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仿佛变了个人,更或者说是多了一层面容,是她陌生且不适应的一面,当他处在这一面时,可以抛下自尊,不要脸面,像是最轻浮浪荡的男人,遇到喜欢的女人,便是什么鬼话够编的出来。 而翌日清醒,他又会穿好衣裳,道貌岸然的去前朝议事。 谢瑛问承禄,近些日子陛下有没有看过什么书,跟谁看过,承禄也只是笑笑,并不告诉她答案。 这日,谢瑛从清思殿出门,提着一食盒樱桃毕罗去往赵太妃宫中。 走到高墙拐角处,迎面过来个人。 清瘦的身形,儒雅温和的面庞,似乎也被谢瑛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 谢瑛没料想会在此处碰上云彦,她身边没有跟随宫婢,只想着去赵太妃那儿少坐一会儿便折返回去。 现下的情形,仿佛有些怪异。 云彦打量她的目光,挟着些许好奇。 那是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却又客气守礼。 谢瑛点了下头,打算擦身而过。 忽听云彦高兴的唤了声:“阿瑛。” 谢瑛停下脚步,便见云彦径直绕过她,走向身后,语气柔和清风一般。 “阿瑛,是不是迷路了。” 谢瑛疑惑的回过头去,却在看见那人时,骤然吃了一惊。
第87章 幼稚◎ 寒风倏地刮起枯叶, 拍打在高耸的城墙。 谢瑛的氅衣簌簌鼓开,她被吹得猛一摇晃,眯起眼睛的光景,云彦低头握住女子的手, 捧到唇边呵气取暖。 那女子嫣然一笑, 露出洁白的牙齿,乌黑的发, 圆溜溜的眼睛, 透着股干练爽快。 “郎君走的好快,我只在那儿稍站了会儿, 抬头便不见人了,方才可害怕, 如今看见郎君, 便又什么都不怕了。” 她咧开嘴, 笑意满面。 云彦转而单手牵住她, 往前走了几步,女子抬起头来, 这才看到拐角处站着个人。 雪青色绣缠枝牡丹纹大氅,领口处有团白绒绒的毛,溜光水滑, 她逆着光,可仍能看出皮肤细腻莹润,吹弹可破, 女子亦是惊诧不已,然短短一瞬便平复下来, 冲谢瑛客气的福了福身, 与云彦一道走向前去。 谢瑛错愕不已, 望见他们离开的方向,应是去了门下省。 此番年底回京,想来云彦是要去拜访魏尚书的。 只是,为何他不认得自己了? 为何又称呼别人为“阿瑛”。 赵太妃捻着檀木珠子抄经,听见声响,谢瑛进门时,她站起身来,面容平易温和。 “谢娘子来了。” 如今谢瑛虽还未正式获封,但宫内所有人都知道,未来皇后非她莫属。 “太妃安好。” 谢瑛坐在对面塌沿,与赵太妃问道,自从七王爷兵败,赵太妃出门便愈发少了,时常关在宫里抄经静心,对于之前的两不偏帮,或许是后悔,更或许是暗自庆幸,庆幸周瑄没有杀红了眼,将她的安稳日子夺去。 但谢瑛约莫猜得出,如若重来,赵太妃还是会走老路,她性子便是如此,谁人都不得罪,却又谁都得罪了。 “这是什么?” 方方正正嵌螺钿红漆盒子,摆在谢瑛面前,赵太妃微微笑着,示意:“妾身与昌河能全身而退,全靠谢娘子保全,你虽不说,妾身却是心知肚明。 这是谢礼,望谢娘子不要嫌弃。” 谢瑛掀开盒盖,看见一条青玉珠串,纹理不如外头做的精致,但胜在成色好,颗颗饱满。 赵太妃又道:“本不是贵重玩意儿,但是妾身自己做的,谢娘子若能收下,也好全了妾身感激之意。” 谢瑛扫到斜对面小几上的匣子,里头搁置着各种钻器和辗玉砂,而赵太妃翻开的指腹上,布满细碎的伤痕。 如此,她道了谢,认真收起来。 昌河跟淳哥儿打外头回来,小人垫着脚爬上来,没洗手便去够樱桃毕罗,被昌河打了屁股,象征性哭了两声,乖乖挽起袖子跟宫女去净手。 “外头可真冷。”昌河搓了搓手,将氅衣解开扔给宫婢,挨着谢瑛下手位落座。 她喝了一盏热汤,瞥见桌上的樱桃毕罗,笑道:“淳哥儿可爱吃甜食,一会儿他约莫要收不住,满口小牙快要坏了。” 谢瑛回道:“我只加了一点花蜜,不是那么甜。” 淳哥儿扑过来,谢瑛接住他的小手拉到塌上,淳哥儿便咯咯地笑着,左右手开弓,吃的花猫儿一样。 “王姐姐是不是想让你帮她求情?”昌河到底没忍住,开口小声问她。 谢瑛啜了口热茶,“想来是这样。” “你别去掺和,王家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父皇在位时如此,皇兄御极后亦是如此,皇兄不喜欢王家,不然也不会毫不留情面,遣王姐姐去西凉。” “嗯,我不会搭手的。” “王姐姐是个可怜人,但是没法子,她自己选的路,便得自己走下去。她撑着一口气,王家便屹立不倒,她若是撑不住了,她的弟弟妹妹便也会任人欺负。 世家女的前程,有几个由得了自己。” 想到谢瑛,昌河不禁感叹:“说来我很是佩服你,怎么从谢老大人和谢夫人的手中逃脱出来的。” 谢瑛托腮看向支摘窗,慢慢回道:“或许你不相信,幼时我很羡慕阿兄阿姊被他们重用,因为在谢家,有用的孩子才会得到喜欢。 于他们而言,我是最没用的,所以才不用背负家族重担。” 昌河点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生来命好,不然也不会被皇兄这般喜欢。” 说到周瑄,谢瑛蹙了蹙眉,端起茶盏喝光。 按照她为周瑄总结的规律,今日大概又要折腾,且他回来后,手段和技巧都变了,那张俊脸稍稍露出失望委屈,谢瑛便觉得招架不住,每回都叫他得逞。 然下一次提醒自己要狠一点,没用,他歪在怀里可怜巴巴跟条小狗一般,若不应允,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恶事。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翌日他神清气爽,矜贵疏离,仿佛夜间闹着她不肯睡下的那个不是周瑄。 若不是皮肤上异样的痕迹,谢瑛真以为自己在做荤梦。 从赵太妃处离开,天阴沉下来,谢瑛走的极快,绕过拐角,看见站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久的秀秀。 她不停搓手,跺脚,看见黑甲卫经过时,会乖乖避让站到高墙下。 秀秀比在登州见到那会儿丰腴了些,小脸圆润饱满,肤色看起来很健康。 “娘子!”看见谢瑛时,她眼睛一亮,疾步跑了过来。 看得出她很高兴,也很局促,手指一直捏着衣摆,指腹泛白。 “对不起娘子,我顶了你的身份。” 两人来到偏殿,秀秀扑通一下跪倒,咬着唇为难的开口:“郎君将我认成了你,他以为我是他的妻子,我们两个,方才去见过他的恩师,他们还在交谈,我想同娘子都说清楚。” “你站起来说话。” “不,娘子让我说完。” 谢瑛这才知道,当年他们离开登州,云彦去实地勘察地势之时,被一个浪卷到海里,脑袋磕到石头,后来被人救起,且请了大夫抓药。 秀秀日夜照顾,云彦醒来后,便拉着她的手唤“阿瑛”。 那时秀秀有点喜欢云彦,故而将错就错,并未解释清楚,此后两人便如小夫妻般过起日子。 秀秀经营首饰行,云彦继续研究舆图,走访完登州,秀秀就跟随云彦离开,一路夫唱妇随,眼看着舆图将成,秀秀知道总有一日会回京,会遇到谢瑛。 殿内的地龙烧的旺盛,很快将秀秀的脸烘烤通红,她仰起头,哀求道:“娘子,是我的错,但秀秀想求你,不要把真相告诉郎君。” 谢瑛犹豫了下,拉着她的手将人扶起来:“那你自己的名字呢,便这么一直被他误会下去?” “我不在乎,我喜欢郎君,他高兴我就高兴,不管他将我认成谁,我都甘愿如此。 娘子,郎君是个极好的人,我不想错过他。” 谢瑛点头:“好,我答应你。” 秀秀眼眶湿热,一把抱住谢瑛。 谢瑛笑,拍了拍她后背说道:“云六郎人品醇厚,但你要记得,你是秀秀,终有一日,他嘴里唤的人会是你的名字。” 秀秀抹了把泪,喃喃道:“郎君什么都记得,这些年他叫我“阿瑛”时,眉眼间的温柔我从未见到过,娘子,他这样好的人,你怎么舍得放弃。” 谢瑛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云彦是个好夫郎。 如若他不姓云,也没有忠义伯爵府那一家子拖累,他们想必不会分开,但天底下没有如若,既过去了,便只能往前看。 临分别,谢瑛嘱咐秀秀,莫要陷进伯爵府的漩涡,能分府别居,便不要住在一起,曹氏,云臻还有曹氏的庶姐孟姨父一家,都不是善茬。 秀秀抱住谢瑛的腰,嗓音沙哑:“娘子,对不住你了。” 谢瑛抚着她的鬓发,安慰道:“路是自己选的,日后别忘了初心,别横生抱怨,日子便是你待他好一些,他待你更好一些。 日久见人心,他总会知道你的好,别着急。” “娘子,我不着急。” 秀秀小脸通红,羞涩的抬起眼眸,说道:“我不求他待我更好,即便他永远不知道我是秀秀,我也会一直待他好,娘子,喜欢一个人,不会计较这些。” 秀秀的话让谢瑛思虑了许久,窗牖外的天黑透了,阴沉沉的云彩不断破开口子,雪越来越大。 她拄着胳膊,不多时便听到毡帘掀开,周瑄咳嗽了两声,带着一身寒气进门,怕渡给谢瑛,他在外头烤了半晌的炭火,待双手发热后,才进内殿。 “在画什么?” 周瑄凑过头,亲在她唇角,看到桌案上摆着一副山水图。 他想起承禄晌午时传的话,云六郎今日进宫拜访恩师魏巡。 如是想着,他眼底便涌上一抹幽暗,从后抱住谢瑛,声音软和下来,“朕批了整日折子,头疼手疼,你都不问我一句。” 横在塌上,枕着谢瑛的腿。 谢瑛估算的没错,就是今日,周瑄又来了。 扯了帐子,谢瑛紧紧揪住,而他便撩开裙角,手指慢慢伸开。 他似很有耐心一般,直将谢瑛逗弄的没了脾气,虚虚窝在他胸口,他才得意的将人放在枕上,覆身上去。 翌日又是重复,他意气风发,任由宫人服侍穿戴,华服下是劲拔颀长的身段,每一寸肌肉恰到好处,宽肩窄腰,双臂展开犹如鹰隼一般。 而谢瑛趴伏在绸被上,后脊是他留下的印记。 她咬着牙,抬手撩开帐子。 周瑄看来,目光中挟着餍足。 “昨夜将你累着了,便继续睡吧。” 谢瑛瞪着他,没好气的开口:“王二姑娘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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