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脸上一寒,怒斥:“姜知柳,你既然还活着,就是我陆家的人,只要行云一日没休妻,你就得恪守陆家的规矩,你这样对长辈说话,就不怕老夫家法伺候吗?” 姜知柳几乎气笑了:“你们居然想对我动家法?啊,我真的好怕呀!” 嘴里说着怕,可眼底却满是讥讽与不屑,说着她脸色陡变,双眸一眯,射出凌厉的寒芒:“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想惩戒我,那我便休了这夫君,从此以后,我与陆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半点干系!” 说罢,她折回屋里,唰唰几下写了封休夫的契约,当着二人的面亮了出来。望着那明晃晃的“休夫”二字,老两口脸上忽青忽白,难看得要命。 “反了,真是反了!”老侯爷一口气上不来,顿时晕倒了,幸而丫鬟眼疾手快,他才没摔倒在地。 老夫人赶紧将他扶住,朝姜知柳狠狠地瞪去:“姜知柳,这世上就没有你这么冥顽不灵的女人!” 姜知柳冷冷一笑,正要反击,大门噶然打开,陆行云扶着书庭的手走了进来。 “我答应你。” 他咳了咳,望向姜知柳,苍白的脸颊没有血色,语声虚弱,却有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说什么?”老夫人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陆行云深吸了口气,面上竭力保持沉静,袖中的手却攥的发硬。 “我说,我同意她,休夫。” 作者有话说: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第48章 她好他便好 脑中一震眩晕, 老夫人扶着头差点站不稳:“你疯了吧?你可是堂堂刑部尚书兼昭懿候,你怎能被一个女子休弃?就算走到这一步,那也是你休她啊!” “我明白祖母的意思,可柳儿嫁入陆家多年, 上敬长辈, 下遵礼法,相夫教子无一不足, 若非说有什么不好, 那也是我没尽到做夫君的责任。这样的女子, 若我陆家休她, 才当真不仁不义!” 陆行云深吸了口气,面上泛起无尽的沧桑。 老夫人面上一滞,重重杵了杵拐杖:“总之,除非你休她,否则我一概不准!” 凌厉的话语并未动摇陆行云分毫。 “祖母的心思我理解,只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与柳儿之间的事, 只要孙儿想做,别人无权置喙。” 他眸光平静, 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望着他坚毅的轮廓, 姜知柳心口似被撞了一下,震得心尖发颤。她抿着唇没有言语,眸中泛起复杂之色。 陆行云素来孝顺, 这么多年从未违逆过他们, 眼下这般还是第一次。 她转眸望向老夫人,见她气得脸色酱红, 手也攥得发白。 “好好好!你果真是长大了, 连祖母和祖父的话都不听了!” 陆行云双臂一紧, 眸中掠过复杂之色:“祖母,这些年我谨遵你和祖父教诲,但凡你们让我做的,孙儿无不遵从,可这一次,孙儿只想听从自己的心意。” 他咬着唇,漆黑的眼眸坚定如石。 “你、你....”老夫人指着他的鼻子,手抖个不停,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一旁,老侯爷幽幽转醒,听到二人的对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咬牙切齿,颤巍巍地走到陆行云面前,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孽障,孽障!你祖母为了你呕心沥血二十多年,将其他几个孙子孙女都放到一边,将你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就是这么同她说话的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耳光,姜知柳瞳孔一缩,双手紧了紧,只这一巴掌,陆行云脸上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印记。 他脊背一僵,眸中沉沉浮浮,愧疚、无奈、哀伤等情绪在脸上交替。半晌,他闭目深吸了口气,睁眸时,只剩下坚定。 “噗通!” 他屈膝跪在地上,眉眼微低,双手攥得邦紧。 “祖父和祖母的恩情,孙儿至死不敢或望,只要你们平安康健,孙儿抛却不要也心甘情愿。只这件事关系到柳儿,我已经将她伤的体无完肤,纵然用尽一生也无法弥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遂随她所愿,允她自由,让她做一个她真正想成为的人。” 若是以前,他所想所念无不是求得她回头,守她一生。可自从她被陷害入狱,他才真正明白过来,没有什么比她平安喜乐更重要的。 只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要护她安宁,就只能留在京城,握住权柄。千山万水的距离,他注定无法时刻守着她、陪着她... 那日他自戕濒临死境,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想守护梦中她绝美明媚的笑容。 只要她余生都笑得那么美、那么快活,那么这个人是他还是别人,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好,他便好,纵然心中酸涩,眼中含泪,他也会真心欢喜。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睁不开眼,这一张就短小了,抱歉。
第49章 我要走了 淡淡的余晖透过屋檐洒在他脸上, 如清辉映在玉石上,坚定沉静。 姜知柳静静凝着他,袖中的手紧了紧,胸口处似微风拂过, 吹皱了平静的心湖。 曾经, 陆行云在言语上是极为吝啬的,纵然她掏心掏肺, 将一腔热忱展现在他面前, 他也不曾表示过什么, 他永远是内敛的。 后来, 他们重逢,他像一把火烧过来,像是要将他们烧成灰烬,这般热烈像是藤蔓缠住她的手脚,心里不胜其烦。 此刻,他却选择成全她, 承受一个世上男子都不愿背负的污名。他像是一汪清澈的泓,寂静无声, 却有种润物无声的力量。 老侯爷两口子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好好好, 你翅膀硬了,我们管不住你了,老爷子我们走!”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 双手颤抖, 她怒斥了一句,上前抓住老侯爷的胳膊。 老侯爷浑浊的眼眸满是痛惜与愤恨。 “你、你...”他指着陆行云, 布满皱纹的下巴颤个不停, 最后大袖一甩,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着老夫人去了。 随着二人的离去,剑拔怒张的气氛陡然消散,空旷的院落变得分外沉寂,寒风朔起,稀疏的树枝哗哗作响。 陆行云兀自跪着,身子一软,委顿在那里,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金丝莲纹红靴,和一只轻盈修长的手,白若葱根,指.根和掌心上有层薄薄的茧。 “起来吧。”耳畔响起一丝叹息。 目光一颤,他抬眸望去,夕阳余晖下,姜知柳逆光而立,看不清神色。 陆行云心尖似被针刺了一下,胸口处漫起涌动的潮水,湿润而酸涩,他鼻尖骤酸,眼尾也红了。 他咬着唇,颤抖地伸出手,却又迟疑着不敢搭上。 姜知柳叹了叹,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感受着手里温软的肌肤和熟悉的温热气息,陆行云胸口的潮水越涌用凶,喜悦中夹着酸楚的感觉将他淹没。 他眼眶一湿,眼角的水泽烁微光熠熠,在斜晖中似珍珠般晶莹剔透。 “柳...”他薄唇微颤,刚说了一个字,姜知柳迅速把手撤回,且往后退了一步。 可以保持距离的举动,似刀子插进陆行云心里,揪得他胸口发颤,人也像从云端跌入了寒冷的幽谷,森寒的风从四面裹挟而来,浑身凉到极点。 “绿枝,拿笔。” 姜知柳瞥了眼旁边的绿枝,对方点点头,飞快地跑进屋里,将笔墨纸砚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姜知柳走过去,将手里的契约放在上面,尔后默然地看向陆行云,目光沉静清澈,似一汪幽深的潭。 “请。” 陆行云拳头骤紧,扯了扯唇:“好。” 他笑着,缓缓走过去,眼眶却越来越红,眼底的哀伤似山间的雾越加浓烈。 他颤抖地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虽然他极力控制,可手依然有些抖,字迹发颤,不似往日那般工整。 签好字,他又用拇指按住印泥,在名字上落下一个清晰的指印,色泽鲜红明亮,在一众漆黑的字迹中,显得格外刺眼。 手握成拳头,陡然垂落。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姜知柳,扬唇,露出如水般温柔的笑意:“如你所愿,你自由了。” 他的声音温和中含了几分沙哑,笑得好似隐在氤氲水雾里的银月,那么明亮却那么伤感。 姜知柳眸光一恍,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这明明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喜悦。 她低眉扫了眼契书上的字迹,抿唇道:“多谢。” 依旧只有这两个字。 “谢什么,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他浅浅笑着,故意以轻松的口吻说出来,可眼尾的红却出卖了他。 之前他不曾尽到丈夫的义务与职责,如今也算是全了。 姜知柳微怔,目中泛起一丝复杂。 “那...我走了。” “嗯。” 女子颔了颔首,末了,又补充了句:“那我送你。” 若是以往,陆行云必定会因为这句话高兴,可此刻,他体会到的是她对他的客气,是对外人的那种客气。 “好。” 陆行云微微一笑,当先往外走,姜知柳将烨烨交给绿枝,跟在后面。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有种可以的疏离。 陆行云慢慢行着,时不时用余光打量她两眼,见她低眉望着地上的路,脸上平静的好似一汪湖。 短短几步的距离,陆行云心里却无比的留恋,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每走一步就好像有针在心口扎一下,泛起丝缕般的痛意。 终于到了门外,二人堪堪停住,一辆骑马从姜知柳右边奔驰而来,速度快的惊人。 “小心!” 陆行云的心悬到嗓子眼,本能地搂住姜知柳的肩膀,往旁边避开。发丝微扬间,两人在原地打了个旋,陆行云的披风被那人带起,转了个圈,霍然落在地上。 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温度,姜知柳身子骤僵,忙退了两步。 “多谢。” 她凝眉,脸上的表情有些抵触。 陆行云的心像是被剑戳了个大窟窿,冷风呼啦啦直往进灌,他的手抬了抬,复又落下。 “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 “嗯。”陆行云松了口气,书庭将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披在他身上。看到白色的披风,姜知柳怔了怔,正是她那年送给他的那件,看边角已经陈旧,但却洗的很是洁白,可以看出主人的爱惜。 手紧了紧,姜知柳低眉,掩去了眼底的神色:“我先回去了。”身子一转,快步走进院子。 “砰”,院门随之阖上。 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他耳畔,却似巨石撞入他心湖,激起惊涛骇浪,拍得他心口阵阵发痛。 望着冷硬的门扉,陆行云拳头一紧,整颗人像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地狱,视线被黑暗吞噬,所见皆为黑白,再也没有一点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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