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容予听出她在岔开话题,没有计较,背着她往她所指的方向去。是一个卖灯笼的小贩,小贩新来上京讨生活,还不知这二位是谁,但认出他们穿着贵重,因此态度热络。 “二位贵人要些什么?” 昭昭指着那个可爱的兔子灯,又看上另一个猫猫形状的,拿了这两个灯笼,让贺容予给钱。贺容予两只手背着她,哪里有空给钱,给身后的朝北使了个眼色。 朝北赶紧上前付钱,出手阔绰,给了一锭银子。小贩受宠若惊,听见那付钱的护卫说,不必找,更是乐得嘴都快合不拢。 昭昭一手拎一盏灯,欢天喜地地走了。 待人走后,旁观者才上前来问,你知道吗?方才那可是中州王。 小贩张着嘴,一时有些惊讶。他身在外地,消息不灵通,还停留在中州王宠爱妹妹那一桩上,结结巴巴问:“那……中州王背着的,可是贺三小姐?” 旁观者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 旁观者嘁了声,说:“如今不是贺三小姐啦,是中州王妃。” 其后几个月,消息陆陆续续传出去,天下人都晓得,中州王娶了自己千宝贝万宝贝的妹子。由此自然又衍生出许多传闻轶事,但那些遥远的东西与他们无关。 - 承容十一年的初雪,来得不早不晚,正是十一月尾巴。 再有十日,便是贺容予生辰。 昭昭苦恼地皱着眉,她说好的学舞,至今还很上不得台面。虽说贺容予说不会计较她跳得好不好,可毕竟是送他的生辰礼,也不能太难看,她自己会觉得丢人。 她烦闷不已,连用饭的胃口都没有。云芽在一旁劝了两次,昭昭都说不想吃。 话音才落,她一偏头,便瞥见外头落雪。 云芽与其余婢女们惊叹出声,“哇,落雪了。” 昭昭在北州待过几年,对落雪没那么大的惊喜,那时候反而觉得落雪意味着痛苦,饥寒交迫,无处藏身。 但还是跟着她们一并望出去,雪起初很小,慢慢地变得像扯棉花一般。昭昭见她们欢喜,便挥手让她们自己去玩。 她们对视一眼,去了。过了会儿,又回来寻昭昭:“王妃要不要与我们一道玩儿?” 昭昭犹豫片刻,点了头。左右她也烦恼着,不如痛痛快快玩一场,暂时把烦恼抛之脑后。 这一玩,便忘了时辰。 昭昭与她们追逐打雪仗,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栽进雪里。在即将跌落的那一瞬,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这么急吼吼的,也不怕摔着自己。”贺容予回来的路上遇上落雪,耽搁了些时间。回到王府,便见昭昭的身影活泼烂漫地穿行在庭院中。 昭昭笑起来,仿佛先前的那点阴霾一扫而空,抱住贺容予,跳进他怀里。 贺容予当这是一个温情脉脉的拥抱,搂住人,哪知道下一瞬,只觉后颈一凉,雪球散开,沿着他衣领往里钻。 昭昭得手,吐了吐舌头,正预备逃跑,一步都没来得及踏出,便被贺容予抓回去。 他脸看着冷下来,可眸底还是一片温柔:“贺昭昭,无法无天了。” 昭昭嘿嘿地笑,立刻认错:“我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说着自己错,但表情得意,浑然没觉得自己做错。贺容予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手这么冷,不许玩了,回屋里烤火。”
第55章 昭昭乖顺地跟着贺容予回屋子里, 房间里的地龙早早烧着,一进门便觉暖和。贺容予解下披风,搭在进门手边的架子上,昭昭对手心哈了口气, 搓了搓, 手很快被贺容予握住。 “是有什么事吗?”昭昭看贺容予脸色有些不佳, 眉目之间透出些疲惫。 贺容予嗯了声,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包裹住:“太傅病了好些日子,一直不见好。” 太傅年事已高,贺容予早就让太医们去看过,太医们回禀的结果是, 恐怕不行了。太傅不是贺容予的支持者, 也不是镇南侯的,他谁也不支持, 只认刘家皇室。太傅是个德高望重之人,心中亦有天下万民,更是桃李满天下。 倘若他身死, 这朝堂之局定然又要风起云涌。贺容予为此而担忧。这个位置说权势算不上,但又很关键。贺容予手下一时还真不到顶替之人,赵承泽那边恐怕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昭昭能明白他的担忧,但她也出不了力, 又不想他这般担忧,便拣好话说:“二哥别这么担心,万一太傅过几日便好起来呢。” 贺容予嗯了声:“说不定。” 屋里点了熏香, 调的是花香味道, 在这暖气融融的房间里, 有一瞬让人误以为像春日。昭昭眯了眯眼, 懒洋洋趴在贺容予腿上,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的恶劣行径。 贺容予还没忘,手捏着她后颈,后知后觉地算起账来:“无法无天了,嗯?” 他毕竟刚从外头回来,指腹还带些风雪的残息,捏在她颈侧肌肤上,让她不由瑟缩脖子。 她嘴甜:“昭昭性子顽劣,夫君也不是今日才知。” 叫夫君向来是特定的时候,求饶、撒娇,或是芙蓉帐暖。 贺容予轻声发笑,笑声也仿佛沾有风雪的残息,隔了些朦胧的清清冷冷。 昭昭听得耳朵发痒,细长葱白的手指在他手心里乱挠,“以后大抵也是如此顽劣,是夫君一手调^教出来的,夫君想反悔也不成了。” 贺容予手指从她后颈游到耳垂,她方才在外头玩得疯,这会儿耳垂还是冷的。再往前,沿着流畅的下颌骨到下巴尖,轻轻勾起。指腹落在她嘴角,轻摩^挲着她柔软唇瓣。 昭昭张开嘴,咬住他指尖,眼底一片笑意。贺容予眸色渐深,开口:“反悔也不成?我也不会反悔,只可能有一日你反悔。” “我永远不会反悔。”昭昭很快接话,斩钉截铁。 她说话时,松开牙齿,有些许濡湿落在贺容予指腹。贺容予低头,将她唇舌堵住,两个人慢慢相拥,坐成一处。 时辰不早,因着落雪,隔了一层风雪的帷幕,天色便更为昏暗。昭昭起身点灯,暖黄的灯光很快照彻整个房间。 贺容予回来后,她们也都不再玩闹,各自忙起各自的事。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今夜吃的是红泥暖炉小锅。一个形状略有些奇怪的小铜锅,装满一锅热汤,待热汤滚烫,便将准备好的肉菜丢进去烫一烫,烫熟后捞出来,蘸着调料吃。传闻是从北边的齐国传过来的,在冬日里深受世家贵族们喜欢。 昭昭与贺容予围炉而坐,热气氤氲,将两个人的脸都熏得有些热。 昭昭被辣到,呼着气给自己扇风,急急忙忙地灌了一杯水。 “慢一点。”贺容予给她递茶水,昭昭冲他笑。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幸福。屋外风雪交加,屋内暖融融,和最爱的人坐在一块,吃着好吃的。 昭昭感慨:“真希望五十年后,还能与二哥一道围炉而坐,听着落雪的声音吃暖锅。” 贺容予垂眸,未置可否,只给她夹菜,切片的萝卜、冬瓜,豆腐泡、菜心……将小小的瓷碗堆得满满当当。 “好了好了,吃不过来了。二哥自己吃吧。”她从氤氲的雾气里望一眼贺容予。 贺容予嗯了声,给自己夹菜。 这一顿暖锅太好吃,昭昭贪吃,一时吃撑,扶着腰在房间里散步消食,折腾了半天。也因此消耗了不少体力,再到沐浴完,和贺容予共枕而眠时,又消耗了大半体力。她眼皮沉沉,抱着贺容予的腰,昏昏欲睡。 贺容予轻抚她柔顺青丝,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睡吧。” 怀中的人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贺容予却还没睡意。 为昭昭的那句美好憧憬。五十年后。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昭昭,是纯正的菩萨。他有太多的不舍,不忍。 以她的性格,倘若他有什么事,她大抵不会独活,定然要随他而去。或许让她独活是件残忍的事,但他总是舍不得让她一道去。比起那种壮烈,他更希望昭昭能好好地活着。 第一场雪下到半夜便停了,只剩下孤风独自响。怀里的人翻了个身,贺容予将人从背后揽住,蹭了蹭她的发梢。 - 风刮得狠了,连流年都分不清。昭昭晕头转向,就到了十二月初八,贺容予生辰的前一日。 她要学的舞还是没太大把握,虽说能一口气流畅跳下来了,但也不是次次都能熟练跳完,偶尔还是有些磕绊。主要是有些动作,昭昭十分放不开。 她刚试了一遍,又跳错了,有些懊恼地坐在地上。 贺容予不知何时进来的,轻笑声从她身后传来。昭昭警觉转头,嗔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 她练的时候不许贺容予看,结果这人一点都不守信,竟然自己进来偷看。 贺容予挑眉,被她推着出来,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摸了摸鼻子,失笑。 他也没进去,只在门口坐下。今日又落雪,风裹挟着雪往廊下吹。昭昭隔着门,看见贺容予的影子,终究叹气。 她打开门,把贺容予拉进来:“二哥耍赖。” 这么冷的天,她把人赶出去,是要他回自己屋里待着。可他倒好,在她房门口坐着,这不是耍赖是什么?明知道她会心软。 贺容予拽住她手腕,将人拉进怀里,用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眼角眉梢都是笑,这是专属贺昭昭的神情。 “怎么?只许你耍赖,不许我耍赖?”贺容予额头抵着她额头,“左右你是要跳给我看的。” “可是……要的是惊喜嘛,你现在看了,那惊喜就没了嘛。”她抵着贺容予的头轻蹭。 贺容予笑:“没事儿。”比起惊喜,他更喜欢尽在掌握的感觉。 昭昭妥协:“算了,不练了,待明日糗死你。”她故意这么说。 贺容予嗯了声,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一旁的矮榻上。 昭昭搂着他脖子,不肯放手。二哥说得对,她成日里跟他耍赖惯了。 她知道贺容予每一次过生辰都不大高兴,所以每年生辰,都会费尽心思哄他高兴。从前刚来还不知道,只隐约感觉到。后来才从常叔那儿知晓,原来贺容予从前不过生辰。 他的出生被萧氏认定是个错误。因此,那几年每到生辰,都不是件开心事。 他虽然少年老成,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太小,对有些事多少有些在乎。在乎自己的母亲从没给过爱,只有无尽的恨,在乎自己的出生是被人痛恨的。 但贺容予没说,那是从前的事了。 也忘了是哪一年开始,他其实高兴过生辰了。他的出生不是因为那个生他的人,而是为了要成为如今的贺容予,成为把持朝政的权臣,将这天下握在手中。他的出生,更是为了有一个小姑娘,在战乱中失去所有亲人,孤苦伶仃,被他遇见,带回来,养大,长得漂漂亮亮,再成为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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