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呼了呼气,她知道太傅仙去这件事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今夜过后,只怕暗流涌动得更为汹涌。 但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或者说,不是贺容予希望她该考虑的事。她只需要考虑当下。 当下,她和贺容予面对面坐着,吃着饺子,盼着团圆,贺着新岁。 “好了,饺子吃过了,除夕夜可以到此结束了。”昭昭搁下玉箸,起身净手。 待擦干水渍后,忽然昭昭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红色丝绸布包。 她抬眸,看向那指节分明的手的主人。 “二哥。” “压岁钱。” 贺容予拉着她手,放进她手心,“现在除夕夜才结束。” 昭昭攥着布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如此说着,不紧不慢地打开。大昭的习俗,压岁钱并不是真的流通的货币,而是特意制成钱币形状的辟邪之物,后来流传着,便成了与钱币大小差不多的辟邪之物,样式繁多。 布包里是一枚玉制的铜钱大小的东西,但与铜钱的样式又不大相同,中间仅有一个小孔,由一根红绳穿过。一面雕着吉祥如意四个字,另一面则雕着一朵千层莲。昭昭拿起来,发现是条项链。她眉眼漾开笑意,看向贺容予:“夫君帮我戴。” 贺容予拿过红绳,穿过她细嫩脖颈,扣上结。这玉币是贺容予特意找了能工巧匠做的,一面刻着吉祥如意四个字,另一面雕一朵千层莲。倘若对着日光观察,便能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红色的字,昭。 他还特意找了大师开光,求的是保平安。尽管贺容予自己不大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他希望昭昭能好好的。 昭者,光也。 贺昭昭者,他的光也。 作者有话说: 收尾了。
第57章 昭昭兴高采烈地拿着那玉币看了又看, 又回头问贺容予:“好不好看?” “好看。”贺容予说着,视线却落在昭昭身上。 昭昭笑意更甚:“是人好看?还是……” 还没等她问完,贺容予已经回答:“昭昭好看。” 昭昭眉眼弯弯,一下子扑进贺容予怀里, 纤瘦胳膊将人紧紧搂住, 亲密无间, “二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贺容予回抱住人:“我知道。”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从来只有他贺容予一人。 时辰已经不早,因今夜落雪, 烟火也不便放, 因此城中略显冷清。下人们来撤下桌子,收拾东西, 二人也沐浴洗漱,打算安寝。 临吹灯前,贺容予余光瞥见一旁的榻上搁着一本书。他正欲调侃, 昭昭怎么近来转了性子,爱上看书了。 拿过拿书,发现竟还是本史书,她可是向来不爱这些正儿八经的东西, 嫌枯燥无趣。贺容予眸光微转,翻开书页,书本整体很新, 唯有那么几页, 有被常常翻阅的痕迹。 贺容予沿着那几页看, 发现这并非一本描写正史的书, 而是一些野史逸闻,写的内容相关全是……一些权臣的爱恨情仇。 他蹙着眉失笑,回头看昭昭:“我怎么不知你近来转了性子,爱看书了?” 昭昭从里间出来,看着贺容予手上的书,“也没什么,随便瞧瞧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困了,快些睡吧。” 她最近是在看那些,特意挑一些权倾天下的臣子看,正史野史,试图寻找一个和贺容予相像的人,也试图找寻一对和他们相似的爱侣,想看见他们的美好结局。 但这是小女儿家的少女心事,不便与贺容予直白表露。 贺容予噙着笑放下书,将灯灭了,朝里间走。说困的人已经在内侧躺下,抓着被子,一副乖巧模样。贺容予掀开棉被一角,躺下,顺势将昭昭搂过来。 “可惜今夜雪落得大,不然还能去放烟火。” 昭昭在他胸口轻蹭,瓮声瓮气说:“明年放。” “好。”贺容予拥着人,但说困了的人,过了许久也还没睡着。 “怎么了?”贺容予问,“不是说困了么?” 昭昭嗯了声,往他怀里钻:“本来是挺困的,不知怎么,忽然又不困了。二哥,你哄我睡觉吧。”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在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贺容予没说出来,问:“给你念书?” “好。” 昭昭抱着贺容予的腰,闭着眼,听见他磁性低沉的嗓音流进耳朵,仿佛浸润心脾,令她安心。油然而生的安全感将她整个人紧紧包围,慢慢地,她便入了梦乡。 这自然也是个美梦。待在贺容予身边,她很少做噩梦。 新岁的第一天,睁开眼瞧见自己喜欢的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昭昭昨夜睡得很好,今晨醒得也早,贺容予还在睡着,她趴在贺容予胳膊上,原本意识还迷糊着,待瞧见贺容予侧脸,便霎时清醒,睡意全无。 她微微撑起身,瞧着贺容予。她二哥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脑中一瞬间冒出无数个词语,她嫣然浅笑,伸手在贺容予鼻尖轻点了点。 贺容予从不似女儿家般保养皮肤,可他皮肤天生的好,不算太白,太白容易显得过于秀气,也不算太黑,容易显得凶神恶煞,不黑不白,正正好。 昭昭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嗯,也挺嫩滑的。日后倘若有孩子,继承他们二人的容貌,应当无论如何都不会太丑吧。 她又笑,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放肆。想得太远了吧,贺昭昭。 天刚蒙蒙亮,熹微的晨光透进窗纱,柔柔地映进屋里。被她作弄的人皱了皱眉,有转醒趋势,昭昭赶紧趴下装睡。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别装了。” 昭昭不动,闭着眼,好像睡着。 贺容予失笑,在他面前,她实在演技拙劣,睫羽颤抖着,哪里像睡着的样子。他凑近到她耳侧,含^住她耳垂,声音微哑,“时辰还早,既然醒了,不妨做一些旁的事。” 昭昭忍不住瑟缩,睁开眼,哀怨看他一眼,话语还未出声便被吞下。 待到天光大亮时,昭昭已经是第二觉睡醒。枕边已经空下来,云芽说,王爷已经出门。 昭昭嗯了声,也没多问,只让云芽伺候自己洗漱梳洗,再用早饭。毕竟太傅刚去,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 昨夜太傅的尸身已经入了棺,此刻已经停在灵堂中。太傅的弟子们聚在灵堂中,齐齐跪着,从昨夜跪到现在。 贺容予来时,刘原已经在。他跪在最前面,面色哀戚,脸色憔悴,似乎昨夜没睡好的样子。 见贺容予来,他启唇:“王叔,孤昨夜梦到太傅,太傅对孤说,要孤做一个好皇帝,一个心怀万民的好皇帝。太傅他……实在是一位好老师,只可惜他的学生不争气。” 贺容予静默听着,而后道:“陛下何须妄自菲薄,陛下尚且年幼,总会成长的。总有一日,会长成太傅所期望的模样。” 刘原低下头,没再说话,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是啊,他还年轻,还有时间成长。 后几日,太傅身后事处理完,那些暗流涌动更为激烈,只是表面仍旧和平。太傅之位,许多人争,但没人能越过贺容予定下这个人选。大家都以为贺容予会挑一个他的人,可最终结果却令人意外。那新任太傅,同老太傅一样,是一个从不站队的读书人。 朝堂之事,贺容予甚少会在昭昭面前说,纵然他不避讳昭昭听见,但也不想让她牵扯太多。 新年里,给中州王府送礼的人源源不绝,那些礼物光是清点,就花了一个上午。昭昭累得口干舌燥,来找贺容予抱怨。贺容予将人圈在怀里,笑说:“让常叔去做不就好了?” 昭昭嘟囔:“可是我也没什么事做,更何况……”她想说,她既然已经嫁给了贺容予,成为了他的妻子,似乎也应该学一学管家之道。 贺容予笑意渐起:“不是嫌累么?” 从前贺容予自然也想过这一点,请人教过她,但昭昭嫌麻烦,没认真学。 被提起陈年旧事,昭昭有些羞赧。贺容予继续笑说:“没事儿,不必要强迫自己学。” 他从来没想过让她成为标准端庄的高门贵妇的模样,那样的人生太显无趣,更何况,她也不喜欢。 “可是……”她还是有所顾忌,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 贺容予笑意未减:“我会不就行了。家里有一个人会就可以。” 昭昭哦了声,又听见他说:“更何况,谁说你什么都不会?贺容予的妻子,怎么会一点本事都没有?” 她自己说过的话,此刻经由贺容予的嘴巴转述,莫名就让昭昭面红耳赤。 她坐在贺容予腿上,微低螓首,唇角微勾,已经快压不住。 明日便是元宵节。 城中有灯会,昭昭本想约贺容予一道去看,但贺容予有些事忙,便仍和从前一般,让她先与仁慧去玩,等他忙完了过来找她。 没成想,竟撞破了仁慧的未婚夫冯公子的奸情。正是从前她们遇见过一回的那位姑娘,与冯公子郎情妾意,互相依偎着。 昭昭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在当场,犹豫着与仁慧说:“说不定是看错了,你……” 话音还未落,身边的人早已经冲了上去。仁慧虽出生在书香世家,可脾气一点都不书卷气,她径直走到冯公子面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昭昭心中一惊,怕事情闹大,赶紧跟上。 “冯公子,你解释解释吧。”她耳光都甩完了,才让人解释。 冯公子看了眼仁慧,又看她身后的昭昭,抵死不承认。他嘴硬说自己与那姑娘什么也没做,是仁慧看错了。仁慧也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气得不行,拉着昭昭便走,嘴上还说着要退亲。 尽管如此,平阳王却不同意退亲,甚至觉得她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腾,太掉身价。 “男人总是三妻四妾的,你日后嫁给了他,是正妻,你怕什么?你这样闹,彼此都难看。” “男人总是三妻四妾,是啊,所以你也三妻四妾,让阿娘受委屈。可我偏偏不想受这委屈,不可以吗?” 仁慧本就心塞,被平阳王一番训斥,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她离家出走,自然只能来找昭昭。昭昭让她住下,哄了半宿,才把人哄住。 仁慧内心还是愤愤不平:“女人一定要嫁人吗?”她对自由自在的少女时代发自内心地喜欢,不愿它过去。但又明白,这件事似乎由不得自己,所以妥协。 “就算一定要嫁人,男人就一定会三妻四妾吗?难道你二哥也会三妻四妾吗?”仁慧在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 她闷闷地垂着头,好一会儿又道歉:“对不起,昭昭,我不是说中州王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好生休息着,消消气。”昭昭哄着。 从仁慧那儿出来,昭昭嗓子都干了。原本说好的灯会自然也早已经泡汤,贺容予回来后,便在等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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