除此之外,他当真算的上简约。 “去找,务必要快。” “是。” 承禄将要去吩咐,周瑄叫住他。 “靠近些。” 承禄几乎跪立下去,周瑄挡了唇,眼神飘忽在顾九章身上。 约莫一炷香光景,便有宫婢端着酒水来到顾九章面前,斟酒的时候,手抖,撒了他一身。 宫婢大惊失色,扑通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股就找不以为然,抽出绢帕信手擦了擦,“去吧,无妨。” 宫婢千恩万谢,逃命般离开。 然少顷后,又有一宫婢端来葵口碗,里头盛着滚烫的粳米羹,快要靠近时,被绊了下踉跄着扑在顾九章怀里。 那米羹洒得到处都是,顾九章跳起来。 滚烫的粥将他衣领,前襟袍尾全都湿透,得亏冬日衣裳穿的厚实,消减了热度,饶是如此,他还是躬身扯着衣裳,避免这灼热伤人。 “还不退下,找得力的宫婢过来,为顾大人清理身体。”承禄肃声斥道。 转头又笑盈盈的冲着顾九章说道:“大人,虽我来换件衣裳吧。” 顾九章不欲多想,但是回来后看见圣人穿上正红绣仙鹤日月纹锦服,与下手位的谢瑛挨在一起,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花孔雀,嫉妒自己呢。 他撇了撇嘴,压下心头憋闷。 花孔雀就是恼怒自己比他更俊,更招女娘子喜欢。 薛娘子与谢瑛闲聊的时候,提了句年初三孩子生辰,谢瑛便说会亲手绣个小肚兜,届时去沈家讨杯酒喝。 薛娘子抬起眉,小声道:“六郎也去。” 谢瑛愣了下,随即改口:“那我托人送去。” “我瞧着六郎不对劲儿,他是不是病了,他还喊那女子叫阿瑛,我想他不会认错人被骗了吧。”薛娘子终是忍不住,也不想谢瑛被蒙在鼓里。 谢瑛剥了颗蜜桔,“不会,你也不用介意,如今他过得安好又快活,何必在乎真假。” 薛娘子便知道,谢瑛早就知晓其中缘由。 她适可而止,并未打破砂锅。 “还有件事,你可能会吃惊。”薛娘子神秘兮兮的环顾四下,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谢瑛蹙眉:“何事?” “吕骞要娶新妇了。” 谢瑛嗯了声,吕骞与云臻和离数载,便是娶新妇也在清理当中。 “对方是谁你怕是万万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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