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愈直奔了别苑。 明琴一直守在李琬琰床前,看着回来的萧愈擦了擦眼泪。 妇人从前便觉萧愈身份不凡,又觉李琬琰生得如此美艳,心里大约猜测她是被萧愈置于外面的外室。经此一遭变故,她昨日偶然听见明琴唤那个年轻的大夫为院首,心里一惊,竟是宫里的太医,难怪能起死回生,顿时觉得李琬琰的身份也绝不简单。 萧愈给妇人一袋银子,告诉她明日不必来此当值了。 妇人手捧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既高兴又有些失落,不知往后上哪去找这样既尊贵又大方的主家。 萧愈遣走妇人,又让明琴去偏房休息,他独自留下来照顾李琬琰。 萧愈在外一上午,心一直悬着,如今回了家,即便李琬琰未醒,他已觉得心上安稳。 萧愈折腾了将近一日一夜未眠,宽了外裳,侧身躺在榻外,耳听着李琬琰渐渐平稳的呼吸,闭上眼睛。 夕阳落入云层,留下天际一道残红。 李琬琰有几分艰难的睁开眼,胸腔里似堵着一团郁气,她一侧眸,正对上萧愈睡意深沉的侧颜。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李琬琰睁开眼看到身旁的萧愈一愣, 她静静看了他的睡容片刻,复又闭上眼。 她以为自己死了,无知无觉的黑暗, 她连对自己的意识都是不存在的。 不想上天眷顾她, 总是好端端的留下她的命。 李琬琰再睁开眼, 视线忽而与萧愈对上, 他竟也醒了,四目相对, 她望见他眼底的光亮,心里只觉疲惫。 “我那日看见皇陵大火…是先帝,对不对?” 萧愈听见李琬琰的问, 眼眸微深, 却没有回避,如实答:“是。” 李琬琰得了萧愈的答案, 她丝毫不心疼先帝, 也不在意先帝被毁的陵寝, 那是他种因得果,那是他的报应,可是他的过错,连累了子孙, 连累了亲族。 “阿愈, 我很累, 想自己静一静,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好吗?” 萧愈闻言先是沉默, 他与李琬琰对视, 看着她眼中就要溢出的疲惫, 他抬手抚上她的小脸, 他静视她半晌,最后似乎有一声不可查的叹息:“也好。” 萧愈走后,李琬琰独自在榻上躺了好一会,屋门被从外面推开,她以为是妇人,不想走进来的是明琴。 李琬琰存了些力气从榻上坐起身,她意外看着走进来的明琴:“你怎么在这?” 明琴眼睛红红的扑到李琬琰身边,闻言将这两日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那裴铎呢?他现在在哪?” “裴统领先前一直在,今日晌午骑马走了,说是跟着摄政王的军队去行宫。” 李琬琰闻言又是一愣,萧愈去征讨李玄明,怎么会允许她的人跟随。 “他是偷偷跟去的?” “这…裴统领与奴婢没说,只让奴婢好生照顾殿下,他归来必有好消息。” 李琬琰闻言便知裴铎定是去救弟弟了,心紧跟悬起来。 明琴发觉李琬琰眉眼间的忧愁,她谨记医嘱,不能让病人多忧心,连忙转了话题:“何院首之前也在,只是他觉得对面药铺的药材不好,便特意回府去取,再过一会便回来了。” *** 萧愈这次很信守承诺,自那日去后,接连多日,当真没再出现。 李琬琰一边担忧又期待着裴铎的消息,一边由明琴和何筎风陪着在这间僻巷深宅院里养病。 何筎风这些年一直潜心研究治疗心疾的方子,意图根治李琬琰的病。 李琬琰这些年,是一点一点感受自己身体的虚弱,也是越来越清楚的发现每次犯病的加重。 从前她肩上有担子,不敢让自己有丝毫闪失,在权利旋涡里挣扎十年,如今也算得了解脱,她唯剩弟弟这一块心病,若他能平安过完这一生,她便再无旁得牵挂。 似乎也有,她心里还牵着阿愈,但是他未来位及九五,权倾天下,似乎也无需她牵挂什么。 对面药铺的大夫见李琬琰“起死回生”很是惊奇,又正巧两家临得近,他时常带着自己珍藏的茶来聊天,其实是想着法子摸一摸李琬琰的脉象,想知道她是怎么治好的。 大夫来过两次,李琬琰就明白了他心里所想,也理解他作为医者的好奇,便全了他的想法,让他诊了脉。 大夫诊过脉后,更是惊奇,并与李琬琰说,她调理的很好,给她看病的大夫定是高手。 礼尚往来,明琴有时做了点心也会送到药铺去,大夫吃了点心,带着几包润肺梨汤来,说是他祖传的方子,教明琴如何加水,如何掌控火候。 日子过得快,转眼一个月过去,萧愈没有再来,李琬琰也迟迟没得到裴铎丝毫的消息。 她与明琴说,明琴只唯唯诺诺的安慰她,派何筎风去外面打听,也一无所获。 *** 远征行宫的幽州军今日得胜归京,霍刀卸下兵器后匆匆入宫请罪。 早在七日前,行宫的消息便悉数传回京中。 裴铎不负众望果然劝降成功,陈一桥为了保命抛弃了因利益勾连想与的明王,领着三千禁军投降。 霍刀一直记着萧愈的命令,要生擒李玄明,自然也是以劝降为主,想先诱骗他出来。 不想李玄明眼见大势去,自己不肯降,挟持着小皇帝在宫殿里纵起火来,扬言要天子为他陪葬。 霍刀眼见火起,连忙组织队伍进火里抢人,但李玄明明显早有准备,似乎在殿内殿外浇了柴油,火势巨大,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霍刀又急忙组织人取水灭火。 匆忙间,一个没留神,发现裴铎只身冲进火海里,霍刀心里大惊,冲上前,却因隔着火海,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景。 忙了几个时辰,大火还被彻底扑灭,但众人心里都清楚,火海里面的人,肯定活不成了。 大火将宫殿烧得一片灰烬,霍刀派人搜寻,一具尸骨都没找到,有经验的士兵说,这样大的火,人早烧成灰了。 霍刀进宫请罪,更详细的交代了当日行宫的大火,他说完,屈膝跪地:“还请王爷责罚。” 吴少陵坐在一旁,看了看跪地请罪的霍刀,又看了看上首的萧愈,自几日前消息从行宫传回来,他便再没见过萧愈面露一次笑脸。 “此事是那李玄明自寻死路,原本还能多活几日,他非要放火自焚,始料未及之事,怪不得霍刀。”吴少陵从旁插话。 霍刀抬头看了吴少陵一眼,示意他不必求情,一副做错事就要受罚的表情。 吴少陵一见霍刀这呆脑瓜便来气。 萧愈听完霍刀的禀报,思绪停留在‘没有尸骨’四字上,李玄明驻守行宫多日,未必就不会给自己找条退路。 像是抓了最后一根稻草,萧愈派霍刀带一队人马重返行宫,带上有经验的仵作,就算真的烧成了灰,也会留下灰烬。还有行宫周围,一切出口的位置,再找寻一遍。 吴少陵耳听着萧愈的安排,只觉得他是丧心病狂。 “那么大的火,屋梁都烧榻了,他们几个凡胎□□,还能活着不成?”吴少陵有意阻拦霍刀再去,完全是白费功夫:“李玄明该死,小皇帝若活着也是大患,要我看,这里面唯一死的怨些的就是那裴铎,毕竟是给咱们幽州军立了功的,你要想补偿什么,就看看他家里还剩什么人,给些银两算了。” 吴少陵话落见萧愈沉着脸不说话,无奈扯了扯嘴角:“这么大的事,就算你有心瞒着那位,也是瞒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反正不是我们下的手,她顶多伤心一阵,也恨不到你头上。” 萧愈视线落向吴少陵,他目光沉冷的厉害,明显是怒了。 吴少陵见了,瞬间闭嘴,他瞧了瞧还在地上跪着的霍刀,努了努嘴,转移话题:“王爷,人家还跪着呢。” 萧愈让霍刀起身,命他修整一日重返行宫。 *** 李琬琰又苦等了两日,仍旧没得到裴铎的丝毫消息,何筎风这两日也是奇怪,不知在忙什么,每日诊了脉就走,李琬琰想托他打听事情,他只含糊应承。 李琬琰便想自己到街上打听,被明琴拦住,说外面情势动荡,若让幽州军里的人瞧见,必然生出波澜,万一这时候裴铎带着陛下回来,岂不添乱。 李琬琰也知道自己这张脸不便示于人前,只好让明琴再出去打听打听,明琴应了,说去街上买菜时问问。 明琴走后不久,对面药铺里的小药童跑过来,说掌柜亲自炖了梨汤,请李琬琰过去尝尝。 李琬琰心里一直惦记着裴铎和弟弟,近来实在没胃口,便笑着拒绝,又包了蜜饯给小药童,让他告诉掌柜,谢谢他的好意。 小药童高高兴兴的领着蜜饯跑了,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垂着小脸说,掌柜特意炖了好些,要她和明琴姑娘一定前去尝尝。 李琬琰不想掌柜竟如此坚持,只要应下,跟着小药童去了药铺。 梨汤刚刚出锅,掌柜先盛了两碗出来,看着走进来的李琬琰,笑着打招呼,随后朝她身后望了望:“明琴丫头呢?” “她去买菜了。” 掌柜请李琬琰坐下,一碗放在她面前,一碗递给小药童:“那就便宜你先喝吧。” 小药童乐呵呵接过碗,有些烫手,连忙先搁到桌子上,捏了捏耳朵:“烫…烫…” 李琬琰瞧着一笑,将勺子递过去:“吹吹再喝。” 掌柜转身正要去后屋继续盛梨汤,便见来了客人,打眼一瞧,竟有些眼熟。 妇人揉着眼睛走进来,说自家孙儿病了,让大夫前去给开个方子。 妇人开口,掌柜正觉得耳熟,李琬琰却听出来,她转头看向妇人。 妇人看到李琬琰,心里不由惊诧,连忙上前,她仔细打量李琬琰,高兴道:“姑娘这是大好了?” 李琬琰望着妇人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谢过您。” 掌柜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才想起来,明琴丫头来之前,就是这个妇人在照顾李琬琰,那日也正是她跑来药铺请他去救人。 “小孙子怎么了?”掌柜开口问道。 妇人叹了一声:“被吓的。”她说着开始回忆起前两日幽州军凯旋归京,她抱着小孙子在人群里面看高人大马,看得正热闹。 李琬琰闻言,顿时话脱出口:“幽州军凯旋了?那…那陛下呢?” 妇人闻言一拍大腿:“说得就是呢,我当时也是多嘴,好奇跟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那人跟我说,那贼王不肯就降,拉着皇帝纵火焚殿,那大火烧得呀,将里面的人都给烧成灰啦。” “我那孙子还小,那听得了这话,当晚回去就病了,我眼见着他烧得厉害,这才出来请大夫去瞧瞧。” 妇人说得唏嘘,掌柜听着也唏嘘:“咱们这陛下,今年才多大,”他说着看了看桌子旁埋头只顾吃梨汤的小药童:“还没他大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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