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抬眸,“好了,话不知被你扯多远去。” 她知道仁慧没说尽的意思:更何况,贺芝芝是他血浓于水的堂妹妹,而她,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三妹妹。 仁慧哎哟一声,应了声是:“话说太远了,还是说说近在眼前的事吧。你下个月便及笄,你不晓得你的名声多大,待你及笄,媒婆们就要把你们王府的门槛踏破了。” 她装模作样地一声长叹,摇着头,尝了口茶。 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便该考虑起婚嫁之事,不论愿不愿意,都是迟早得面对的。 昭昭听出她的调侃,哼笑道:“我反正不急,只怕急的是你吧。前些日子便春心荡漾,喜欢上沈羽,如今又说些媒婆亲事的,我看你是恨嫁了。” 仁慧比昭昭略大些,去年年末已经过了十五的生辰,但还没许人家。 仁慧被她一说,有些脸热,急忙解释:“我可没有,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昭昭噗嗤笑了声,仁慧看着她,不知怎么也被逗笑,两个人笑做一处,一并在竹榻上躺下说话。话总是说不完,不知不觉便过去一个时辰。好在她们先前已经用过午食,倒也不怕饿着,只是这茶得重新续上一壶。 仁慧打发丫鬟去唤小二,丫鬟才走没多久,雅间外不知道发生什么,忽地有些动静。仁慧皱眉,叫另一个丫鬟去查看情况。 丫鬟还未回来,倒是有人先敲门。 门被敲得粗暴,外头好几个身影,粗声粗气地喊话:“……还不快把门打开。” 昭昭和仁慧对视一眼,命丫鬟将门打开半条缝:“你们是什么人……” 丫鬟话音还未落地,门口那几个人已经不耐烦,推搡着,将门一脚踹开,丫鬟来不及防备,一时跌倒在地。 昭昭和仁慧脸色都变了变。 那伙人朝里头看过来,语气甚是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城防司办案,方才有贼人闯入这间茶楼,不知道贼人藏身之处,我们必须进去搜查一番。” 说着就要往里面闯。 “哎……”几个丫鬟挡在前面,“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里面的小姐是谁?” 仁慧县主是平阳王嫡女,身份自然尊贵,只不过平阳王无实权,到底没那么能镇住人。但昭昭不同,昭昭是贺容予的妹妹,纵然没有什么县主郡主的名头,却是实打实的尊贵。 这几个人粗鲁无礼,昭昭脸色有些不好看,胸膛起伏着。但她也不常用身份压人,又想着他们的确是在正经办案,正犹豫要不要叫人让开。 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不许胡闹。”沉静的声音透露出几分威严。 听得这声音,仁慧咬着下唇,别过脸去。 昭昭一时还未认出这嗓音,直到抬眸望去,看见城防司官服上犀利的鹰,才反应过来。城防司负责上京守卫,唯有统领副统领之职,方能在官服上以金线绣鹰。 而这人,正是引发她和仁慧矛盾的沈羽。 昭昭抿唇,掩住自己的不悦。 沈羽给她带来的困扰实在太多,不过那时候,二哥不在上京,他们说些闲话便也罢了,可如今二哥回来了,她更不想与沈羽有所接触。 昭昭也不做声。 一旁的云芽见状开口:“沈大人,您手下的人真是好大的官威,竟连句解释都不肯听。我们姑娘胆子不大,倘若被吓到,不知该是谁的责任?” 云芽一番话说得他们低下头去,脸上有些惶恐。这几人是新近从外地调过来的,是沈羽从前的下属,他们初来乍到,自然还未认识昭昭身份。但听得这话,心里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当即跪下请罪。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大人有大量,不与小的们一般见识。” 一旁的沈羽也拱手赔罪:“三小姐,实在对不住。你可有受惊?” 昭昭不想和他掰扯这么多,板着脸说:“没事,不牢沈大人费心。既然大人是办案,便请自便,速战速决,免得牵连我们。” 她想让沈羽快点解决这一切,赶紧走。可这人好像就是听不懂,非要说什么…… “不必,沈某信得过三小姐,三小姐断不可能为贼人遮掩。既然三小姐不与你们计较,还不赶紧走。” 沈羽带着他的人走远,云芽命她们将门合上。 昭昭咬唇,觉得这人实在是…… 她都已经让步,他非要说什么信得过她。说得他们很熟似的。 昭昭心烦,拿起旁边的茶盏满饮一杯。 她看向仁慧,见她脸色也不大好看,解释道:“你不会又因他生我的气吧?” 仁慧失笑,呵她的痒:“我哪有这么小气,既已经说过这事儿过去了,便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他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昭昭拍开她的手,心里还是烦。 她朝后仰面躺在竹榻上,轻声地叹息。 仁慧问:“你这是叹什么气?” 昭昭摇头,声音极轻:“不知道。” 她只是被沈羽的出现弄得心烦,她都已经明确地拒绝过了,为什么他不能也明确地离她远一些呢? “算了,不提这些了。我有些累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昭昭慢慢撑起身,理了理自己仪容。 仁慧嗯了声,“好,你回去好好休息。过些日子的诗会,你可一定要来。” 昭昭应了句好,和云芽出了门。这会儿暑气正拢着未散,空气都闷热着,热浪扑面而来。 王府的马车在路边侯着,昭昭踩脚凳上车,才刚坐下,下巴靠着菱形的窗格,远远有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从眼帘掠过。 昭昭将目光往回挪,果真看见贺容予。他半边侧影在车马行人的虚影里若隐若现,但昭昭还是一眼认出他来。 她认贺容予的本事,从不出错。 昭昭站起身,几乎是跳下马车。她步子迈得急,穿过热闹人潮,将云芽她们甩在身后。 贺容予和人说着话。昭昭便远远地停住,待他和人作别,才缓步上前。 “二哥。”这会儿心不烦了。 贺容予疑问地嗯了句,“怎么在这儿呢?不是去找仁慧县主玩了么?” 昭昭手垂在身侧,轻轻地扬唇:“嗯,刚跟仁慧在这儿喝茶呢。本来正要回去,瞧见你了。” 他们站在街边,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昭昭偏头避开。贺容予察觉到她动作,低头唤朝北,朝北哎了声,从马车里取出把遮阳伞,递给贺容予。 贺容予撑开伞,往昭昭那边倾斜。 “二哥可吃了午饭?” 贺容予嗯了声。 “是在宫里用的,还是府里?” “府里。” 昭昭听罢,一双杏眼笑得微弯,忍不住的笑意,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才又说:“那菜可合你口味?是新请的厨子做的。” “嗯。” 昭昭又笑,笑意更深。 云芽她们终于追上来,候在昭昭身后。 贺容予朝她们的方向瞥了眼,也正瞥见对面茶楼的方向。 那贼人跑得太快,沈羽他们一无所获,有些泄气。 沈羽道:“这些日子加大盘查力度,他还能插翅飞出上京不成。” “是,属下明白了。” 他说完,一抬头被太阳光晃到,偏过头,余光瞧见了贺昭昭身影。 即便隔得远,也能看见她在笑着。 贺昭昭毫无疑问是美人,杏眼桃腮,肤如凝脂,好似一幅画。一颦一笑,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沈羽一时呆住。 顺着昭昭笑的方向,沈羽瞧见了一个气质出尘的人。 他调来京城两个月,正赶上贺容予离京,如今方才识得庐山真面目。 在沈羽看过来的时候,贺容予也正好看见了沈羽。 他已经从冷霜那儿听说过关于沈羽和昭昭的事。 贺容予平静地移开眼,仿若未见。 实在是,不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二哥:不怎么样,比不上我。 感谢在2022-06-17 23:16:36~2022-06-18 23:1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昭昭顺着贺容予的视线看去,面上的笑容须臾消失。怎么又是他?他怎么这么恰好办完了事出来? 二哥看见他了吗?会不会生气?她偷偷地抬眸,观察贺容予的神色。 昭昭在这一刻愈发地讨厌起沈羽这人。 她紧张的时候会忍不住勾自己小指,这是她下意识的小习惯。 贺容予将她的神情和小动作尽收眼底,轻轻地笑了声,语气听起来是打趣:“怎么?我们昭昭长大了,已经有少女心事了?” 他虽是笑,心里却冷着。 这个沈羽没那么简单,他年纪轻轻能坐上城防司副统领的位置,是镇南侯一手提拔。 他才坐上这位置,便对昭昭有所觊觎。贺容予眸色一冷,但片刻便恢复如常。 昭昭低着头,心中忐忑,没注意到贺容予眸色变化。她听见他这么说,几乎是立刻摇头,反驳,甚至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没有的事。” 她越发紧地勾住自己小指,十指缠绕在一起,“我只是嫌他烦,尽给我添麻烦,因为他,满京城的人都在说这事儿……” “嗯。”贺容予又笑,“你下月便及笄,旁人家的姑娘的确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只是我总想着你年纪还小,想多留你两年。” “嗯。”昭昭重重点头,好似生怕他反悔,“我听二哥的。” 她松开勾缠的指节,轻舒一口气。 贺容予眉宇间尽是笑,没再理会沈羽一事,转头看了眼马车,问昭昭:“跟我一起回去?” 顾侍郎下午时忽然遣人来府上请他做客,说是有些事与他商议。贺容予应约出门,与顾侍郎约在春风阁见面。如今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当年虎视眈眈的那些人,经过多年的分化瓦解,除贺容予外,如今势力最大的,还有两位。一位是镇南侯赵承泽,另一位则是南州王欧阳霖。 当年北州叛乱,西南二州蠢蠢欲动,便是南州王牵头,但后来因贺容予夺权,西南二州迅速见风使舵,归于平静。 加之南州王毕竟在南州,若说如今最有威胁的,还是那位镇南侯。 如今的官员之中,除去少数不曾站队,剩下的那些基本都是他们三个人的势力。 吏部侍郎顾淮便是贺容予的人。 顾淮此次找贺容予,是为了告状。贺容予这一去两个月,朝中那些暗流便更汹涌。在他不在的这两个月里,镇南侯那边的人几次试探。但这种暗地里的试探,即便他们知道,也不能大张旗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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