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坐在床榻旁,盛出一勺药,仔细吹温后,慢慢喂给萧愈。 霍刀在旁看着看着,倒也不得不承认,长公主这喂病人吃药的手法胜他百倍。 李琬琰将一整碗汤药喂完,抬头看向窗外,发觉外面漆黑一片,竟已是入夜时分。 她将空碗递给霍刀,接着开口:“本宫今晚留下来照顾摄政王。” 霍刀接过药碗,闻言不由一愣,紧接着开口:“长公主劳累一日,这些事还是交给微臣来做吧。” 李琬琰没有与霍刀商量的意思,继续道:“你去未央宫找明琴,告诉她本宫今日要宿在柏茗堂。” 霍刀听了,口中准备劝说的话一滞,迟钝片刻,只好低头应是。 云慎在萧愈喝药一个时辰后,又重新诊了脉,彻底放心的捋了捋胡子。 等霍刀带着明琴前来,李琬琰便将云慎安排到柏茗堂偏殿休息。 明琴只得李琬琰要宿在柏茗堂,便从未央宫带了几套干净的衣物和李琬琰平日常用的物件前来。 李琬琰命宫人备了热水,在柏茗堂后殿沐浴更衣。 回到正殿时,见霍刀还站在萧愈床前守着。 “霍副统领也去休息吧,”李琬琰说完见霍刀未动,她心知他担忧什么,便也不绕弯子,直言开口:“柏茗堂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人手,本宫若有心害摄政王,岂不是自寻死路?” “退下吧。”李琬琰说完,也吩咐明琴回未央宫。 霍刀今日不仅看不懂萧愈,也看不懂李琬琰,他犹记得最初,两人之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怎么今日,长公主竟会如此好心,要留下亲自照看王爷? 难道是被王爷今日舍命相救给感动了? 霍刀在心里默默摇头,他不觉得长公主会如此好对付。 明琴依言向屋外退下,路过霍刀,看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便开口:“霍副统领,请吧。” 霍刀迟疑一阵,最后还是明琴一起离开后,两人走后,柏茗堂内一时寂静下来。 李琬琰觉得压在身上那无形的沉重担子被卸下来,她慢慢走到床榻旁坐下,抬手摸了摸萧愈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云慎临走时说过,萧愈今夜会发热,等出了汗,明早身子就能好些。 李琬琰用清水浸湿帕子,替萧愈擦了擦脸,之后将帕子跌成小方块,敷到萧愈额头上。 李琬琰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渊,一时间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凄清的院子里,柏树深深叶落,她推开柴门走进去,一步快过一步在里面寻找,终于她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她忍不住心跳加快,紧张又期待的开口:“母亲。” “滚出去!”茶盏碎地,女人背对着她,不肯回头:“滚出去!” 她踉跄而出,一脚绊倒,原以为会摔入泥潭里,画面一转,金碧辉煌的宫殿,她身前负手站着一个穿龙袍的男人。 男人突然转身,怒不可遏的盯着她,充血的眼睛像极了毒蛇:“你不愧是莲华的女儿,你和你母亲一个模样,一个为了男人不要廉耻,一个为了男人背叛亲族。” “朕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养出你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朕该杀了你!” 男人怒道极致,忽而冷静下来,神情阴恻的看着她,怪笑道: “朕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有手段联系江湖帮派,你以为这样便能救下那谢珣的命吗?” “从你把地图交到朕手上开始,你就已经背叛他了,你往后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谢珣一定会死,在他死之前,朕还要告诉他,是你,和朕联手要取他性命。” “就算谢家那小子下到十八层地狱,也会恨你,会怪你,比起恨朕,他会更恨你百倍千倍。” 眼前的光景就想画布般被撕裂,那张狰狞的面孔消失,她的视线忽而一片漆黑。 她被关在一个漆黑无光的房间里,她看不到日月,听不懂风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没有食物没有水,她像是一支断了根的花朵,迅速枯萎。 她奄奄一息的靠在门畔,喉咙火烧似的疼,好像要干裂开,她的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她忽而听到开门声,骤然而入的光线刺痛双眼,她却不肯合眼,奋力望着光源,是乳母买通守卫,过来看她。 乳母一边喂她水喝,一边抱着她哭,说不想皇帝竟如此狠心,这是要将她活活饿死。 她心里早不记得什么皇帝,一心只记挂着谢珣,她沙哑着嗓音问乳母:“贺兰盟主回信了吗?” 乳母抹着眼泪骗她:“回信了回信了,谢公子说,要回京城来救殿下出去呢。” 她虚弱至极,连乳母话里的漏洞都听不出来,只一味急道:“不要回来,不要让他回来。” 光景再换,她出了那间黑屋子,跪到皇祖父的牌位前。 先帝身边的公公前来告诉她:“公主殿下,陛下命奴来告诉您,谢家二子的尸首找到了,他的头颅悬在宫墙上,陛下问您,可要去看看?” 她闻言怔怔回首看去,似乎听不太明白,良久好似终于触到了什么弦,她疯一样的冲出门外,一步一步向宫外跑。 遥远的皇宫,每一条甬道都又深又长,她拼命的跑,跑散发髻,跑丢鞋子,跑到胸腔要咳出血来。 可最后她仍然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她晕死在出宫的最后一道宫门前。 未央宫的灯火依稀,她睁开眼,听到屏风后的对话。 “心疾?什么心疾?”是先帝的声音,他装得情真意切。 “公主殿下是受了刺激,只怕天不假年。” “她身上流着我们李氏的血脉,怎会患有心疾?” 太医默默半晌,怯懦开口:“…许是遗传了父亲。” 光景又变,往事如一张密密麻麻编织出的网,她身陷其中,越挣扎越深,淹没溺死,最终也只能怪自己作茧自缚。 李琬琰满身的冷汗,她像是被困住了手脚,睁不开眼,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遥远处,她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越近越熟悉,是谢珣,她拼命的伸手想要抓住他,可他又忽而变远,她不由哭着喊他。 “阿愈,阿愈,别走。” *** 萧愈是被李琬琰的哭声惊醒的,他坐起身,看着伏在床前的李琬琰,一时不知该气该笑:“本王没死,你哭什么?” 他话落不见她应,仔细去看她的小脸,才发觉她是在梦中。 他意外她在梦里竟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抬手给她擦眼泪,想将她唤醒。 他连叫了她数声,她却不应,萧愈终于觉察觉出几分不对,他用了几分力推她的身子,想将她从梦魇中救出来。 突然,他听见她哭着唤他的字,她一遍又一遍的唤他,求他别走。 萧愈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寂静望着李琬琰良久,看着她不安抓握的小手,像是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让她抓住自己。 她抓到他的一瞬,竟真的安定下来,只是还在哭,一直流泪,整张小脸都被泪水浸湿了。 萧愈看着这样的李琬琰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他忍着右臂伤口的疼,抬手轻擦她脸上的泪。 李琬琰睁开眼,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手指抚摸过肌肤,怔怔抬头,正对上萧愈的面庞。 她看到他的刹那怔愣住,忽而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 她紧紧环着他的腰身,将小脸埋进他胸膛里。 萧愈看着突然钻入怀里的人儿,迟疑片刻,还是抬手轻抚上她的脑袋,他低声问她:“怎么了?” 李琬琰听到萧愈的声音,脊背却一僵,她缓缓抬起头,像是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萧愈明显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他看着李琬琰扬起的小脸,抬手轻捏住她尖白的下巴,他的嗓音难得没有往日冰冷,再次问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 推个友文:我给男主做母后 BY 晏央 云莜穿进了一本书里。 此书中,先帝爱妻成痴,自妻子过世之后,很快便撒手人寰, 留下嗣子与寡母,在权臣的掌控之下艰难度日。 好在小皇帝聪慧,忍辱负重,与爱慕他的小皇后,权臣之女虚与委蛇, 最终斗倒了权臣,又将小皇后白绫赐死,迎娶自己真正的心上人。 云莜就是那个被白绫赐死的小皇后。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万万不能让“先帝”去世,“小皇帝”登基。 谁知,在云莜入宫侍疾时,早已没有求生意志的“先帝”眼中竟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莜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朕都能认出你来。” “先帝”将云莜当成了先皇后还魂,于是,他的病好了。 “先帝”几乎将云莜宠上了天,云莜却战战兢兢地做着先后替身,就怕哪天被“先帝”发现她是个假的。 直到她恢复上辈子记忆,发现她与“先帝”还真有一段孽缘……她终于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先帝”砍了脑袋。 某天,原书中的小皇帝也穿了过来, 他发现,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妻子,成为了他爹的妻子,他们还有了一个两个三个孩子! 他这个本来要做皇帝的人,这辈子都没机会登上皇位了! 感兴趣的小可爱冲鸭!
第26章 月华隐去, 苍穹微白,蒙蒙的光亮从窗子透入到屋子里来。 李琬琰仰头望着萧愈,眼底的泪光将他的眉眼模糊, 她听到他的询问, 下意识垂下眼眸, 扇一样的长睫遮住她眼下未及掩饰的神情。 “我…”她轻声开口:“做噩梦了。” 萧愈看到李琬琰躲闪开的目光, 神色微深,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 继续问:“什么噩梦?” “记不清了,”李琬琰不看萧愈的眼睛,她目光落在他右侧手臂上:“伤口疼不疼?云大夫留下了金疮粉, 我替你上药吧。” 萧愈听着李琬琰转移话题, 他垂眸注视她的小脸片刻,接着缓缓收回捏在她下颚上的手。 李琬琰伸手想解开萧愈手臂上的绷带, 却被他按住手腕制止了, 她们的视线相对, 他神情已恢复如常冷淡。 他看着她开口:“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李琬琰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回神,收回手, 从床榻旁站起来:“你好好休息。” 李琬琰转身向外走, 打开房门, 看到坐在石阶上打盹的霍刀, 她转身关门的功夫, 霍刀由梦转醒, 匆匆站起身来对她一礼。 “王爷……”他眼睛不由向房门处张望。 李琬琰点头:“摄政王醒了。”她话落, 再不停留, 穿过庭院,走出柏茗堂。 算下来,从昨夜至今,她并没睡几个时辰,她身体疲惫,精神却分外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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