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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艳书1:一梦金

时间:2023-10-28 04:10:02  状态:完结  作者:伍倩

  这一天黄昏将上灯时,她却听说佛儿求见。白凤想了一想,就点点头,“带她进来,然后你们都下去吧。”

  佛儿走进来,做了个万福,“先给凤姑娘道喜了。”

  白凤坦然自若道:“你找我,不光是为了给我道喜吧?”

  佛儿把两道斜扬入鬓的长眉一挑,立时就流露出她那一份率真无畏来,“凤姑娘出阁后,九千岁多半会征歌逐色,以甄选下一位宠姬。而凤姑娘既然能在数年间与九千岁情好不衰,必有过人的秘诀。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讨教一二。”

  白凤打量了佛儿一番,“你是想接替我?你多大?十三?十四?”

  佛儿不置可否,“凤姑娘见宠于九千岁时多大?十七?用不了多久,我也会有十七岁的。”

  白凤深邃的眸子里一片通明,“不管你多大,那也绝不是你想要的。”

  佛儿的面上泛起了谑诮之态,“凤姑娘竟还是我的知心人不成?”

  白凤款款几步走到暗影幢幢的窗前,她身着白孝的侧影似一株承缀着重露的蒹葭,“我是你的‘前辈’,不是吗?这一行的一切,我全经受过了。种种琐事,不外乎零割碎剐。你一晚上连翻了五六个台,却连三口饭也没吃上,饥肠辘辘只想坐下来大嚼一顿,却怕客人嫌弃你在席上丢丑,就只好忍饥挨饿;到晚上,客人要和你倾吐心事,但你应酬台面早累得半死,就想一头睡倒,也只能强撑着精神听他那些废话,一唱一和地回应;到第二天起床,要是把晚妆睡花了,还得早早爬起来补了妆躺回去,假充是天生丽质,一醒来便肤光四射……总之,时时刻刻戴着一张假面具过活。”

  佛儿咂摸着白凤的话道:“这并没多难。”

  “一天、十天都不难,可要天天如此,就难熬得很了。何况你一个人还得同时对付许多不同的客人,每个人的喜恶你都要牢记在心,对什么脾气就摆什么道儿。就说陪客人听戏吧,倘若客人本身就是个戏迷,你听到哪里好,就得赞上一赞,客人见你也识得妙处,才会有知音可喜之感。但要赶上了客人心思狭隘,你就随口夸一句这角儿不错,他也当你是心羡人家的样貌长得俊,打算和戏子吊膀子,这就算把人给得罪了。”

  “还有这等人?”

  白凤回转脸面睇了她一眼,提了提嘴角,“什么人都有,还有不是人的,老鼠、豺狗、猪……多着呢。”

  佛儿面显困惑,“我不是特别懂。”

  白凤又回目于窗外,隔着窗纸,只见对面的西厢已是灯火连云,似有许多人在不停走动着,引着灯影一晃一晃。“权力场中的贵人们也个个有一张面具——一打儿,他们时时处处得维持贵人的体面,甚至在自己的妻妾面前,也有很多话不能说,很多想做的不能做。只有对着我们,他们才能轻松痛快地做个‘人’,或干脆当个畜生,等出了这个门再戴起面具,接着去当他们不可一世的‘贵人’。我们之所以是价格最高的妓女,不是因为我们和其他女人一样能叫男人脱掉衣裳,而是因为我们能叫他们摘掉面具。”

  佛儿闻言有思,又直截了当地问:“那么,要摘掉九千岁的面具,该用什么法子?”

  “我一起头儿就说过了,对所有男人都一样,只要你给自己戴上面具,变成他们想象中的样子,见人做人,见鬼做鬼,直到你从里到外地厌憎自己每一种样子,你在男人那儿就会人见人爱。”

  “然后,我就能够得到我想要的,对吗?”

  西楼忽腾起了一阵杂响,脚步声、叫嚷声纷然并起。白凤就在这一阵骚乱中陷入了沉默,她将一手摩挲着另一手的手腕。佛儿借着廊道的昏光看了好一时,才看出她腕子上系着一串佛珠。她见白凤把佛珠褪在手中,慢慢地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我活到现在才算刚刚活出了一点儿头绪,人生的执迷往往就在此:我们总为了得到近在眼前的一切,而选择最远的一条路。”

  佛儿蹙起了两眉,“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凤想告诉她,这意思就是:我拼尽全力想要留住一点儿爱,然而直到我亲手毁掉我的男人和我的妹妹,我才发觉我真正毁掉的是这世上仅有的爱我的两个人;直到我用死亡把他们拆散,我才发觉我唯一的愿望,只是看着我所深爱的人们能够在一起幸福同老……

  不过白凤单单叹了一口气,环顾着逐渐没入夜色的房间,“你将要走上的道路将断你善根苗、灭你智慧种,令你执着痴顽,直堕黑暗;正道在相反的另一边。”

  西楼又一声重响,佛儿那两道黑浓的秀眉打起了一个深深的结,“凤姑娘,你说得没头没尾的,是不是念经念傻了?”

  白凤也一笑,笑容安静、忧郁、悲悯,“我从没这么清醒过,你信我。”

  对面楼上的杂音一声响过一声,但在白凤和佛儿间只有纯粹的沉默。她们在沉默中对峙了片刻,彼此都心照不宣,她们中的一人曾试图把另一人送入恶狗的腹中。诚然。白凤已痛悔前非、改过迁善,但她也明白,在对别人做出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后,她再也无法使对方相信她单纯的善意。

  佛儿向后退开了半步,“你不高兴和我透露见宠于九千岁的秘诀就算了,犯不上拿这些神道道的话来唬我。只你才说的那些,我也已经受益匪浅。多谢凤姑娘吧,告辞。”

  “你且站住,”白凤将手中的佛珠紧紧一扣,自嘲似的摇摇头,“习气难改,我又犯了‘我慢’[24]的老毛病。水流千遭,方归大海;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我纵是越过了险滩暗礁的江河,又哪来资格替溪流指点航道?”

  她把佛珠缠了两圈绕回在腕上,对佛儿招招手,“你过来。你不是要打听九千岁吗?我说给你听。至于愿不愿去做,全在你,毕竟这是你的人生,要怎么过,你自个儿选、自个儿担。”

  见白凤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佛儿反又生出了一丝犹豫。正当她举棋不定时,外间的门顿然大开,更将一片乱糟糟的人声送入,好似有谁在那里吊着嗓子哭似的。这就见憨奴带着个十分欣悦的笑脸走进来。自从白珍珍去世、白凤整日念佛抄经后,也已很难得在憨奴的脸上看到笑容了。她一进屋就笑出了声来,“姑娘,快去瞧热闹吧!”随即她才发现一旁的佛儿,“咦,你还没走呢?”

  白凤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问道:“什么热闹?”

  “可别提多精彩了!”憨奴把两手一拍,就银瓶泻水似的讲起来。

  龙家姐妹在搬来怀雅堂之前,龙雨竹曾为妹妹龙雨棠介绍了不少阔客,其中一位叫作唐文起,就是她自己的客人内阁首辅唐阁老的长子。唐文起在朝中任尚宝司卿,年纪还不到三十五,仪表亭亭,丰裁朗朗,且举止豪爽,谈吐熨帖。雨棠虽也算烟花队中的强将,但终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来二去竟被惹动了真心,前一阵“卖清倌”又把初夜给了唐文起,就此再也离不开他,与他在班子外另立了“小房子”,以便不受其他客人的搅扰,安安静静地缠绵缱绻。坏就坏在唐文起家中有一个“母老虎”,他这位夫人是大同总兵的女儿,真真正正的将门虎女,对丈夫在外眠花宿柳之举本来就积恨甚深,再一听说他居然还给一个窑姐儿租了房子,日常往来居住,那不就等于背着自己养了个外室一般?唐奶奶是可忍,孰不可忍?暗暗派人查知了金屋藏娇的地点,这一夜等到后半夜仍不见夫君归寝,断定他是宿在了外室那边,就带上一班老妈子、几个听差杀到小房子所在的王府井南二条胡同,把这一对野鸳鸯直接从被窝里揪出来。雨棠遭唐奶奶的人折磨了整整数个时辰,才被抬回到怀雅堂扔在天井里,因之她受辱不过,哭闹着要自杀。

  “这位奶奶可真够辣手,听说是叫那班老妈子把棠姑娘的裤子扒了,专逮下

  头见不得人的地方,拿手掌宽的竹板子毒打,骂棠姑娘说‘霸着男人不就为了这儿?这回让你乐个够!’”憨奴比画着,又缩起脖子一笑,“棠姑娘是肯定乐不出来了,不过可足够咱们一乐。姑娘,你还记得挪班那天这死丫头当面顶撞姑娘吗?不趁这会子挖她的疮疤解解恨,还等什么时候?”

  白凤幽暗的双目不见有丝毫波动,她只很简单地点点头,“我是该去一趟。那——”她转脸望向佛儿,这一望,却叫白凤悄然动容;但见佛儿一改那种百不挂心的不羁态度,却攥起了两拳,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好似在把烈火生生往肚子里吞,但总有些吞不下的,一开口就会喷出来。

  所以白凤并不打算叫她开口,而只轻轻对佛儿道一声:“你在屋里稍等一下,我很快回来。憨奴,给小倌人倒一碗茶来。”

  雨棠本来住在楼下,但姐姐雨竹怕她想不开,就接到了自己的房中亲自照料,所以这会子一群下人都乱哄哄地围在西厢房里。白凤径直进屋,把手压一压,意思是不许人通报。那帮子丫鬟娘姨都是跟红顶白的角色,原先见白凤落魄都有些瞧她不起,廊上遇到了都懒得称呼,不料白凤又咸鱼翻身,她们马上也跟着见风使舵,一个个奉承得不得了,一见这手势,便和接了圣旨一样,纷纷屏声静气,任凤姑娘在帘外细听。

  白凤便听卧室里传出龙家姐妹的声音,一个哭,一个劝,劝人的正是姐姐雨竹。雨竹说起话来一向好似伤风一样捏着鼻子,此际那一点儿齉音却荡然无存,听起来嗓子比往常粗了好几倍,可见急痛的程度。“我说你个傻丫头,药也上过了,将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好,有什么犯得上要死要活的!”

  雨棠的嗓音已完全毁了,像在喉咙里糅了一把沙子一样。“就身上好了,我心里头也挂着伤,这辈子都好不了!”

  “有什么好不了?只要脸皮厚,当没事儿人一样过,等又有谁再闹出新闻来,谁还记得你这一桩旧闻?你瞧蒋文淑,因为撬走了花花财神柳大爷,被杨止芸带着人在傅家东园打成什么样?对面的白凤不也被人当街泼过粪吗?现在不照样好好的,下个月还要去当一等公夫人呢!”

  “白凤被人欺负的时候,安国公可是一力护着她,听说当场就把那泼粪的狠狠修理了一顿。唐文起呢?!”

  “怎么,难不成唐奶奶和你闹的时候,唐文起没护着你?”

  雨棠笑了声,沙哑的尾音里透出一股子难言的惨厉,“唐奶奶一进门就动手打我,还管我叫‘脏货、破鞋’,我能不急吗?便也伸手推了她一把。结果唐奶奶还没怎么着,我那位唐大爷先光着脚冲过来,揪住我头发在我脸上连扇了好几下,骂我说:‘臭窑姐儿反了天了,你什么下贱玩意儿?!再敢动我夫人一个手指头,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雨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没人心的东西……”

  雨棠又哭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姐姐,我做生意这么久,只觉客人没一个好相与的,个个都要你委屈自身去奉承他们,独独例外的就是唐大爷。从我做清倌他就总不断来,一直也只招呼我一个,在一起时大事小事都征询了我的意见才去办。我把他当作头一个知心人,深相接纳,一腔子真情全倒给了他。每次他和我谈起他家里的景况,向我抱怨他那夫人如何样貌丑陋、性情悍妒,我都对他同情得不得了,这才答应他躲开了其他客人和他住到小房子里去,无非就是想补偿他在家尝不着的温柔情味。现在再想起,我真臊得恨不得把脸夹进裤裆里!人家才是结发的夫妻俩,男人也只把老婆当自己人,不过把我们做这种营生的看成个人肉茅厕,和我说的那些个情话,什么‘只有我懂得他’、什么‘今生今世所爱的只有我’,简直跟对着茅厕放屁一样!亏我拿这一套把多少瘟生骗得着了道,自己居然会走了心!人家对着茅厕拉完了、痛快了,一提裤子走了,谁还管茅厕这一身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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