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长姐远嫁长安,天各一方,姐妹二人剩下的人生还能见上几面也说不定。 虽然心里对她仍然有怨念,只是毕竟还是她姐姐,仍然希望她有生之年幸福安康。 宛仪坐在床榻上,手里握着如意。宛蓉心里泛起阵阵苦涩,如今她倒是真如意了吧。 想起燕绡从房妈妈那里看到的信件,她和嘉禾公主的来回书信,宛蓉固然才了解,她的大姐姐,心思竟是这样重。 在嘉禾公主的劝说下,对刘绍打起了心思,也是在嘉禾的游说下,圣上赐婚成全。 屋子里鸦雀无声,宛蓉顺着她的身侧轻轻坐下,“长姐就要出嫁了,妹妹来送一送,以后山高水远的,擅自珍重才是。” 宛仪身子微微一颤,沉吟了会。“几年不在一处,我们真是生份了,妹妹在我这里什么时候连称呼也改了。” 宛蓉微微一笑,眼睛里不知何时蒙上了淡淡的一层雾气,“小的时候虽然几年不见长姐,姐妹之情依然深厚,妹妹时时记挂着姐姐。只是如今我这个妹妹怕是比不上嘉禾公主才是,不能为姐姐出谋划策,寻的良缘。” 宛仪浑身上下一顿,握着玉如意的手更紧了紧,终究没有说话。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她都要走下去。 刘尚书官居二品,薛氏又是长公主的女儿,嘉禾公主的姑母。太子悔婚在前,确实没有比刘绍更合适的姻缘了。她若不紧紧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今后的日子只怕被踏进泥土里。这几年里,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听过,她实在支撑不下去了。 “妹妹什么意思,姐姐听不懂。” “今日之路全凭长姐自己选择的,他日境遇如何,万望不要后悔才是。” “这是圣上下旨的事,我也没有办法。” 宛蓉微微笑了笑,她终究连句对不起也没有,把刘绍拿走的理所应该。 闺房里仿佛能听见素日姐妹二人吟诗作赋,欢笑打闹的场面。每一个角落都是温暖且扎心的回忆,她不忍再坐下去。 “妹妹今日是来贺喜长姐的,预祝长姐和姐夫二人能够举案齐眉,夫妻和睦。”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花轿在吉时如期被接走,她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吹吹打打,这些年里家中已经鲜少有喜事了。 宣宗十年,陈怀渭和庐阳范家散步消息,说陈怀泫兄弟不睦,家庭不和,陈老太太没于非命。这些谣言很快传入到了朝廷里,少府监联合御史台一起上了折子。陈怀泫非但没有被起复,反而再遭降职,被贬为连州司马。
第41章 沉船遇火 已经是深秋时节,天际边也白茫茫一片,此去连州路途遥远。朝廷有旨需得尽快赶往连州,所以陈怀泫也不敢耽搁,这日鸡鸣时分便带着家人们上船赶路。 宛仪远嫁长安,老太太过世,家中人丁凋零,陈怀泫膝下只有宛蓉和延朗了。夫妇二人不忍再骨肉分离,便带着孩子们一起辗转南秦各地。 上船安顿好以后,看着天才微微亮,月亮还没有完全西沉而去。 河边两岸芦花随风摇曳,枫树垂坠着叶子,四周一片荒凉,不远处的山脉看上去也是瘦骨嶙峋的样子,冒着寒气的水面耸立着几支残存的荷叶,偶尔有飞鸟略过,回荡着嘹嘹呖呖的声响。 宛蓉看着船头父亲孤立凄凉的背影,想起上次坐船还是父亲回京述职的时候,那时官船又大又沉,起码容的上百人,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如今时过境迁,偌大的家庭也只剩他们几人了,心下不免有些凄凉。 “父亲!” 陈怀泫回过头来瞧着宛蓉,“你母亲安顿好了吗?” “母亲已经歇下了。”近来母亲身体一直不大好,刚喝了药这会才睡下。 “天色还早,蓉儿也去休息会。” 宛蓉顺着父亲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风景,“女儿不累!” 陈怀泫看着远处的山峰,有些感慨。“你祖父在时,虽是进士及第,却不喜做官,平日里游山玩水,阅尽这世间风华,如今想来倒是难得明白。” 祖父学问好,不喜做官,这是族人尽知的事。也常被人说顽愚,不思进取。宛蓉出生的晚,没有见过祖父,印象中祖母时常提起,言语中皆是对祖父的赞叹,玉树临风,常常施恩与流落街头的百姓。 世人固有的印象,便是身居高位,学问精进,才是上进之道,反而忽略了心底的良善与秉性,读了几千年的书,反倒愚腐了。 “父亲是后悔为官了吗?” 陈怀泫摇摇头,“能为百姓谋福做主,是为官者一大幸事,为父从来没有后悔。只是每每想来终究不能给你们姐弟一个安稳的生活,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宛蓉挽着他的胳膊,“父亲说的哪里话,女儿以父亲为荣,父亲是个好官明官清官,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管好与坏,也不管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陈怀泫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蓉儿长大了,仪儿的事,你不要记恨她。” 对于陈怀泫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宛仪顶了宛蓉的姻缘,也是无可奈何。这世间上的事,总是阴差阳错。谁也没有想到当初他替宛蓉打算的婚事,最后落到了宛仪的头上。 宛蓉看着远处,当初父亲在朝堂上力证刘尚书清白,圣上免了刘尚书贬斥处罚,有这份情意在里头不管是大姐姐还是她,他们刘家将来必然不会为难的。 薛氏更喜欢大姐姐,在长安时眼底里的喜爱之情便溢于言表,反正是要娶陈家闺女,不如选大姐姐更投她眼缘些。 自古以来,子女姻缘都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父母喜爱者才是关键。要是说她一点都不怨怼大姐姐,多少有些冠冕堂皇了。却也越来越明白,这世间有很多事,非人力可扭转。 “希望大姐姐她幸福顺遂才好。” 有意争取也好,刻意为之也罢,终究是她姐姐,一切自是有她的道理。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也不会去刻意记恨什么。姻缘也要讲究缘分,大概是她和刘绍无缘吧。至于他们夫妇二人将来,日子好坏,全在个人了。 陈怀泫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不再言语。 这日行船至晚间,忽有冷风飘进来,寒凉刺骨。船底“砰”的一声,便开始摇摇晃晃,仿佛是哪里裂开了一般。 一家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点上蜡烛仔细看时,船底已经漫进了好多水。 大家吓了一大跳,都知道不好,燕绡急急忙忙给宛蓉披上衣服,只听陈忠站在外面焦急喊道,“老爷吩咐夫人和小姐赶紧去夹板上。” 宛蓉扶着母亲也顾不得那么多,匆匆忙忙往外走。刚一下榻,那冰水已经漫过脚踝。 陈怀泫急忙叫来船家,哪里还有人应声,船家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出什么事了?”佟氏焦急道。 “要沉船了。”陈怀泫道。船只裂开,海水不断的漫上来,速度越来越快。 “怎么会突然沉船?”佟氏看着到处都是水,心底慌乱,现在他们一家人可全部都在船上。 看着夹板上的水面越来越高,陈怀泫心沉到谷底。这些人不置他与死地,是不会罢手了。哪里是突然沉船,摆明是故意为之。 半夜悄无声息,又是在海上,这个时候下手太适合不过了。心底一阵酸涩,官场黑暗,最终还是牵连了家里人,跟着他受苦。 抬头看着海面,四周漆黑一片,除了飒飒海风飘过来,什么也没有。 突然间,又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船只裂成两半开始下沉。陈怀泫紧紧抱着一家人,尽管浑身发抖,也并未松过手。 沉船的速度越来越快,“父亲,母亲。”宛蓉话刚一出口,整个人便沉了下去,一家人也被这湍急的海水冲散。 海水冰冷刺骨,仿佛跌落冰窟里一般,身体逐渐下沉,意识也开始模糊。也不知沉了多久,恍惚中有人拽着她往上游。 等宛蓉再醒来时,已经在夹板上。“哇”的一下,吐了好些海水出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也顾不得脑海里的窒息感。 抬头时见一中年人蹲在面前,浑身湿漉漉的,似乎也刚从水里出来。 “是你救了我?” 他点点头。 “父亲母亲呢,还有延朗弟弟,燕绡和罗伊他们。”宛蓉看了看周围,他们都不在。 那中年人拍着她的肩膀,“小姐不要着急,其他人都已经在船舱里了,只是陈大人还没有找到。” 宛蓉心底一沉,“好心人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找到我父亲。” “小姐放心,先进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这河水要冻坏人了。”已经是深秋时节,现在的海水同冬天的海水也没什么区别,一样冰凉刺骨。 “我要在这里等我父亲,这点寒冷算什么。” 他拍了拍宛蓉的后背,“夫人还等着小姐照顾呢,越是这个时候,小姐越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母亲,宛蓉定了定神。是呀,母亲身体不好,现在家中每一个人都不能再出事,如今越是危难之际越要沉着冷静才对,她不能慌,也不能乱。 “求求你一定要找到我父亲。” “小姐放心,陈大人对我有恩。”说完他便带人下水继续寻找。 燕绡和罗伊已经换好了衣服,见宛蓉进来无恙,抱着她一顿猛哭。宛蓉也跟着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三人互相擦着眼泪。 约么过了一会功夫,终于见那人揽着陈怀泫上岸了。他一直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逐渐清醒过来。人虽然醒了,腿上却从此落了寒疾。 那人正是步军统领薛常,上次陈怀泫被关押在大牢里,也是在他疏通之后,佟氏和宛蓉才能见到陈怀泫。 得知陈怀泫再度被贬,担心途中被人暗害,便集结了几个兄弟一路尾随护送,果真半路就出了事情,好在他赶来的及时。 连州地处蛮夷,偏远贫困,镇子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一家人只得暂时先寄居在合安寺中。 合安寺是一座空置的寺院,年久失修,墙壁倒裂,连个窗子也没有。一行人安顿了下,勉强收拾几间可以作为暂时落脚的地方。 这天半夜时分,众人熟睡间,屋里莫名其妙忽然燃起了大火。待佟氏唤起宛蓉时,那火势已经蔓延开来。 连州干燥,又是大风天气,没一会便燃起熊熊火焰,佟氏拉着她就往外跑,宛蓉见一众人等皆在外面,唯有不见延朗。 “延朗呢?” 罗伊惊道:“公子还在里面。” 佟氏听罢,捂着心口眉头紧皱,差点倒了下去。宛蓉将母亲交给罗伊,慌乱中套上一个湿麻布,直接朝火堆冲了进去。 火势很大,蔓延的很快,眼前熏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延朗正在哭,宛蓉躲着上方掉下来的木块道:“延朗不要怕,姐姐在。”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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