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穆延受伤,那官兵心生疑窦,不由得多加盘问了几句。 原本这日经历的事情就太多太多,祝苡苡这会儿已经心力交瘁,但此刻,她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强撑着回答官差盘问的问题。 “这是我那苦命的表弟,上山打猎时落下山崖,摔了一身的伤,我没办法,才租了辆马车带他去城里医馆看病,求求官差大爷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他这身上的伤,再耽误不得了。” 祝苡苡狠狠的掐了把自己的小臂,疼得她泛出眼泪。 她这般声泪俱泣,又顺水推舟的朝官差塞了几两银子,官差这才没再追究,放他们进了城。 重新回到府城,这片熟悉的地方,祝苡苡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接过忍冬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又瞧了会儿自己刚才掐过的手臂,心里委屈,随即狠狠的瞪了眼躺在旁边的穆延一眼。 “真是个小灾星,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可是小姐,他刚才也救了我们了啊……” 祝苡苡轻哼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救他,说不定我们还能避开那三个贼人。” 银丹有些不敢相信,“是吗?” “好了,不说了,忍冬去祥和堂,把这个灾星扔掉,我们就回家。” 忍冬说了声好,随即驱车前往。 再次睁眼,察觉到陌生的环境,穆延不由得皱起眉心,心生警惕。 他打量着周围,这陈设布局,似乎像是徽州府的药馆。浓厚的药香入鼻,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测。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侧目看过去。 是一个端着药的小药童,见穆延醒过来,他面上露出喜色,赶忙端着药,送到了穆延面前。 见穆延一脸疑惑,他随即解释,“是你姐姐将你送来我们祥和堂的,你身上的伤,我已经替你处理过了,把这碗药喝完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些,你身上的伤可不轻。” “姐姐?” “对呀,”小药童嘴角微微咧着,“你姐姐很关心你呢,昨个深夜,天那么黑了还将你送了过来。”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海碗,“喝药吧。” 穆延恩了声,端起那碗药,眉头也不皱的全部喝完。 他不清楚那自称是她姐姐的人,究竟是怎么说服面前的这小药童给他治伤。 他身上,可不止是跌落下山崖的摔伤,还有一处前胸穿过后背的剑伤。 一看便是刀刃所致,到现在还隐约泛着疼痛。 那小药童拿过海碗,正准备转身离去,穆延却突然叫住了他。 “药钱……” 那小药童笑着回答:“你姐姐已经给钱了,她还叮嘱,要是伤好了可以动了,就记得去找她。” “去找她?” “是啊,你不用担心,那个抢亲的恶霸见你伤的这么厉害,还以为你快要死了,他怕事情闹大,不敢再去欺负你姐姐的。” 穆延看着那小药童离去的背影,暗自出神。 她究竟编了个什么故事? 思虑片刻后,穆延去探怀中的路引。看着路引上的文字,他不自觉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终于,不用背负着那个身份活下去了。 穆延将路引放回怀中时,余光瞥见自己腰间缠着一个东西。 他抬手摘下,是一朵浅黄色的山茶绒花。 好像,是她的东西。 穆延突然想起,他在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她那样称呼自己。 她叫他什么? 小灾星。 穆延看着那朵绒花,轻笑出来。 作者有话说: #^_^#提前更新啦,以后不出意外每天晚九点更新,小可爱们不要养肥啊~~~~
第27章 夜色如墨, 玉轮暗淡,漆黑夜幕上只余点点星光, 孟循穿过茫茫夜色,自衙署归家。 他身形清正高大, 着一身青绿锦绣圆领袍, 步调沉稳持重, 绕过垂花门走过游廊,径直回了院中。 院中只点着两盏绢丝灯笼, 隐隐绰绰的光晕照在他脸上,将他衬得越发冷峻淡漠。像是阴深幽沉的海, 静谧幽暗又危险。 这座三进三出的宅子,安静冷清,孟循走进了也未能给其增添一点生机,只是在途经她曾住过的院子时,孟循脚步稍有停留。 那清淡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飘过来, 几乎微不可查。 孟循知道, 那是她最喜欢的山茶花。 现在是深秋, 已经快要入冬,想必再过不久, 那满院的茶花就要凋零了。思及此, 孟循不由得轻拧眉心。 始终沉寂的湖泛起了点点涟漪, 一片接着一片,搅乱了他还算安宁的心绪。 这几月正值秋审之际, 刑部需要复审不少各个州府调上来的案子,事情又多又杂, 他常常忙到忘了归家。 于孟循而言, 现在这个家, 回与不回都没甚差别。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今日鬼使神差的就回了家,分明这么晚,他宿在衙署也无不可。与费昇一道,还能谈谈近日来的案子。 孟循想,许是费昇与他说的话,让他那瞬变得那样稚拙。 费昇问他,“怎么还在忙,你日日这样,令正不同你闹,不与你置气?好不容易将那陈将军的案子办完,放走了鸢娘,还不得花时间哄哄她?” 费昇话里调侃促狭的意味显而易见,孟循只笑了笑,并未答话。 他没有与人说过他和祝苡苡的事,这不过是她离开的第二日,他没必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况且,他相信她总会回来的。 孟循本不欲再追究这件事,可当他放下手中的卷宗时,就无可避免的想起了她。 刑部衙署烛火荧荧,除了他之外还有费昇和几位主事经承,要比他那所谓的家热闹不少。可他却还是意料之外的起了心思,看完卷宗之后下了衙回了家。 家里又没有人在等他,他何必要回去。 等他真正坐在书房之后,纷乱的心绪却并未舒缓。 他莫名想起了几月之前,他与祝苡苡曾在这处书房争吵。 孟循以为他应该是想不起来这争吵的原因,可他只闭眸了一瞬,那日的记忆便浮上心头。 祝苡苡体谅他辛苦,给他送汤。那会儿,她大约是因为鸢娘的事情对他心有芥蒂,话里便存了几分试探之意。 仔细想想,那日情状皆是有迹可查,她只是存了些小女儿心思罢了,而他却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揆度她。 祝苡苡是不一样的。 她和那些奸猾恶心的商户是不一样的。 孟循心中莫名生出些恼意,他待她,应该更冷静一些的。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孟循的思绪。 “进来。” 是在外头伺候的竹青,孟循院中,也就竹青一个伺候的下人。 一来,他不习惯过多纷扰,二来他也不需要那样多的奴仆。 在温暖昏惑的烛光映衬之下,孟循清冷的神色也添了几分烟火气,不再那样冷峻淡漠。 原本还算惴惴不安的竹青,此刻也平静了许多。 他端着朱漆托盘,上面装着一只海青色的小碗。 半个月前东宫太子又派太医院的院使来了府上请脉,说是关心孟循的身体,实则也存了几分试探之意。 太子欲将孟循纳入麾下,几次三番屡屡示好。 孟循却并未有所表示。 他除了刑部衙署,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帝身侧,身为天子近臣侍奉天子的侍读学士,他又怎会不懂皇帝喜恶。 皇帝一向最厌恶朋党结交,即便做这事儿的,是未来国君东宫太子,也是如此,虽说皇帝没甚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但私下以对太子的诸多做法有所不满。 在南书房也忍不住发了几次脾气。 太子却并未因为皇帝的容忍而有所顾忌,反而认为自己的父皇是认同自己的,于是行事更无顾及。 孟循想,兴许不只是太子,太子门下的幕僚,太子的母族,想必都是这样认为,他们认为帝位唾手可得。 太子还需要一个能够揣摩帝心的弄臣,他孟循便是这个最适合的角色。 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不愿意卷入党争。 他因为查案受伤的事情众所周知,太子本着君臣之礼,遣御医前来看望也无可厚非,无可指摘,反倒是博得了宽厚臣下的贤名。 御医查过脉之后便开下了一副方子,嘱咐孟循好生调理,兴许有助于恢复记忆。 但于现在的孟循而言,记忆是否恢复已经无关紧要,他甚至不愿意在这事上过多纠缠。碍于情面,他便吩咐竹青,如果他宿在家中,就去煎药,如果不在便不用在意。 竹青在他面前待了四年,做这些事情还是不在话下。 在目光触及那竹青色的小碗时,孟循的神色有片刻怔了,他原本想让竹青将那药倒掉,可话还未出口,他便改了主意。 “端过来。” 竹青应了声是,赶忙将药端了过来。 凝眸望着那漆黑的药汤,孟循有片刻失神。而后他端起海青色的小碗,喝完了那碗药。 竹青正欲离开的时候,孟循叫住了他。 “这只碗,哪里来的?” 看着孟循那双眼,竹青哪敢有所隐瞒。 “是夫人的,当初大人您叫我把这只碗还回去,夫人说不要了就留在这。” 话一出口竹青就后悔了,两人已经和离,上下伺候的人都知道。 这会儿哪能叫夫人呢? 哪知孟循却并未有所反应,像是不觉得他的称呼不对,只轻描淡写的嗯的一声。 “这只碗,好好收着。” 心绪纷杂不宁的时候,孟循总习惯练字,写字能让人静心。 半个时辰过去,他心中再无杂念。 他等来了深夜归来的墨石。 墨石一身黑衣劲装,穿袭夜风而来,身上还带着丝丝冷意,但他却并未有所反应,面色如常。 “廖御史和薛侍郎半月前私底下有所往来,廖御史新纳的妾室,是薛侍郎的夫人张氏送过去的。” 孟循面上了然。 他早知道都察院中的廖御史并非周御史那般刚正不阿的人物,廖御史平日里多在纠察百官形态仪貌处下功夫,少有谏言朝事。 可就这样一个人,昨日竟在早朝时谏言皇帝,彻查江宁提督织造太监贪腐一案。 提督织造太监,是内廷司礼监的外派差事。因为近年来天灾横行,国库空虚,皇帝也有意让这些外派的太监收刮些银钱,充盈国库,当然了,面子上总要圆的过去,事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士大夫皆要脸面,于是这事,便落在了无谓脸面的宦官头上。 古往今来,江宁苏杭三地皆是富庶之地,适当收敛些钱财,充盈国库,也没什么可说的。即便是你中饱私囊,只要别将事情做得太过难看,上下都过得去,便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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