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奉云与今上宋温本是青梅竹马。 当时先帝有三个嫡子,各个惊艳才绝。 宋温只是一介不甚得宠的庶子,向来没有肖想过皇位,他只想当一个浪酒闲茶的闲散王爷。 而林奉云虽出身不高,耐不住宋温喜欢,性子也算和婉贤惠,十四岁那年,宫里便默许了婚事。 但就是因为三个嫡子实在是过于出色,三个人谁也不服谁,最后三方相斗,造福的却是宋温。 矮子里面拔将军,先帝对三个嫡子彻底失望后,便开始提拔宋温。 可他出身不好,根基不稳,朝廷还有先前三位嫡子留下的残余势力。于是,先帝便做主给他重新赐了婚,是出身簪缨世家的苗氏女。 苗氏是百年贵族,家族里不知出过多少任的皇后,先帝为他选择苗家的女人,就是想要扶持宋温上位。 皇命不可违,但是宋温并不喜欢苗氏。 先帝则在知道宋温喜欢林奉云之后,就把林奉云远嫁到了襄州。 林家的官职并不高,又因为皇上暗中的补偿之意,所以林奉云算是高嫁,但是高嫁并无用处,反而让林奉云受尽了欺负。 但因为是皇帝赐婚,她无法和离,蒋家也对于林氏先前的事情知道些许,对她更加磋磨。 直到宋温登基,林氏与出巡的宋温重逢,她才终于脱离苦海。 可就在将要进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姓蒋的孩子,也就是宋善宁。 当时皇帝已经立了苗氏为后,并且苗氏有孕在身,以至于要封她为妃时,不知被言官御史上了多少阻拦的折子。 也正是因为怀孕,林奉云的过往才会被人诟病至今。 因此,襄州的事,是她一生最屈辱、最忌讳的事。 林氏看着这个女儿,唇齿轻颤,扬手,狠狠一巴掌掴到她的脸上,“混账!” 宋善宁一下子被打偏了身子,失力地仰过去,虽有婢女搀扶,但还是磕到了门板上。 她狼狈地跌在一旁,脊背却没弯下半点。 母女俩再度不欢而散,林皇后径直离开。 碧螺扶着宋善宁出了宫,一路都没有抬头。 林氏那一巴掌实在不算轻,没过一会儿,宋善宁整个左脸都肿起来了。 碧螺吩咐车夫加快速度,早些回去上药,可是到了公主府,宋善宁撩开车帘瞧了一眼,却吩咐,“去双陆楼。” 她脸颊还肿着,碧螺哪里放心,还想再劝,宋善宁已经撂下帘子,不再说话。 碧螺伺候她数年,不再劝,吩咐改道双陆楼。 却不想今日来得不巧,陆钰的儿子发了高烧,不在店里,宋善宁便只得一个人自饮自酌。 空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连碧螺都被赶了出去。 灼烫的花酿顺着冰凉的唇瓣灌入喉咙,宋善宁仰面倚卧在美人榻上,素丽的宽袖短襟衫腰带有些松垮,露出一大片洁白的锁骨。可她毫无自觉,拱了拱身子,抱着一个绣花小枕,稍有些滚烫的脸颊贴着冰凉的酒壶,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年,应当是皇帝给她正式赐封号赐府邸的时候,她还在皇帝跟前闹了好一通,天真地问:“父皇是不是讨厌我,想把我赶出去。” 皇帝失笑,双手勒住她的腋下,举在半空荡了一圈,然后将小小的宋善宁团进怀里,“傻姑娘,你永远是父皇的女儿,这里是你的家。”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少住在后宫,反而这座空落落的公主府,她住得一次比一次长。 - 谢谌一踏上三楼的长廊,便看见最深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宋善宁身边的婢女。 看她守在门外,永安公主应当是也在了。 谢谌想到两人在第一次见的时候,她与酒楼的老板娘好似相熟,或许这里就是她的产业?他心里胡乱的猜测着,想着下一次再不约人在这楼里见面了。 为了不让两人再遇见,他将用膳的时间特意拖长,大约一个时辰后,他才结账离开,不想走出雅间的时候,仍旧看见了碧螺。 只是这回他不是在门前规规矩矩的站着,而是焦急地往里面探去。 应当是宋善宁有什么事。 谢谌并未理会,与荆阳一道离开。 他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也是有正事要办。 与他有约的人已经离开,他也没有必要多留。 可是走下二楼台阶的时候,仿佛听到一阵急切地拍门声,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三楼的动静传到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 荆阳注意到他的动作,“公子,怎么了?” 迟疑了两息,谢谌吩咐,“你先去牵马,我去去就来。” 纵使一头雾水,荆阳还是应下离开了, 谢谌转身回去。 他与宋善宁相识的事并不多隐秘,今日的行程更是光明正大,若是这位公主殿下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最后一定会查到他的头上。 到时候局面定然对他不利,不如现在去瞧一瞧,也省的给自己惹上麻烦。 他这样想着,脚下已经步履不停地上到了三层。 可还没拐进长廊,就看两道踉踉跄跄的身影奔过来,一时来不及躲闪,两方撞了个正着。 喝醉了的宋善宁神思不清,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碧螺身上,歪歪斜斜用不上力,眼下被这么仓皇一撞,身子软绵绵地顺着碧螺的肩膀滑了下去。 碧螺当即伸手去扶。 却有人更快一步,男人长臂展开一勾,美人入怀。 但与上次在蓬船上不同的是,这次的美人,主动且乖。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香气 宋善宁跌进谢谌怀里的那一刻,两个清醒的人都愣住了。 碧螺看着自家主子没骨头似的倒在男人身上,脸色煞白一片,她连忙伸手去接,却被宋善宁使劲推开,然后转头又将眼前的人搂紧了一些。 谢谌僵直不动,少女身上清甜的花酿味道斥满鼻腔,好似一把无形的大锁,将他整个人紧紧覆住。 宋善宁软趴趴地勾在他的肩上,手上因为用不上力,眼看着就要从谢谌身上滑下去,碧螺连忙伸手,虚虚地护在她的身后。 两息之后,谢谌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同时不忘吩咐一旁的碧螺,“跟上。” - 荆阳到后院牵了马,等在小巷的侧门处,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正要进门去找,却见自家公子怀抱着一个女子走出门来。 那女子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正脸埋在肩膀上,看不清长相。 他一时间怔愣在原处,又看到身后你有人跟了出来,虽然带着帷帽,但是身形异常熟悉。 荆阳握着马缰,说不出话来,谢谌抱着宋善宁,然后朝后面示意了一下,“跟她去取马车。” 碧螺皱眉,“谢公子……” 听到她出声,荆阳立刻认出来,是永安公主的贴身婢女,那自家公子怀里抱着的这位…… 荆阳心头大罕,却不敢表现出来。 谢谌抬起袖子盖到宋善宁的脑后,确定不会有人看到她的脸,“我跟你一起去。” 他语气冷淡,动作却体贴。 碧螺点头,然后带着两人拐到后院,找到公主府的马车,倚在树根底下乘凉的车夫看着自家殿下这幅样子,吓得连忙蹦起来。 来不及解释太多,碧螺示意他将车帘撩开,然后跳上马车,在里面接着宋善宁。 谢谌手肘往外推了一下,然后单膝跪在车辕上,先把宋善宁的双腿往里送,再托住她的脊背,想要将她的上半身也送进去。 熟睡的宋善宁难受地哼唧了一下,人是进去了,手却拉着不松开。 谢谌往外退,袖口一顿,他被人拉扯得正紧。 想要伸手拂开,她却抓得更紧,嘴里还呢喃着不知在说什么。 谢谌没办法,倾身去听她在说什么—— 那浸润过清酒的唇瓣亮若玫瑰花瓣,轻启之间,怯生生地吐出一句,“爹……” 谢谌:“……” 而另一边,扶着宋善宁上半身的碧螺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谌眉宇间的那点宽容和耐心转瞬之间燃烧殆尽,手上用力,想将她拉扯的手指直接掰开。 不想半醉半醒的宋善宁再度贴上来,她跪坐在地上,大胆地搂住眼前人的手臂,好似痴情的少女,实际上吐出来的话却是,“爹……别不要我。” 这回的声音放大许多,在场四个人全都听清楚了。 荆阳和车夫齐齐瞪大眼睛,又齐齐垂下头,当自己是个没耳朵的木头。 谢谌一股气憋在心口,发泄也不是,纵容却不甘。 可下一刻,一串晶莹的水珠顺着少女洁白的脸颊滑落,最后滴在谢谌的袖口,洇开一小片水迹,一颗接着一颗,打湿了厚实的布料。 碧螺实在不忍,小声求道:“谢公子,您能不能送佛送到西?” 拒绝的话梗在心口,谢谌沉默地应下,一道上了马车。 荆阳则牵着两匹马先行打道回府了。 车帘撂下,截出一方闭塞的空间,宋善宁终于变乖,不再闹着要抱他,只有手指勾着人家袖子。 碧螺松一口气,想要扶她起来,可她不愿意坐到软座上,抓着车帘垂下的流苏不动,没办法,碧螺只能陪她坐在地上,背贴着软座,让宋善宁能够靠在自己身上。 谢谌的袖子还被抓着,不能离得太远,但也不会坐在地上。他坐到两人对面的软座上,一手垂着,一手撑着额头,杵在小桌上闭目养神。 他最近几日都没有睡好,周围也安静下来,意识一半清醒一半昏沉,可他不想把醒来,想要放纵自己继续睡下去。 但很快,他便被迫清醒—— 因为宋善宁又开始不老实了。 手上动作倒是乖巧,却开始闭着眼睛小声呢喃,声音很小,却娇滴滴得叫人心烦,好似一捧沉在春水里的桃花瓣,随便捡起一片,都透着柔媚潋滟。 谢谌的长眉暗暗压了压,撑着额头的手指松开了些许,坚硬的骨节抵在太阳穴,让他神思愈加清明。 碧螺其实也有些不自在,她偷偷抬眼打量谢谌,发现他始终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单手环着自家公主,轻拍她的背,想让她安静下来。 谢谌垂着眼睛,视线透过羽睫,避无可避地落到宋善宁身上。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善宁,语气动作都像个小孩子,此时安静的伏在婢女身上,好似一只轻巧的狸猫。 可她的身段又纤长高挑,上半身伏着,长腿依坐在地上,弱柳细腰娇柔,被腰带勾勒出清晰的弧线。 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谢谌忽然感觉很热,原本不算浓郁的花酿香气好像就在那一瞬间斥满了整间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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