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显国公也从皇城出来,回到了府邸。下马车时他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一进了书房,脸便立刻沉了下来。 “阿爹,出了何事?”范烟看到显国公的神态,不由出声问道:“可是陛下打算严惩周尚书?”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周吉安拉到了自己这条船上,若是就这么折了,那是真的肉痛地很。 显国公摇了摇头,说:“这一点倒是没出我所料,周尚书的事,只要杨恭俭不死咬着不放,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他真要死咬着,也有办法脱罪……” “那阿爹脸色为何如此不好?”范烨跟着问道。 显国公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茶,长叹了一声,说:“尚主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范烨一愣,脸白了白。 范烟范烨姐弟两人没有追问显国公是否确定,这个世上,大约没有人会比显国公更了解荣景帝的人了。 “可惜了。”范烟沉吟道。 之前显国公去挑起荣景帝对萧璃与裴晏两人的怀疑,就是为了让荣景帝戒备萧璃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公主。若是他对萧璃起了戒备之心,自然不会由着她的心意嫁人,如此,备受信任的显国公世子就是最好的尚主选择。 “阿烟,之前看你如此戒备萧璃,阿爹心中还有些不以为然。”显国公拍了拍范烟的肩膀,说:“这个公主,不简单啊……我之前倒是看错了她。”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竟反让陛下对他起了些许猜疑之心。幸亏他足够了解陛下,不然还真的不太好办。 说罢,见范烨失魂落魄的样子,显国公冷哼一声,说:“让你尚主,是要把这个筹码捏在手心,而不是让你反被她捏在手心的。” “孩儿明白。”范烨低头回答。 范烟看了看弟弟,然后对显国公说:“阿爹,只要太子倒了,萧璃再不足为惧,到时候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周尚书。” “阿烟说得对啊。”显国公点头,赞许道。 * 显国公说杨恭俭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是真的一点儿都没说错。不论周尚书怎么交涉,他都丝毫不肯通融,下一次大朝会上,又一次提起吏部尚书收受贿赂,中饱私囊,且这一次已经由御史台大理寺查实,内眷流水与妻眷在外的铺面账目不清,显然是借内眷之手收受金银贿赂! “陛下。”周吉安当即跪下请罪,道:“臣有罪,臣治家不严,请陛下责罚。” “周大人,我们现在说的是贪腐之罪。”杨御史眯着眼说道。 “杨大人,您不妨先听周大人说完?”刑部尚书开口道。 “陛下!”周吉安说:“臣有罪,罪在纵容妾室管家。我只道那妾室素来懂事明理,即便是收礼,也是寻常往来走动而已,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然如此贪心短视,犯下如此大错!” 吏部尚书家宅不安宁这是满长安都知晓的事,御史台也没少拿这事儿参他宠妾灭妻。两年前封赏霍毕的宫宴上萧璃还当众骂过他老色胚子,至今仍令人记忆犹新。 “寻常走动?”杨御史冷笑道:“周大人这寻常走动手笔未免太大!一介小小妇人,又是妾室,何来的胆量收受如此大笔的金银?!” 说罢,他甩开账册,开始念道:“江南,汞州别驾,五万钱;江南,台州别驾,五万钱;江南,越州别驾,五万钱……周大人这明码标价,倒是公允啊!” 听到杨御史所念,裴晏忽然动了动,脸上浮上些许犹疑。 “清和,你可有话要说?”荣景帝问道。 “陛下,臣只是觉得……”说到这儿,又摇摇头,道:“可能是巧合吧。” “有话就说,你何时也学得吞吞吐吐了?”荣景帝怒道。 “陛下,臣有事上奏,本是想等到此事之后再说,如今看来……或许可以一并解决。”裴晏道。 三皇子回过身,看向裴晏,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何事?” “吉州别驾两日前已抵达长安,此刻已候在殿外,请陛下宣召。” “宣。”荣景帝没什么犹豫,允了。 “宣——吉州别驾——进殿!” 作者有话说: 说简单一点儿,就是一套组合拳,互相印证,直接把吏部尚书跟江南那些人一并拽下来。 不知道我讲明白没有~ *
第124章 章临低着头, 一步一步地走入大殿,心中感慨。 谁能想到,两年前他还是一个险些被夺功名的落魄举子, 如今,也能窥一眼大周权力的中心了。 他心中有些激荡, 但随即又收敛心神,双膝跪地叩首, 道:“臣,吉州别驾章临, 叩见陛下。” 荣景帝沉声问:“你有何事要上奏?” “回禀陛下, 裴大人回长安之前, 曾暗中命微臣沿着漕运的线索继续追查修坝材料之事。臣于江南道漕运魁首船帮之中,查到了江南道官员勾结漕运以次充好的证据。” 听到‘船帮’两字, 显国公的眼皮一跳。 “故而,臣此次回京, 除了述职, 更是要举告汞州别驾,台州别驾,越州别驾……贪腐失职之罪!” 章临说了一大串的官员, 其中竟有半数与刚才杨御史所念重合。 朝堂上一片安静,此时谁还不明白裴晏的用意。 只是些许收受好处的罪责,根本不至于让吏部尚书伤筋动骨,单单凭借着一个江湖帮派的证据, 也没法彻底给江南官员定罪, 但这两事出现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 正好互为证据……而陛下盛怒之下, 不仅会允许彻查江南, 吏部尚书更是绝对讨不到好处。 有那想得多的官员倒吸了一口气。 都说裴晏此次没有加封升职乃是因为三品上没有空缺,这……他这是要给自己凿一个三品空缺出来呀! 荣景帝不是傻子,在章临念完了那一串官员名单时脸色就沉下来了,偏偏杨御史还不嫌事儿大,继续煽风点火:“我还奇怪呢,区区一地别驾,‘寻常走动’一出手就是五万钱,比他一年的俸钱还多。原来,用的不是俸钱,而是陛下的修河款!” “啪!”荣景帝一掌拍在桌案上,指着吏部尚书怒道:“周吉安!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 下了朝,文武百官纷纷走出大殿。 周吉安面如死灰,走在最后。方才大殿之上,他独自一人承受陛下的怒火,当场就被免了职,回府等候发落。具体罪责还需要由御史台与中书令共同裁定,虽说他已经将过错都推到了妾室身上,但贬官降职是免不了的。看陛下怒火中烧的样子,他八成要到什么边境小城当县令了。 而称得上大获全胜的杨御史脸色同样不怎么好,他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裴晏与章临。 “杨大人可还有事?”裴晏停下脚步,问道:“若是为了章别驾所找到的证据,待回去他便会将所有证据整理提交御史台,杨大人不必担心。” “有裴大人在,我自是不担心。”杨恭俭笑了笑,说:“裴大人,今天这事,你不觉得太凑巧了些吗?”目光锐利逼向裴晏。 裴晏坦然地迎受着杨御史的逼视,面上无半分破绽,他好整以暇道:“确实凑巧。” “敢问裴大人,这江南一道的证据是如何查到的?”杨御史突然问。 裴晏闻言清浅一笑,反问道:“我也好奇,杨大人如何连内眷流水都查得如此清楚。” 杨恭俭呼吸一滞,无法回答。因为这证据是萧璃给他的,他也想知道萧璃是如何查到的这些消息! 他本意只是想借此事整一整长安污浊之风,可加上江南的事,吏部尚书直接被撤职!到了现在,他哪里还想不明白自己是被萧璃给利用了。他如今只想知道裴晏是不是同样被利用了。 “御史台监察百官,素来有自己的门路。”裴晏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 “本官只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都被同一个人所利用了。”杨御史叹了一口气,问。 “周吉安借职务之便,搅乱官场,不该撤职吗?”裴晏见杨御史仍无法释然,开口问道。 “该撤。” “江南水患频发,涉事官员不该查吗?”裴晏继续问。 “该查。” “既然该撤该查,杨大人还有何不愉?” 杨恭俭答不出来。 这时,脚步声传来,三人闻声望去,见三皇子萧杰与显国公一起,大步朝皇城外走去。经过他们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 是夜,显国公府 范烟安静地独坐在闺房中,她的双目闭着,胸口上下起伏,心绪似是不平。半晌,她睁开眼睛,从铜镜中看着自己,接着,双手一扫—— 妆台上的簪钗绢花还有胭脂水粉,尽数掉落在地! 范烟趴在妆台上,死死地咬着牙。 她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才保下的人,今日朝会上就折了大半!父亲说陛下已下旨彻查……怕是另一半也保不住了。 她捏着一把簪子,狠狠地扎进掌心,如今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她虽为家族谋事,可江南道才是她真正的势力与底气。她用尽心机才摸清弱点抓住把柄,才让他们为她所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连根拔起。这叫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怒! 手心的剧痛让她恢复了理智,深吸一口气,她打开房门,让外面候着的婢女进房收拾打扫,自己则坐在一旁,闭眼沉思。 “父亲呢?”范烟睁眼,问道。 “宁远侯府设宴,公爷与两位公子前去赴宴了。” “殿下呢?是否已经离开了?”范烟又问。 “不……不曾。”婢女道:“殿下仍在客院。” 范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 朝中虽然风云变幻,可对长安百姓来说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他们才不管御史台或者裴晏搅了多大的事,也不管江南道是否重新洗牌。这几日来令长安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大理寺与京兆府,终于抓到了那残害女子并于水渠抛尸的恶徒! 与此同时,紫宸殿中。 “朕前些日子才说三品没有空缺,如今就有了。”荣景帝笑笑,说:“正好,如今吏部尚书的缺,就由你来补上吧。” 荣景帝看着站在下首的裴晏,脸上仍是一派宠辱不惊,心中赞赏。 “中书省已开始拟制,诏令不日即下。你趁着这几日交接手上的事务,诏令一下就去吏部,如今已然入秋了,年底将至,那些述职的官员还等着评绩和调动,朕相信你的能力,不会让朕失望。” “臣,谢陛下厚爱。”裴晏下跪谢恩。 “哦,还有阿璃的婚事……”荣景帝手指敲着桌案,说:“旨意也一并拟了吧。朕想了,就照她的心意选驸马吧,霍毕也是个好孩子,战功赫赫,配得上阿璃。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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