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 薛娘子点了点头:“何止是认得。” 她这么说,成功勾起了谢瑛的好奇。 “忠义伯爵府的小娘子,云恬。” “怎么会是她?!”谢瑛当真想不到,怎么可能会是云恬。 且不说吕骞是云恬的前姐夫,单是两人年岁便差了许多,云恬年十八,而吕骞已经二十有九,十一岁的鸿沟,怎么就撮合到一起了。 薛娘子感叹:“我也不知为何,但事情就是这样,两人婚礼定在上元节,办的匆忙,你不知你那前婆母,仿佛干巴巴的作物,浇了点水,恢复生机了。 那日我路过脂粉铺子,看见她和云臻在里头挑东西,里里外外挑了好多,都是名贵稀少的脂粉。 云四娘不是善茬,我可听见她骂骂咧咧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 可想而知,曾经的夫郎被抛弃后,非但没有倒台,反而活成朝堂炙手可热的人臣,纵使他和离过,京中想嫁他的小娘子如过江之鲤,云臻看着她们跃跃欲试都不成功,心里头很是快意。 但,如今吕骞要娶的人,是云恬,云臻怎会善罢甘休。 酒足饭饱,众人相继来到麟德殿前头的空旷场地,已有宫人安排好天灯以及纸笔,打眼望去,灯火通明的殿门前,天灯如密匝的雨点子,排列的满满当当。 周瑄走在前,谢瑛跟在后头,忽觉面前一暗,却是他停了脚步,朝她伸出手来。 入目所及,是正红锦衣下,俊侬妖冶的脸,不同于往日的沉肃,被如此鲜明亮丽的衣裳衬托,他的眉眼宛若染上一丝邪气,只消望着他,便能溺死在那无止境的注视中。 “谢瑛,过来。” 他的掌腹温热,包裹住谢瑛的冰凉。 被环在怀中后,谢瑛觉得自己身处在烈火当中,明明天冷得厉害,他浑身山下却像是烧起来一样,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裳渡到谢瑛身上。 两人拽着天灯边缘,周瑄提笔在上头写了几个字,笔走银蛇,遒劲有力。 “仆与谢瑛,岁岁年年,朝朝暮暮。” 谢瑛愣了下,这不是当初云彦写给自己的求子信? 周瑄自然知道,于是便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回应。 “来,好生想想要写什么?”他把笔塞到谢瑛手中,下颌抵着她肩膀,催促道:“快些写,等会儿都要烧没了。” 谢瑛忍不住想笑,捏紧笔杆往天灯上写下:“妾愿郎君心胸似海,举目向前。” 写完,若有所思的回望过去。 果真见那人阴恻恻的瞪着自己。 “就这些?” “嗯。” 谢瑛莞尔,指尖捏住边缘,抬头看向陆续放出的天灯,忙道:“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手。” “一” “二” “三” 她松了手,但见天灯晃了下,倾斜着框架眼看就要烧起来。 周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抬了下颌,“再写点。” 毕竟是新岁祈福,又是为着他们两人,他不信鬼神,此时也有相信的冲动。 或许是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与特定的人,生出独一无二的情愫。 他巴望着,像小孩要糖一样等着谢瑛。 谢瑛只得又添了几个字。 “长长久久,一生一世。” 周瑄满意的扯开嘴角,努了下嘴,“一起放。” 天灯摇摇晃晃飞上半空,在点点星光的映衬下,很快与其他飞起的天灯融为一体,分不出哪个才是他们放出去的希望。 “谢瑛,其实朕想要的,是你的全部,一生一世远远不够,朕要永生永世。” 唇落下来,亲吻谢瑛的眉心,眼皮,睫毛颤了下,天空传来鸣响。 紧接着恍若白昼般的明亮,陆续绽放开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烟火,将那湛蓝色夜空染成流光溢彩,绚烂斑斓。 他的唇,一点点亲到谢瑛的嘴角,双手环过细腰,随后将人紧紧拥住。 顾九章倚靠在冰凉的石雕像上,穿过重重人群,他看见谢瑛微仰着头,被圣人抱进怀中。 顾九章举起手来,看着左手空落落的小指,笑了笑,转身往宫门走去。 他向来是喜欢骑马的,但脊柱受伤之后,便再也没有骑过。 平宁郡主的马车在宫门处等着他,见他走近,小厮忙放下脚蹬,伸手撩开车帷。 “九爷,您可算出来了,娘娘等了你半个时辰,车内的炭火都快没了。” 顾九章看着地上的脚蹬,越过去,纵身跳上车辕。 平宁郡主还没叫出声来,他便觉得后脊一阵疼痛,脸上抽搐着,神经都在打颤。 真特么疼死了。 昌河公主虽在宫中,却依旧耳聪目明,比如说云家嫁女,吕骞娶妻,个中腌臜她是理得清清楚楚。 淳哥儿被宫婢带下去,昌河说的口干舌燥,抓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大碗,接着眉飞色舞说道。 “总之就是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云四娘打的主意好,但老天不成全她的下作,偏又凑巧,云恬误打误撞遇到吕骞,两人都被下了药,那种情形,便是大罗神仙都忍不住。 他们快活了整夜,翌日云四娘安排好的人过去时,才发现床榻上根本不是云四娘,而是她的妹妹云恬。 造化弄人,我还是那句话,恶有恶报,这般不入流恶心的手段,亏她想得出来,结果呢,她那妹妹我看是命好的,那小姑娘又乖又单纯,兔子一样不争不抢,到头来好事砸到身上,多少人羡慕到眼红。” 谢瑛才知道,云恬与吕骞成婚,竟是这般缘由。 “嫂嫂,你会过去吗?” 昌河吃着樱桃毕罗,又将剥好的橘瓣一同塞下,鼓鼓囊囊孩子似的。 “不去。” “伯爵府可算扬眉吐气了,你不知曹氏的脸色有多喜庆,比过年还好看呢。”昌河夸张的模仿,笑道:“云六郎仿佛也要办婚宴,只是并不张扬,日子定在上元节后,原先是想早点定完,早点离京游历,但碰上云恬与吕骞大婚,他们便将日子往后调了调。 曹氏不太喜欢这个儿媳,云四娘也是,瞧那小娘子怪精神的,但搅进云家这趟浑水里,保不齐要受委屈。 云六郎,他性子太软,镇日就知道写写写,画画画,魏尚书喜欢他,我可不喜欢,不能为自己娘子出头争气的男人,算不得好人。” 想到自己,昌河便有些咬牙切齿。 “自然,瞒着娘子做阴诡丑事的更不是好人,死有余辜!” 刑部的判罚将将下发,汝安侯府判的不轻,汝安侯和世子曾嘉和被判斩首,定在二月初,没几日好活的了。 圣人天恩浩荡,自打除夕夜后,又连办七日马球赛。 坊间都道,圣人要立皇后,心情愉悦,万民同乐,连开岁后的税收也都减了一成,他们自然津津乐道,巴不得圣人日日娶妻。 适逢天气晴朗,日光柔和,谢瑛带白露和寒露前去观赛。 她梳着单髻,换了身窄袖收腰对襟襦袄,绑上攀膊,骑着枣红色骏马晃晃悠悠来到场边,风吹着青丝,将那白皙的脸蛋露出。 此时场地上是双人赛,薛娘子和沈静林正处于上风,对打的一方则是户部侍郎夫妇二人,谢瑛在旁为其助阵呐喊,待一刻钟后,比赛结束,薛娘子如愿捧回一对虎头鞋。 她兴高采烈勒紧了缰绳,展示给谢瑛看。 绣工精美,虎头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谢瑛笑,“咱们好久没打了,等会儿我定要与你痛快打一场。” “好啊,你等我喘口气。” 两人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从旁侍候的小厮。 周瑄与鸿胪寺卿忙朝务,本该休沐的日子,他接连召见了刑部、户部多名朝臣,仿佛有忙不完的事,天不亮便去紫宸殿批阅各州县呈上来的奏疏,而后天黑的没一丝光亮,又精神抖擞回到清思殿,夜间,更是如狼似虎。 他精力委实旺盛。 谢瑛揉着手臂放松,目光追随场上的骏马,忽听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叱骂。 她与薛娘子齐齐转身望去。 穿着粉色衣裙的云恬脸涨得通红,快要哭出来一般,她捏着帕子,脑袋快要钻进土里,又羞又臊。 而云臻正颐指气使的掐着腰,面目狰狞,口舌伶俐。 虽已经压低声音,可还是传到她们耳中。 “当真指使不动你了,也是,如今你可是吕大人的未婚妻,等大婚礼成,就是众官眷攀附结交的对象,到时自然有大把阿谀奉承,拍你马屁的人。你现下便甩脸子,是瞧不上你阿姊了,还是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不甘心。 云恬抽噎着,不敢哭出声来。 云臻愈发恼怒,尤其想到功败垂成,毁在云恬这么个小丫头身上,否则今日嫁给吕骞的,只能是她。 他们到底夫妻一场,何况那些年里,吕骞对她唯命是从,她相信吕骞会心软,会重新接纳她。 可是,全被云恬毁了。 气不一出来,她眼珠子瞪的滚圆:“你哭给谁看,你哭便是你委屈,做错事的人,总有脸活着,你占了旁人的福分,迟早要遭反噬的。” 薛娘子咋舌,拉住谢瑛的手臂摇头:“你可别去插手,他们自家的事,自家去处置。” 谢瑛明白,便与薛娘子转身继续看马球赛。 又是一轮马球,两人收拾好装束,接过球杖后翻身上马。 薛娘子笑道:“我可不会让你。” 谢瑛回她:“你尽管放马过来!” 马蹄哒哒,两人争先朝着前方马球奔跑而去,冷冽的风,吹打在身上,却不觉得冷,天高云淡,心情随之变得愉快放松。 谢瑛跑了会儿便满身是汗,自己许久不曾剧烈运动,乍一上马便见端倪,虽还记得技巧谋略,可体力跟不上,总在关键时候被凌空抄断。 自然是输了,但心情甚好。 她们骑着马从场外侧踱步回来。 云恬乖乖站在前面柳树下,似乎在等人。 薛娘子小声道:“你要分得清轻重哈。” 谢瑛点头:“我知道的。” 听见马蹄声,云恬抬起头来,看见谢瑛的时候,眼眶里立时徐曼泪水,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谢瑛心里刀绞似的。 在伯爵府的三年里,她对云恬就像对待妹妹一样,她很喜欢云恬的安稳沉静,云恬与云臻不同,她有自己的喜好,且能专注钻研。 譬如她精湛的绣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甚至比有的女官绣的还要好。 谢瑛下马,薛娘子不打扰她们说话,先行去了落满帷帐的亭榭中。 云恬跟着谢瑛,来到僻静的水池边。 谢瑛还没开口,她便揪住裙摆跪下来。
第89章 适合与喜欢◎ 远处有白露和寒露盯梢, 此地僻静无人,云恬的泪珠成串往下掉,谢瑛叹了声,去扶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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