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才注意到,何琼之一直处在身侧,与谢瑛挨得极近。 他脸色一沉,顺势瞥去,看见谢瑛的手紧紧抓住何琼之的衣角。 “在外头挤毒血时,十一娘..她太疼这才拽住我,昏过去后手没松开,我也不敢硬掰。” 何琼之局促不安,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两条腿打起摆子。 就在此时,谢瑛像是受到惊吓,眉心蹙的更厉害,且弯曲身体将脑袋愈发靠近何琼之,细白的手指依旧攥住他衣角。 周瑄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屋内气氛凝滞。 呼吸声又粗又急。 奉御捧着碾碎的贝母粉末,辅以药酒调和,随后端到床前,“陛下,此药需全部服下,待酒水从伤处流出,将其中的药渣再行碾碎,敷在伤处,不出三日便会痊愈。” 周瑄嗯了声,从腰间拔出匕首,一手隔开谢瑛手背,锋利的刀刃割破布帛,何琼之如逢大赦,忙退后站定,暗自擦了把汗。 “谢瑛,喝药。”周瑄覆在谢瑛面颊,拍了拍。 谢瑛揪着布帛,喃喃道:“何..大将军你别走。” 周瑄的脸,阴的快要滴下水来。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后俯身对上谢瑛的唇。 谢瑛扭头,抗拒。 他用力握住那下颌,启开她牙关将那药汁一点不剩全喂进去。 谢瑛微张着唇,抵触药的味道。 然刚喘过气,又被周瑄擒住唇瓣渡进温热。 如是几番,一碗药汁见底。 谢瑛咳了几声,睫毛沾了水雾,仍不肯撒手,攥着布帛挪到颈间,头也埋下去。 何琼之有点不知该怎么解释,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去檐下坐着,双手压在膝上。 “中贵人,你觉得陛下对十一娘如何?” 承禄看了眼天,搓着手低声道:“宣政殿未散席,陛下撇了西凉使臣骑快马奔赴至此,老奴年纪大了,猜不准陛下心思,可老奴清楚,天底下再没谁能让陛下舍弃群臣,忧心至此。” “今夜朝宴,陛下和公主的事定下了吗?” “没有,但是想来块了。”承禄哈出热气,把手抄进暖袖里。 何琼之忽然嗅到一抹香气,他捻了捻手指,拿到鼻间,发现是抱谢瑛时染上的,很淡的一缕梅香。 他盯着手指看了半晌,双手慢慢交握起来。 那股香味,若有似无拱进鼻间。 手心里,仿佛犹能感觉到谢瑛的柔软,他按下这个念头,顿觉自己荒唐混账。 后半夜,谢瑛脸色渐渐好转,腮颊和唇都泛起红润。 周瑄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时,骑马离开。 谢瑛醒来,根本不知周瑄来过,他又明令禁止,不许透露出去,故而白露和寒露也没特意提及。 只是求神拜佛到处祝祷,乞求谢瑛能逢凶化吉。 “多亏何大将军,奴婢都慌了,脑子一团浆糊什么都干不成。”白露扶她坐起来,垫上软枕靠着。 谢瑛喝了口药,觉得从头到脚都是苦的。 “若不是他,我小命就没了。” 冰天雪地,还能被条毒蛇咬伤,这样好的运气,可谓千载难逢。 泡了汤泉,谢瑛觉得浑身舒畅,她拢着外衣任由寒露擦拭头发,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拿到陛下印鉴,她得准备几份出城文书,手令。 而周瑄定然在周围布置了许多眼线,明目张胆去找,定然会引起察觉。 她抚弄着发丝,思绪慢慢清晰。 窝在行宫,谢瑛看书,寒露和白露百无聊赖之际打起双陆。 何琼之猎来两只野鸡,晚上便支了火架炙烤,他在军营待过,涂抹调料炙烤火候掌握的极好,香气飘满庭院。 谢瑛撕了一条,见何琼之双手倒腾不过,便递到他嘴边,感激道:“蛇伤的事还没谢你,今儿借花献佛,横竖是你烤的。” 何琼之就着她手吃下,皱眉:“有点淡。” 说罢又撒了点盐,火苗在他脸上打出光影,黢黑的面庞比年少时多了几分刚毅果敢。 再有十日便要过年,京里定然热闹非常。 以往只要入了腊月,坊间便萦绕在浓重的年味里,各种果子酥糖摆满摊子,更有酿好的浊酒,应景的花灯糖人,时而请来游街的舞龙高跷队,鳌山灯海想来已经开始搭建,到了夜间,火树银花,整个京城像是仙境一般。 谢瑛托着腮,何琼之看见她眸子里的火光,有点失神。 翌日,宫里来人,道西凉使臣再有两日便要离京,陛下脱不开身,便让何琼之护送谢瑛回珠镜殿。 分别时,何琼之叫住谢瑛。 车帷外,他想要再确认一番,那夜承禄的话他仔细想过,不无道理。 “或许陛下不是你想的那般...” “然后呢?我不能为了这丁点的或许把自己搭进去,凡事总要奔着最坏的打算,才能让自己尽可能留有余地,不至于被胁迫着推到不想去的地方,还对罪魁祸首抱有幻想。 不管你怎么说,他早就变了。” 有宫婢经过,两人皆沉默。 “等明召落定,我会帮你安排。” 入夜后,谢瑛换了身鹅黄色对襟长裙,罩上周瑄送的雪白狐氅,去了清思殿。 她知道周瑄此时在紫宸殿议事,故而特意挑了空子。 宫婢黄门都认得她,进门后谢瑛把氅衣解开,吩咐要热水沐浴。 不多时,便有人抬了沐汤过来,两个宫婢展开四联屏风,随即去了外殿。 谢瑛状若无恙的脱了衣裳,耳朵竖起来听四下动静,这个时候,眼线定然不敢窥视于她,也只有沐浴的短暂时间,可以容她去找印鉴。 她脱得只剩下里衣,又赤着脚,提心吊胆到处逡巡,心跳如雷,手心后背全是汗。 凭记忆,谢瑛果然在榻上暗盒里翻出印鉴,她几乎不能喘气。 从里衣内取出手令,出城文书,分门别类十几张,全都盖上当今印鉴,复又塞回胸口,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快要跃出喉咙,她依样放回去暗盒,整理好床榻后,翻身下去。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随着周瑄说话,承禄推开寝殿门。 谢瑛脑筋快速一转,把东西掖在被褥最下方,抬脚坐进沐汤。 周瑄站在屏风后,抬手摁在上面,眉眼含着笑意,道:“一日都忍不了,便这么思念朕?” 手指捻着屏风上的小衣,谢瑛脸通红,又怕被他看出异样,只好装作羞涩将身子藏在水中。 匆忙褪下的里衣撇在地上,犹如绽开的浓云。 周瑄走到跟前,拾起来后放回几案。 他在等她出来,扯了大巾给她擦拭头发。 谢瑛怕在榻上过分动作,暴露了手令和文书,遂主动示好,伸手勾了勾。 周瑄弯腰,被她双臂缠上。 他蹙眉,谢瑛忙怼上红唇,拉着他跨入沐汤。 水浪不断,地板上很快溢出许多。 待水温湛凉,谢瑛已然疲乏,酸软的靠在他胸前,素手被牵着环过后腰,能感受到他结实的皮肤,每一寸都绷紧硬朗。 周瑄低头,啄了啄被吮肿的唇。 裹上大巾,把她抱回榻上。 “吃药。” 他拍拍谢瑛的后背,视线自肩胛往下游移,直到纤细的软腰,像高几上摆置的长颈白玉瓶,喉咙滚了下,周瑄把药放回去。 自后又是一番磋磨,谢瑛连睁眼的气力也无,像一滩水躺在床上。 他跪立起来,沾了温水给她擦身体,就像之前每一次,将里面的残余悉数抹去,犹不放心,换了几回湿帕,直把她擦得双腿打颤。 她忍不住,握着他的手求道:“饶了我吧,你若实在不放心,给我一碗避子汤,别这么折磨我,疼。” 周瑄把帕子掷到盆里,眼神冷冷。 “陆奉御给你调的药,今晚还没喝。”他揽起谢瑛,往她嘴里喂。 “又换方子了吗?”谢瑛尝了口便吐回去。 她不想喝,现下月信正常,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巨疼,也就没必要一碗不落的喝药。 她往外推了把,周瑄没端稳,全洒在地上。 热雾翻涌,浓浓的苦味瞬间散开。 谢瑛掀开眼皮,恹恹道:“我不想喝。” 承禄很快又捧来一碗,周瑄低头,凑在她耳畔道:“朕不介意亲口喂你。” 谢瑛不得不撑着身子爬起来,谁知道亲口喂完又是何等情形,保不齐又来一次,周瑄体格太好,精力也太过旺盛。 这夜她无论如何受不住他的逗弄了。 承禄走在周瑄身后,今儿难得晴天,屋檐的冰凌子开始融化。 周瑄揉着太阳穴,缓缓开口:“清思殿案上的旨意,她都看到了,却还是不肯同朕讲。” 他故意摆了两道圣旨,一道迎娶,一道和亲。 承禄叹了声,躬身道:“陛下难道真要让谢娘子去和亲?” “为何不可?”周瑄乜了眼,“事到如今,朕倦了。” 谢瑛白日又去紫宸殿转了圈,好巧不巧,撞到西凉公主。 她弯着腰,跟周瑄不知在聊什么,浓眉大眼,颇具异域风情的脸上满是笑意,看向周瑄时的目光,荡漾炽热。 公主也不避讳,见谢瑛打量自己,便也回看过去,咧唇惊叹:“陛下,这是你的宫妃?” 周瑄迟迟没有开口,谢瑛觉得空气焦灼,宛若凌迟,她只得主动解释:“公主错认了,陛下洁身自好至今后宫无人。” 她福礼作揖,态度恭敬谦卑。 公主眉一挑,问:“那你是谁?” “朕送给西凉王的礼物” 饶是知道,可从他嘴里亲口说出,谢瑛终究不是滋味。 周瑄笑盈盈的走上前,抬起手来捏住她的下颌,像观赏一个物件,“公主以为如何?” “父亲看见一定爱不释手。” 夜里,谢瑛站在清思殿门外。 周瑄自内掀帘出来,看她只穿了件秋香色袄裙,连氅衣都没穿,因为冷,面色更白,只那双眼睛明亮,灼灼看向自己。 他蹙眉,想看她究竟要作甚。 他想着,只要她服个软,把自己整个儿从内到外交给他,他愿意破例,那圣旨终归是假的。 他已经不信什么情谊,真心,唯独在此刻仍愿意给她机会。 最后一次。 可谢瑛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失望。 “你送我的生辰贺礼,我很喜欢。” 她眨了下眼睛,澄澈的眸子满是星光。 “扯平了,往后你便没什么说辞,说我对不住你了。” 深夜,周瑄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谢瑛喊他“明允”,他高兴上前,被她捅了一把刀子。 外头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掀开帘帷,赤脚下地:“承禄,何处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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