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才当了一会儿老师,这学生怎么就出师了呢? 正这般想着,刚刚身形还十分稳当的人突然一踉跄,眼瞧着就要摔在冰面上,云棠立马冲了过去,扶住他快要稳不住的身子,担心道:“没事吧,可以扶着我再走一段路,不用急。” 李琰握住她的手腕以作支撑,应和道:“嗯,还是有些不熟练。” “我就说别急嘛,我再教你一会儿。”云老师再次出马,小心扶着他的同时,嘴角也小小翘起来。 她以为自己的笑容并不明显,孰不知早被某人看穿心思。 李琰看着她唇畔小小的弧度,凌厉的丹凤眼柔和下来,他忽然觉得偶尔尝试些新鲜的事物也挺好,好像也没有必要一直在小姑娘面前表现得端庄稳重。 她喜欢这种简单的快乐,那他配合一下也无妨。 午时他们在附近用膳,李琰已经让人准备好马车,未时正刻,李琰将小姑娘送上马车,见她掀开车帘朝他望过来,他走到窗前:“怎么了?” 云棠看了一眼他腰间的荷包,问他:“殿下知道槐花的寓意吗?” 李琰没答,云棠以为他不知,她继续说道:“每年槐花开放的时候,平州的百姓都会去槐花树下祷告祈福,他们说槐花代表着对美好的向往。殿下,我希望您看见这荷包上的槐花时,能想起那些美好的,令你开心的事情。” 而非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 有些话不必言说清楚,他们知道彼此的未尽之语。 他的小姑娘,没有忘记他的疼痛和悲伤,她试图用那些开心的记忆掩盖他过去的伤痛。 “好,孤记住了。”李琰轻声应下,他捧住云棠的侧脸,在她的唇瓣上映下轻轻一吻。 他动作突然,周围还有人看着,云棠一整张脸顿时羞得通红,她也不管什么槐花不槐花了,丢下帘子不敢再往外看。 他真的是,怎么也不看看场合呢?还有那么多人呢…… 李琰站在窗外,他不走,车夫也不敢先走。 云棠冷静一小会儿,又掀开帘子的一角望向他,一张脸还红扑扑的:“殿下还有事吗?” 李琰轻轻一笑,他握住腰间的荷包,笑着道:“小姑娘,槐花还有一个寓意。” “什么?” 小姑娘茫然地望着他,李琰见她真的不知,也没有多做解释,他轻声道:“云姑娘,二月初八,孤会来娶你,你要等着孤。” 云棠听见心口砰砰跳得很快,她也不再纠结槐花其他的寓意,她点头小声道:“好,我等你。” 等着你来娶我。 等着看我亲手绣下的槐花是否能给我送来向往的美好幸福。 / 除夕之夜,云家众人齐聚寿安堂,用过年夜饭之后,众人还需在寿安堂守夜。 莫姨娘抱着年仅七岁的云景佑陪着云老夫人说话,云老夫人不时逗弄几下孙儿,韩氏和云瑶陪坐在一旁,却很少能插进去话,偏偏云老夫人也不许她们走,让她们坐在这里听着莫姨娘说云景佑的那些趣事。 云棠和云晚则在抱厦那边下棋,她们乐得轻松自在,不用去陪老夫人聊天,但这种轻松惬意的时光很快被人打破。 “二姐。”云景淮走到她们二人身前,他看了一眼云晚,云晚不情不愿地起身让座,闷闷坐到云棠那一侧。 云景淮是云家长子,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尽是少年气,不过看向云棠和云晚的目光都带着一丝轻蔑,显得很是高傲,他向来看不起这些庶子庶女,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云棠会将他母亲姐姐逼得那么难堪。 他目光不善,云棠不在意:“我与阿晚这盘还未下完,大公子不如等上片刻?” 她知道云景淮不喜欢那一声弟弟,索性直接称呼他为大公子,她说话声音柔和,却是在下逐客令。 云景淮既坐下就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他执起黑子:“不必,我替三妹下完这一局。” 这是赶不走了。 云棠也不多言,执子落下。 她与云晚这一局刚刚开始,没有什么优劣之显,但云景淮明显不是善于下棋之人,他破绽百出,很快被云棠逼得寸步难行。 云景淮性情自负,眼见棋局至此,眉眼愈加阴翳,他抬头看向云棠,突然开口:“二姐先前住在平州,不知平州匪乱之时,二姐在何处避难?” 白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微重,云棠神色淡然:“当然是平州城内避难,匪乱持续得并不久,没有祸乱到城内,大公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件事?” “没什么,”云景淮缓慢落下黑子,“偶然想到这件事罢了,我听说那些匪徒在城外烧杀抢掠,还欺负了不少姑娘家,思及二姐那时也在平州,担心多问一句罢了。” 担心,云景淮可不会担心她。 云棠不再与他多说,也不再给他留余地,直接将他逼至绝境:“你输了。” 云景淮深呼一口气,他看着云棠平静的面容,企图在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但他没有发现,仿佛刚刚议论的话题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他也不做纠缠,起身离开。 云棠没有管他,她伸手抚过发间的槐花发簪,将那些不好的回忆压下。 这支槐花发簪,是他今晨叫人送来的。 按照惯例,宫中举行家宴,李氏宗族与皇室一同庆贺除夕,也不知他此刻在做些什么?明天就是新年初一,他……会难受吗? 此刻宫内,一束束烟花冲至黑暗的天幕,开出短暂又绚丽的繁花。 皇后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烟花,李柔蓁陪在她身旁,情绪显得有些低落,皇后挥手让宫女们后退远些,低声去问:“最近怎么了,瞧着你不大高兴的样子,往年这个时候你不是最开心的吗?嚷嚷着要放烟花,怎么这会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李柔蓁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又垂下脑袋,声音很低地道:“明天是我的生辰。” “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怎么还垂头丧气?”皇后觉得困惑。 “也不仅仅是我的生辰,也是阿玹的生辰。” 阿玹……皇后不知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乍然听见李柔蓁提及这个名字,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李柔蓁说着又想哭,她目光微湿地看向皇后,“母后,你知道吗?大哥他没有忘记,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每个月都会为阿玹抄经祈福,他将那些经书藏在柜子里,从来不拿出来,他不敢拿出来,肯定是因为当年我们说的那些话,他才不敢拿出来……” 李柔蓁越说越难受,她这几日都不敢去看大哥,不敢去问这件事,大哥好几次要和她说话,她都躲开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可以说自己年纪小才说出那些话,但大哥呢,他那时也才十岁啊,他当时也是个孩子啊。 皇后看着李柔蓁在她面前哭成泪人,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她,反而怔愣了许久,喃喃低声:“怎么会,怎么会还记着……” 说话间,她看见远处缓步而来的青年,她心中一恸,不及提醒李柔蓁,突然转身离去。 她动作突然,但也不显得奇怪,更像是为李琰和李柔蓁腾出空间。 李琰走到妹妹身前,看着她哭得满脸是泪,拿出帕子轻轻帮她擦泪,见她要跑,又按住她的肩膀:“跑什么,打算一辈子不见大哥了?” 李柔蓁吸着鼻子,接过那张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没有,我只是怕大哥不想见我。” “是你在躲大哥,怎么变成大哥不想见你了?” “可是,可是……”李柔蓁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琰早就发现那柜子被人动过,他知道是李柔蓁进了他书房,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傻丫头会想那么多,这几日想与她说话,这丫头偏偏还避着他。 “别哭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大哥没有怪你。” 李柔蓁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哭出声:“大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初我不该说那些话,那根本不是大哥的错,不是……” 妹妹哭得不能自已,李琰有些无措。 李柔蓁很少哭,她从小就是一个爱笑的姑娘,现下哭得这么惨,还是因为自己哭得这么惨,着实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他只好像年少时一样摸着她的头,安抚道:“不哭了,不哭了,大哥知道你不是有心的,那些话大哥早就忘了,你若再哭下去,旁人都要以为大哥欺负你了,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每次一生气就装哭,他们都以为……” “他、他们都以为大哥把我气、气哭,然后大哥就要去买好多、好多好吃的来哄我……”李柔蓁断断续续说着少时的事情,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这时,李琰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包桃花糕,塞到小丫头的怀里:“吃了大哥的东西,可不能哭了。” “不、不哭了。”李柔蓁抱着桃花糕,终于抹干眼泪不哭了。 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这几日本就是因为心中歉疚才难受,现下和大哥把话说开,她也好受许多,这会儿抱着桃花糕,又想起弟弟曾经最爱吃桃花糕。 她默然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道:“大哥,你也试着放下吧,阿玹……他也不想大哥一直记着的,他肯定也希望我们记住的是那些快乐的记忆。” 提及李玹,李琰有片刻的沉默,他摸着腰间的荷包,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槐花刺绣,半晌道:“好,大哥试着放下。” 这件事或许很难,或许一辈子也做不到,但总要试着走出来,踏出那一步,才知道有没有可能放下。 / 皇后急匆匆地离开,她疾步走在长到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上,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逼得她透不过气来,直到前方忽然出现一人,她猛地停下,她看见那人一怔,唤道:“庆王。” 那人走出阴影,他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眉眼温和没有攻击性,与皇帝面容有几分相似,但身上没有皇帝那种迫人的威仪。 他身上披着棕色的大氅,似乎有些畏寒,见到皇后轻轻笑了一下:“娘娘怎么在这里?” 皇后静静看着他,听见他咳了几声,才道:“庆王怎么不在殿内陪着陛下?” 庆王与当今陛下是堂兄弟,世人皆知这堂兄弟感情甚笃,只是庆王身体不好,这几年甚少进宫,所以每年这种家宴时刻,也是两兄弟叙旧的时刻。 “臣不甚酒力,出来透透气,没成想撞见娘娘,娘娘行色匆匆,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皇后见他咳得面色苍白,移开目光:“没事,只是想起明日是蓁儿的生辰,一时间又想起……阿玹。” 庆王咳得更厉害些,他勉强止住咳嗽,声音微哑:“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娘娘何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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