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崔氏掩胸,倒吸了气。 谢瑛搁下箸筷,不疾不徐解释:“往后,我只有阿姊阿兄这两门亲人,再没阿耶阿娘了” “你混账!” 崔氏打翻了汤羹,吓得谢临跳下去躲到秦菀怀里。 “谢家不会倒,陛下承诺我,谢楚一脉扶摇直上,你和谢宏阔安心流放便好。” 紫宸殿 周瑄捏着眉心,沉声道:“她果真这般说的?” “是,崔氏离开时气的走不动道儿,倒是秦娘子留下和谢娘子说了几句悄悄话。” 周瑄扫过去,那人拱手一抱:“两人挨得太近,属下实在听不清楚。” 傍晚他便知道谢瑛早就猜出原委,恐怕不止猜到了谢家,还疑心了自己。 他给过她机会发问,可她什么都不说。 入冬后,下了场雪。 谢瑛偎在榻上画消寒图,周瑄打帘进来,便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裹在绸被里,领口一团雪白的狐狸毛,油润顺滑,她没有梳发,披散在身后拿丝带松松拢着。 这一刻,周瑄悬着的心忽然有了着落。 就像晚归的郎君骤然看见等他的妻子,暖流溢开。 他搓了搓手,承禄抱着鹤氅退出门外。 “画什么呢?”自后拥住她,微凉的下颌搁在谢瑛肩上,双手自腰间不安分的捏了把。 “你身上好凉。”谢瑛嗔道,推他往外。 周瑄却不走,抱得更紧,耍赖一般:“你帮我暖暖。” 说罢,当真把手从衣服底下探进去,激的谢瑛险些跳起来,圈点的红梅登时洇开,晕染出大片痕迹。 谢瑛被他压在软塌,一番亲昵后浑身没了力气,发软的身体微微颤着,任由他擒了手腕覆在颈项,一点点解开衣领,推上小衣,直把那皮肤燃成黛粉,他支起身子,抬手为她理好衣裳,又将湿润的青丝抿到耳后。 自深秋至今,两人仿佛真的回到年少时候。 谢瑛比对着每一封信,回想自己收到信后的反应,将做过的事一件件重新再来,而周瑄对此乐此不疲,甚是沉浸。 “你阿姊病了,朕让陆奉御去紫霄观看过,只是普通的伤寒,得调理半月。” 周瑄握着书卷,一手搭在曲起的膝上,谢瑛坐在条案对面,专心临摹他送来的字帖。 她十二岁时写字难看,周瑄便特意给她搜罗了帖子,这便是其中一幅。 如今她自然有进步,可离周瑄的要求尚远。 “我替阿姊谢谢陛下。”她眨了眨眼,潋滟的眸中闪着烛光,轻轻浅浅像碎了的水面。 “朕说过,你在意的,朕都在意,你喜欢的,朕也都将试着喜欢。 谢瑛,过来。” 他把书卷放下,侧躺着身子把手压在脑后。 谢瑛嗯了声,笔却未停,“还有几个字,容我写完。” 周瑄果然好脾气的等她写完,随后便见纤软的人走过条案,跪伏在自己膝边,他抬手,扶着她的腰让其坐在腿上。 眸中情/欲荡开,谢瑛抓着他的手臂,坐伏上去。 她很温顺,在床事上异常的配合,有时被弄得难受,她也只咬唇忍住,虽然舒畅,可周瑄却总也惦记最初那回。 第一夜,他下手没轻没重,而她在药的作用下,毫无防备,信任他,依赖他,被送至云端,又被拉下深渊,哭的时候奋力捶他咬他,像只小野猫。 周瑄始终记着那一夜。 正是因为印象深刻,反而现在的温存不能让他满足。 他想她也舒服,而不是克制隐忍,将感受全藏起来。 帷帐内的人,趴在塌上。 濡湿的发丝缠在皮肤,蜷起的手指依旧攥着绸被,眼尾眉梢嫣红未消,光洁的后背尽是汗珠。 殿内烧着地龙,周瑄只穿着里衣下地。 他瞥了眼朱红帐子,拾起地上的衣裳穿好,承禄在门外撑了伞,擎着走在旁侧。 “陛下,西凉使臣还有五日便进京了。” “让吕骞和鸿胪寺卿招待,”周瑄咳了声,拢了拢玄色鹤氅,“让珠镜殿的人都守紧嘴,谁说漏了半个字,叫她知晓,朕不会轻饶。” 承禄顿步,少顷回:“是。” 起风了,挂着枝头薄薄的雪沫四下飘散。 自打陆奉御帮忙调理月事,谢瑛已经疼得很少,偶尔即便是疼,也能忍住,并不像从前那般直不起腰,下不来地。 她端着药碗,蹙眉问:“陆奉御改方子了吗,怎么这药闻着更苦了。” 寒露挑开帷帐挂在钩子上,笑道:“说是调了,奴婢不懂,就记得奉御说减去了甘草薄荷,添了活血的药材。” 白露探头:“良药苦口,娘子喝完,我这儿备好了蜜饯。” 她捧着白玉盘,笑嘻嘻的杵在床边。 甫一喝完,谢瑛简直恶心的快要呕出来,她趴在床沿用力忍住,饶是如此仍出了一头热汗。 她去翻看匣子,发现里面的信件只剩两封,在年底朝宴前,便能将旧事全部做完。 她展开上面一封,周瑄遒劲的笔迹映入眼帘。 “十一娘,我和厚朴去东郊猎场,虽下了雪,可还是猎到两只兔子,一只狐狸,那狐狸毛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本想回去送你。可惜,途中被厚朴截胡,说他阿娘生辰,借花献佛。 我怕让他看出端倪,只好拱手相送。 十一娘,等明年开春,我想同父皇请旨赐婚。 你愿意吗?” 彼时她收到信,一夜不曾睡着,贴身放着,唯恐不小心掉了叫人看见。 她欢喜又紧张,恨不能立刻告诉他,她愿意。 作为回礼,她在信中夹了条亲手绣的帕子,还记得周瑄接过时故作镇定的脸,两人都不敢看对方,以至于手心都是汗,信都湿了。 她笑,撑着腮颊看烛火跳跃,心道,破镜从来不会重圆。 他让她装作喜欢,可他不也是在装作享受? 无非想弥补当年的遗憾,做越多,暴露更多。 十四岁的周瑄,永远不会把她当棋子一样摆布。 谢瑛打开匣子,把信扔了进去。 晴了两日,晌午天又阴沉。 谢瑛正在太液池畔的亭榭里赏梅,她剪了几支绿萼,抱在怀里,嗅着清冷的香气,将手炉放到桌上。 “娘子,宫里要办大宴,听小厨房的人说,他们怕人手不够用,会从各宫各殿调出去厨子以备不时。 好像设在宣政殿,到时文武百官都会赴宴,说是开朝来最盛大的一次。” 白露哈了口气,跺脚道:“咱们回去吧,好像快下了。” 谢瑛便起身,两人沿着小径行走。 “西凉使臣进京了,现在就在鸿胪寺,吕大人前两日进宫,跟陛下回禀过。” “那,西凉公主果真像传说的那么好看?” 谢瑛脚步微停,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两个鹅黄色棉袄的宫女凑在一堆,边扫雪边说话。 “眼下谁都没见着,但听旁人说她好看,像仙女一样,要不然也不会送到京城面圣。” “那有珠镜殿那位好看吗?” 两人压低了嗓音,头碰头怼到一块儿。 白露攥紧拳头,低声道:“娘子,别听她们胡说,竟没些着边的。” 谢瑛抱着绿萼,眉眼淡淡的看着说到劲头的两人,嗯了声,提步往前。 宫女冷不防吓得弹开,可那声“没名分”还是落到谢瑛耳中,她们颤着腿,哆哆嗦嗦躬身退到一旁。 谢瑛只停留了片刻,便头也不回走了。 珠镜殿门前停着撵车,谢瑛将梅花拢了拢,寒露见她回来,忙打帘小声说道:“陛下来了有半个时辰,只说等着,也不叫人去找你。” 谢瑛进去,白露给她解了披风,又取来青玉花囊,将满满一束梅花插/进去。 周瑄倚在榻上看书,手底下搁着一沓阅好的折子。 听见动静,抬起眼来。 “去哪了。” 谢瑛笑,上前偎在他怀里取暖,周瑄握住她的手,带到胸口塞入衣间,顺势亲了亲她的唇,把人摁在怀里。 “去梅园了。”她身上很香,周瑄用力嗅了嗅,把书信手一放,双手掐着细腰提到膝上。 “今儿喝药了吗?” 白露正好端了药碗进门,闻言忙道:“刚熬好,有些热。” 周瑄睨了眼,招手,白露把药放在旁边的案上。 “过两日是朝宴,届时会有诸多琐事,朕怕你觉得闷,便让人将行宫收拾一番,你去泡两日温泉汤,等忙完之后,朕去接你。” 他面相生的实在太好,看着你时,便觉得整个人都属于自己,眸子浓烈到灼热,他望着谢瑛,唇落下。 谢瑛揽住他的颈,道:“好。” 这夜周瑄要的分外狠,如狼似虎,恨不能死在谢瑛身上。 传了四次热水,谢瑛咬破了唇,被他抱着抵在床角。 双手从床栏垂落,又被他一把握住,放在自己腰间。 事毕,他亲手给谢瑛清理了身体,一点点擦去污秽,待挪到腿间,谢瑛下意识想合拢,然根本没有力气。 周瑄抬起眼皮,认真且轻柔的将里面一并打理干净。 他将温好的汤药端来,单手揽起谢瑛,哑声劝道:“谢瑛,喝完药再睡。”
第47章 行宫(一)◎ 屋内香气幽幽萦绕, 罩纱灯内的烛火欲灭不灭。 谢瑛背对着周瑄,两人之间寸缕未着,是最亲密的姿势。 她累极,枕着周瑄的手臂, 蜷起双腿, 细瘦的后背出过汗后又滑又腻,一只手搭在她腰上, 掌腹温热, 缓缓揉按她纤软的小腹。 周瑄揽着她,目光扫到外侧小几上的空碗, 日子总是过得如此迅速,眨眼间便是年尾, 信, 也只剩下最后两封。 地龙烧的极旺, 谢瑛很快热的烦躁难耐, 她搁下绣到一半的帕子,起身去推楹窗。 甫一推开, 不由吃了一惊。 漫天雪花鹅毛似的往下扬,映着廊庑光火仿若仙境一般,她仰着头, 下意识伸手去接,雪花撞到指尖纷纷融化。 她穿上厚氅,拢了兜帽出门。 好些日子没见雪, 今儿倒半夜下起来了。 她自己一人,沿着长长的巷道往前走, 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轻摇慢荡, 雪花迎面打在身上, 脸上,她也不觉得冷,反而有种自在散漫的悠闲感。 风起了阵势,嗖的一下刮灭灯笼。 谢瑛怔愣了瞬,此时环境静谧,耳畔只有落雪声,风吹树枝的动静,她叹了声,转头想往回走,到底还是不喜昏黑。 然刚抬起脚步,便听见黑暗里有人在说话。 谢瑛站在墙后,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梅林后,仿佛有两个人影。 她眯起眼睛,伸手摁在墙壁。 一男一女。 女子拂去兜帽,露出乌黑的鬓发,她面朝自己,抬头起来时,也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她似乎小声求什么,片刻后伸手覆在领口,随后那披风掉在地上,惊飞了枝头瞌睡的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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