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琰眼看萧愈丢下她就走,她急着喊了两声,不见他应,接着楼阁的门,一开一合,萧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 李琬琰气极,连骂了数句混蛋。 明琴在万音阁楼下久等不到李琬琰出来,心里不禁着急,她陪着殿下来过数次,从未等过像今日这么久,一想到那摄政王性情阴晴不定,生怕李琬琰独自一人在上面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偏偏霍刀那个傻大个守在楼门口,连只苍蝇都不肯放进去。 明琴原还能站在原地等待,后来时间太久,不禁急得在来回打转,终于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她欣喜的迎上前,结果楼门一开,走出来的是一脸阴沉的摄政王。 明琴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急忙退到一侧,低身行礼。 萧愈跨过门槛,看了眼等候李琬琰的婢女,想了想:“在楼下等着,不许上去。” 明琴闻言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摄政王带着人已大步离开,可霍刀没走,手里握着个快同他一边高的长戟,再次挡在楼门前。 明琴气得结巴,委屈得快要哭了:“你…你…你们。” 霍刀好像充耳不闻,依旧目不斜视的守着楼门。 万音阁楼上,李琬琰费尽力气才从长案上爬起来,她被萧愈气得想要问候他的祖先,可一想到先帝造下的孽,想想谢家那些枉死的英魂,默了默,又愧疚起来。 若她当年能更快一些送出消息,若她能再仔细一些,或许谢家的惨案便不会发生。 李琬琰跪坐在席上,一点点用牙齿咬开手腕上的死结,她都不知自己磨蹭了多久,终于将衣带解下来,她活动了动手腕,负气的拿起衣带,用力扔出去。 可她还是觉得不够解气,看到手边倒地的酒壶,再次拿起砸出去,她在心里骂了萧愈无数遍,随后从满地狼藉里拾起衣裳,一件一件穿回身上。 有的衣裳被酒水洒湿,半干不湿的留下一片水渍,有的干脆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根本上不了身。 还好最外面的外裳是完整干净的,李琬琰尽可能的将裙裳打理的规整,又重新梳了头发,她目光扫过阁内满地的狼藉,几番思虑,最后还是亲自动手收拾。 她不想也不能让旁人知道她与萧愈之间的事。 流言蜚语倒是其次,但是她这些年勉强竖立起的威严,不能让萧愈就这般轻易地毁了。 李琬琰下楼时,明琴急得眼睛都红,一见到她,连忙跑过来:“殿下…您…您还好吧。” 明琴上下仔细检查,没发觉出什么不妥,顿时松了口气。 李琬琰看着还守在楼门前的霍刀:“霍副统领怎么还在这?” 霍刀明显一愣,他对着李琬琰一礼,不解道:“殿下此言何意?” “你们王爷没同你说吗?本宫已与他商定,认命你为禁军副统领,掌管外宫的安防,日后皇宫的安全,陛下的安危,都要靠霍副统领多费心了。” 霍刀闻言再次一礼:“属下惭愧,愧不敢当。” 李琬琰见此不欲与他多费口舌,萧愈的人一个个都是滑不留手,不好对付。 李琬琰带着明琴回宫。 路上明琴开始诉苦水:“那个霍刀,就是个呆子,只会摄政王说什么他做什么,殿下您真放心将禁军交给他?” 李琬琰看了眼明琴,轻笑了笑:“他是幽州军出身,不听摄政王的,难道还能听你我的?” “可他也太死板了,顺水人情都不会做,摄政王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还拦着奴婢,不让奴婢去找您……殿下您不知道,奴婢久等不见您下来,都想去搬救兵了。” 李琬琰闻言了然,她方才在万音阁时还在担心,若是明琴找上来,也不好让她撞见自己那副模样,原来是萧愈将她扣在了下面。 李琬琰自不会觉得萧愈是好心帮她维护威严面子,他想是怕明琴找上来,尽早帮她解开束缚脱困。 不过说起搬救兵,皇宫里的救兵也就只有禁军了。 如今裴铎伤了,外宫宫防也落到萧愈手里,她必须尽快扶持个人手接替裴铎,挟制霍刀才行。 李琬琰一路都在纠结人选,之前禁军上下都由裴铎一人管着,他又忠心又有能力,她也只信他一个人,如今他倒下了,她一时选谁接替都不放心。 “等看过陛下,你召何院首来,本宫要去看看裴铎。” 李琬琰先回未央宫换了身衣裳,明琴服侍李琬琰宽衣时,不禁‘咦’了一声。 明琴回过神连忙去看李琬琰,见殿下闭着眼睛好似未闻,她连忙噤声,懊悔的用力抿了抿嘴唇。 李琬琰换好衣裳去御极殿,正巧何筎风也在,李承仁还睡着,脉象仍是有几分混乱。 李琬琰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萧愈究竟对李承仁做了什么,她现下虽又气又恨,根本不想见萧愈那个混人,可为了弟弟,一会见过裴铎,她也还得去一趟摄政王府。 李琬琰正兀自思索着,忽然听见身旁何筎风开口唤她。 她回过神,看向何筎风:“怎么了?” “回殿下,臣昨夜回去后翻阅了一些古书,又找到了几份许多年前类似病症的用药方子,臣基本可以确定陛下的病因。” “什么病因?” “若臣推断的不错,陛下这病因之所以来得蹊跷,并非是外因所致,而是内里的病症诱发的。”何筎风话落见李琬琰不解,继续说道:“这可能是陛下在母体时便遗留下的病症,只是从前并未显露,所以不曾发现。” “你说陛下这是先天的病症?”李琬琰瞬间紧张起来:“难道是…是和本宫一样?” 何筎风连忙摇头:“不同的,亦不及殿下的严重。” 李琬琰闻言松了口。 竟不是萧愈? 她仔细回忆起在万音阁时,他的确没有一口认下,一想到萧愈是借此诓她,李琬琰忍不住扶额,暗自懊悔。 也是,若真是萧愈下的手,他怎么可能如此拖拉,又不致命。 她是被裴铎突然出事惊到了,才会草木皆兵。 “那你可有医治的法子?” “回殿下,臣已拟好大致的方子,但还需斟酌几味药材,待臣确定好,亲自试过,若无妨碍,再替陛下煎药。” 李琬琰点了点头:“院首费心了。” 何筎风闻言,抬头看了看李琬琰眼下的青黑,低声询问:“殿下可是没休息好?不如臣替殿下请个平安脉。” 李琬琰闻言,想起手腕上那一圈红痕,下意识压住袖口,她在何筎风略有诧异的神色下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院首随本宫去看看裴统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李琬琰带着何筎风出宫去了裴府。 裴铎是昨日夜半时醒的,得知长公主前来一愣,回神后忙要出门相迎。 李琬琰被裴府下人迎入裴铎卧房,刚一进门,便见强撑着要下榻的裴铎,她急忙上前,亲自将裴铎扶住:“不必多礼,你好生躺着。” 裴铎上个月刚过而立之年,他和何筎风不同,虽一样都尚未成亲,但他上无双亲,在京城中也没有旁得亲眷,这一伤身边连个贴心照顾的人都没有。 李琬琰扶着裴铎重新躺回床上,明琴搬来椅子,李琬琰在床榻旁坐下。 李琬琰只两日没见裴铎,却肉眼可见他的消瘦,双颊凹陷,眼窝也深了几分,眼底透着一片青黑,额头上还包着纱布,脸上有好几处擦伤。 裴铎有个玉面阎王的绰号,在禁军中广为流传,连李琬琰也有几分耳闻。 听说是因为他生的唇红齿白,明明是个风流貌,却偏偏性情古板稳重,平日里连多笑一下都不肯,又御下极严,做事不讲私情,下属中就没有不怕他的。 明琴看到裴铎后,想起他的绰号,心里忍不住调侃,裴铎如今玉面伤得颇重,只剩下阎王了。 何筎风自进来后,便安静站在一旁,他的目光落在李琬琰搀扶裴铎的玉手上,沉默注视半晌,终于在裴铎唤他的声音中回神。 裴铎躺在榻上对李琬琰见过礼后,随后看向一旁的何筎风,客气的点了点头:“何院首。” 何筎风略略作揖:“大统领。” 李琬琰见裴铎比自己想象中伤得还重,不禁自责,她召何筎风上前替裴铎诊脉,空隙时间里,她环顾裴铎的卧房,实在太过简朴,一点装饰的物件都没有,全然不像是大统领的府邸。 何筎风静心诊脉,许久才收回手,他又捏了捏裴铎的伤腿,仔细检查了好一阵。 “如何?”李琬琰见何筎风起身,连忙询问。 “大统领此番伤得不轻,内伤还好调理,只是腿上的伤,若要痊愈,只怕困难。” 裴铎闻言,神情难免暗淡。 “凭你的医术,若竭尽全力,能医好几分?” “微臣只能保证大统领可下地行走,是否还能习武,还要看恢复如何。” 李琬琰听了,紧悬着的心略略一松,虽不能完全医好,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向何筎风点了点头:“好,那本宫便将裴统领交给何院首了。” 裴铎闻言,不禁面露惭愧,直言让长公主如此操劳,是他的过错。 “即便本宫不说,大人也该知道,那匹惊马,绝不是意外。是本宫连累了大人。” 李琬琰话落,裴铎连忙摇头:“臣是个孤儿,若没有殿下扶持,绝没有微臣今日,微臣只恨自己无能,困顿在此,无法为殿下分忧。” “你且安心养伤,等伤好了,本宫和陛下还需仰仗你。”李琬琰将今早与萧愈之间定下的禁军宫防安排告诉给裴铎,随后开口:“禁军一直是你管着,除了你,本宫信不过旁人,如今的副统领唐德是丞相的远亲,内宫的宫防定然不能交给他,本宫想听听你的看法,可有可靠的人选?” 裴铎听到外宫宫防被摄政王夺去,一时更恨自己不争气,他仔细考虑一番身边的人,最后向李琬琰推荐了两个人选。 李琬琰将名字记住,随后看向明琴。 明琴见了,便转身退下,不一会又从屋外领进来两名姿容秀丽的宫女。 李琬琰向裴铎介绍:“这两人都是本宫身边的,做事最为细心,你如今伤得这样重,身边又没有亲人在,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便将这两人赐给你,有她们照顾着,本宫也能安心。” 裴铎听着李琬琰的话明显一愣,紧接着连忙拒绝:“臣…臣只是个粗人,殿下身边的人何等金贵,臣万万承受不起,只怕委屈了两位姑娘。” 李琬琰转头看向两名宫女,见她们微红着脸,正悄悄打量裴铎。 她想起之前听明琴说过,禁军统领裴铎在宫女之中格外受欢迎,虽然脾气冷淡,可抵不过一张风流桃花貌。 “既如此,大统领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也要好生善待她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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