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 庆王没再出声,长廊上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皇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嘱咐道:“王爷也该多注意些身子,这种寒日还是不要在外面久待。” “多谢娘娘提醒,臣片刻就回。”庆王低头道。 皇后不再多说什么,她抬头看着那轮明月,兀自站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平复,转身离去。 庆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捂着帕子又咳了一会儿,终于在宫人的劝阻下折返宫殿。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成婚啦,记得来吃喜糖哦
第33章 成婚 京都近来最为热闹的莫过于安阳侯府, 二月初一长女出嫁,二月初八次女嫁入东宫。 本来众人还能拿着侧妃身份不如正妃,说上一两句,谁知从宫中传出消息, 成婚那日太子要亲迎侧妃, 不仅如此, 迎入东宫后更要行三拜礼, 谁也不知太子是如何说动皇帝答应这件事,但事已成,说明太子十分重视侧妃, 重视到连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顾了。 御史大夫借此事还参了太子一本, 民间也有人议论这侯府庶女妖媚惑君,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槐院, 扶桑有些气不过,云棠神色淡然地反问:“他们说得那么多,难道能阻止我入东宫不成?不过是阻拦不成急眼罢了,与他们废那些口舌作甚?” 这些府外的流言若非有人示意, 压根传不到她耳边, 她难得去计较这些小心思, 比起这些,她现在更紧张出嫁一事。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 又那么难熬,明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等到成婚的前一夜,她的心跳还是乱了节奏, 甚至在心里细算起她与殿下多少时日未见。 自那日冰湖分别后, 她甚少出府, 上元节那日出行也未曾见到他,满打满算也快要一个半月了,她原本以为殿下会在月末约她去梅苑,她等了几日,竟是一丝消息也没等来,她这才知道,他又自己一个人熬过去了。 那些规矩有什么重要的呢? 一想到他先前那么痛苦的模样,她心里竟生出几丝埋怨,也不知怨这规矩,还是怨他太过死板。 “姑娘,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扶桑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一张绘着槐花的红纸封着盒子。 云棠瞧见那槐花,眼睛一亮,她接过盒子,小心揭开封条,将完整揭下的封条妥善放在一边,这才打开盒子往里看。 盒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瓶身上绘着金黄色的腊梅花,未揭瓶塞,酒香已散溢出来。 “是桃花酿!” 云棠惊讶地看着这瓶酒,又有些欢喜,上次送给皇后娘娘那瓶桃花酿,她根本没有尝到多少,对喝酒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那满桌的米酒,通过那次她也知晓一件事——她酒量很好,不怕轻易喝醉。 扶桑见主子欢喜,低声继续道:“那位还让奴婢传一句话,他让姑娘别太紧张,喝上一些桃花酿,快些入睡,明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呢。” “谁紧张了?”云棠下意识反驳,手还抱着那一小瓶桃花酿没放,她先是小小尝了一口,有点辛辣,又带着淡淡的花香,她又喝了几口,渐觉出酒香,一会儿的功夫,一小半的桃花酿尽数被她喝完。 扶桑怕她贪杯,不允她继续喝下去:“难怪殿下只送来这么一小瓶,怕是早就知晓姑娘会贪杯,奴婢让人准备洗漱,姑娘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扶桑说着,将那瓶桃花酿放在一旁的高几上,转身出去让人准备热水。 云棠扬着脖子见她没回来,手一伸将酒瓶偷偷拿了回来,速度很快地喝上几口,又怕明日真的醉醺醺地上花轿,最终还是把酒瓶放了回去,甚至调整好位置,不让扶桑看出问题来。 许是美酒醉人,云棠抱着那张封条看了一会儿,很快觉出睡意,烛火一吹,她陷入梦境中,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在她梦中响了一夜,直到被扶桑唤醒,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坐到铜镜前,整个人还是懵的。 “姑娘昨夜什么时候睡的,怎么这么困觉?姑娘身上怎么还有酒味?” 教引嬷嬷孙氏未曾离开,一直留在府中帮衬着,云棠本就有些怕她,现在被孙嬷嬷觉察出酒味,虽然那酒是殿下送来的,但她还是有些心虚,扯谎道:“这香料有些似桃花酿的味道,许是这种缘故吧。” 孙嬷嬷似信非信,但也没追问下去,指挥着屋中的人有条不紊地给云棠上妆换衣。 云棠本还困得不行,结果绞面的时候疼得她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外面渐明的天色,她也清楚意识到她真的要出嫁了。 不过不像之前云瑶出嫁哭成泪人一般,她对府中这些人没有什么留恋,情绪一直很稳定。 她穿上那件火红似流云烟霞的嫁衣,青丝尽数挽起,戴上华丽的凤冠,红色的耳珰随着她转身轻盈晃动,眼尾缀着的珍珠洁白无瑕,胭脂将她雪白的面颊染得微红,唇瓣浸染嫣红,一颦一笑夺人心魄。 众人深吸一口气,方回过神来,这时府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云棠被人扶着坐在喜床上,喜帕遮住她的面容,耳边只有那喧闹不止的爆竹声,她听见李柔蓁在她耳边说:“阿棠你放心,有我在,大哥没那么容易进来。” 李柔蓁作为男方女眷,本不该来拦门,但她知道云棠朋友不多,无论如何都要来,自然也没人敢真的拦着这位祖宗,毕竟这场婚事本就有许多不合规矩的地方,多添她这一个,也不算什么了。 云棠握紧双手坐在喜床上,她一次次深呼吸平复心情,但心口依旧跳得很快,快到她越来越紧张,紧张到忍不住拉了拉扶桑的衣袖,在扶桑低身时小声道:“扶桑姐姐,我紧张,我想喝桃花酿。” 小姑娘声音都颤抖了,扶桑知道她这会儿是真的紧张到不行了,她抬头看了看孙嬷嬷那边,正纠结着,又听见姑娘对她说:“就一小口,我不多喝,求求你了,扶桑姐姐。” 小姑娘不求人还好,一求人顿时把扶桑那点犹豫给求没了。 她趁着孙嬷嬷不注意,将那瓶桃花酿取了过来,悄悄递给云棠:“姑娘,只能喝一口。” 云棠小幅度点头,她接过桃花酿,微微扬着脖子小小喝了一口,这次她先尝到的是浓浓的桃花香,带着甜味,又小小喝了第二口,是醇厚的酒香,两口酒下去,将她心中的紧张压下去大半。 她将酒瓶重新塞回扶桑手中,身姿坐得端正,仿佛什么坏事都没干。 孙嬷嬷这时往她们这边瞧了一眼,心中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戳穿她们偷偷摸摸的举动。 很快,喜房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动静,李柔蓁出题的声音一次次传进来,间或夹杂着对方解题的声音。 “这是最后一道题。”李柔蓁一挥手,示意那些闹腾的公子们安静下来,她笑嘻嘻地看向李琰:“大哥,这道题要你自己回答,你要听好喽。” 说完,她轻咳一声,忍着笑问道:“请问新郎官,槐花除了象征吉祥外,还有什么寓意?” 这个问题并不难,只是…… 当时他拿去问小姑娘的话,如今被拿回来问他,而且还是在众人面前。 身后响起好友或高或低的调笑声,李琰不减笑意,他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在这片刻的安静中,他声音微扬:“槐花也象征着美好的爱情,亦可作为男女间的定情信物。” 他说完,众人的视线扫过他腰间坠着的玄青色荷包,那荷包上绣着槐花,意思简直昭然若揭。 谁能想到,一向性情冷漠的太子殿下有一天也能如此坦然地说出情话? 那声音明明在门外,云棠却觉得近在耳畔,她感觉到脸颊上腾升的热意,她明明是想用这个问题调戏他一下,怎么现在感觉他在调戏自己呢? 那荷包明明不是定情信物!他惯会颠倒黑白。 喜房门轰然被人推开,李柔蓁被推得一踉跄,正站立不稳之时,有人握拳撑住她的后腰,将她带离喧闹的人群。 云棠不由握紧双手,她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她低头可见那双红色锦靴,第一次看见那双暗纹长靴时,是她最绝望的时候,现在……是她最紧张也最期盼的时候。 她感觉到他微微弯下腰,朝着她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喜帕出现在她面前,她听见他柔声对她说:“我的小姑娘,我来接你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寻到自己的归属,她再也不是这世间一缕浮萍。 她将手指落在他宽大的掌心,缓缓起身站到他的身侧,她听见礼官高声诵念着什么,不过她没听清,她只听见他低头对她说:“小姑娘,我闻到你身上的桃花酿了,很香。” 明明是简单的两个字,莫名又惹得她面红耳赤,好在喜帕遮着,什么也瞧不出来。 她在堂中拜别父母,没有离家的伤心,她听见父亲对她交代了许多,最终声音微低地道:“阿棠,这里始终是你的家,若是受委屈尽管回来。” 她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可是她受过最多的委屈,就是在这府中了。 或许父亲是想提醒她,她始终是云家人吧。 云棠迈出前厅的门槛,她身上与云家人那一丝牵扯似乎在这里被隔断。 云易丰看着那个女儿越走越远,他握紧扶手,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感觉,太子如此厚待于她,他应当高兴,可……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也止步于此了。 他有一瞬间生出悔意,他明明曾经那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出生,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 红幔翠盖的花轿绕着城中走了一圈,沿路的小孩子撒着鲜花追着闹着,这是京都城中近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这样的场景总是叫人艳羡的,后来许多年,京都百姓也没忘记那日的热闹,许久之后他们才明白,那本就是迎娶正妃的场面,他在给他的小姑娘最好的一切。 花轿从毓庆宫的正门进入,李琰拉满弓弦朝着花轿射出三根红箭,最后一根红箭射进花轿柱上,一身嫁衣的少女迈出花轿,纤长白皙的手指捏住牵红的一端,她跨过火盆,迈过马鞍,与李琰并肩走入正殿。 正殿上首,皇帝和皇后分座两侧,宾客们早已聚齐,随着新娘新郎迈入,礼官高声念着:“跪。” 一跪天地,二跪父母,最后夫妻对拜。 云棠低首时看见落在她裙摆上的衣角,红色交叠,随着礼官声音落下,她与他就是天地父母见证过的夫妻,从此荣辱一体,喜乐与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与一个人牵扯如此之深,以至于她对未来的生活都抱着一种好奇的向往,她还记得那日在茶楼上听见梁首辅与梁夫人的故事时,她心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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