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大碍?”她面上满是犹疑之色,上下打量着大夫。 似乎是因为她的视线太过扎眼,大夫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脚步也连着向后退了小半步。 祝苡苡心中疑惑更甚,若要真是没什么毛病,大夫为何是这般反应,可真要有毛病,按理来说,大夫是孟循叫来的,不能什么都瞒着她啊…… 她细细思量起,这些时日孟循待她有何特别之处,可思来想去,却并未寻出一处不妥。 大夫轻声咳了咳,“确实并无大碍,只不过夫人舟车劳顿,身子有些疲累,得多加休息才是。” “当真?” 见祝苡苡面上的犹豫顾虑消散了不少,大夫原本还有些局促的心也渐渐平和下来。 他低垂着头,片刻后又扬起头来,端出一副笑,“自然是真的,夫人不必忧心。” 说完,他便拱手行礼告辞。 祝苡苡站在门边,遥望着大夫渐渐远去的背影,原本还扬着的唇,渐渐收了起来。 方才大夫说的话,她并不全信,她总觉得,大夫方才的犹豫之色,不是她看错了。大夫确实有话瞒着她,且她知道,她只是这样问,大夫总会找理由借口推脱,不愿告知于她。 替她请大夫诊脉,又不告知她身子究竟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必然只能是孟循。 这是孟循为何这样做?他又究竟有什么事瞒着她,这一切,她都不得而知。 自从回了京城之后,孟循便日日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别说是同她宿在一处,就算是见面,也很少能有。 好像自从她在他身边之后,他总是很忙。 不知怎么的,祝苡苡心底竟有些隐隐的庆幸。 她面对孟循,心中的情绪,总是复杂纷乱,尤其是对上他那双深沉,却又坚定的眸子,她总会莫名的感到慌乱无措。 比起现在的孟循,她倒是更喜欢前些时候,她在江宁府见到的。 毕竟那样的孟循,她可以坦然的应对,直白的厌恶,而不是如现在一般,顾及着他帮过祝家,顾及着他救过自己,又顾忌着他那双眼中残存的温柔。 她不是铁石心肠,她也曾和孟循同床共枕了七年,这七年间,她有过难受,当然也有过快乐,且大多数都是孟循带给她的。 他那般看着她的时候,她总是无法自抑的想起曾经的那七年。眼前的人总和曾经的人,交叠重合,好似没有半分变化,又好似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她心中压抑又煎熬。 所以,她不愿面对孟循。 但这些时候所发生的种种,已经让她心头生出了不少疑惑,似乎,她得见一见孟循,好好和他谈谈才行。 思及此,她赶忙叫来丫鬟。 祝苡苡原本好好的坐在房中的罗汉榻上,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丫鬟身旁,这让原本隔着她约莫有三尺远的丫鬟背脊一震。 她是半年前招来府上做事的,府上做事的丫鬟不多,除了她之外只有另外一个,且都是安排在这座空荡荡的院子里。这院子在夫人来之前,是没有一个人住着,她们平常做的,也就是洒扫院子,清理灰尘,无需与旁人打交道,是根本不需要伺候人的。以至于陡然对上祝苡苡,丫鬟悠儿便生怕自己哪处做得不对,怠慢了人。 她曾经听府里的管事说过,因为在这院子里的丫鬟办事不利,大人生气,便把满院子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 也就是半年前,才换了一批新人。与她一起进来的几个丫鬟小厮,都是彼此认识的,对这件事也多少有些知晓。 悠儿担心是因为自己长久的没有伺候人,以至于生疏了,有哪处伺候的不够周到,自己没有察觉到,却让夫人觉得不快。毕竟满院子也就两个丫鬟,除了她之外,就是在外头打扫的雀儿。 现在是她在跟前伺候着,要是夫人不开心,错处也肯定是摁在她头上。 只是祝苡苡接下来说的话,却叫悠儿有些意外。 “大人何时回来,可说了今天会不会回来?” 夫人连着两个问题,都是与大人相关。这让悠儿既是震惊,心底也悄悄松了口气。 大人心里挂记夫人,将夫人视若珍宝,这是福利上线,人尽皆知的事,别说他们这院子伺候的两个丫鬟,就是旁的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都事事以夫人为先。 便是因为夫人不喜欢她在身边杵着,她才老老实实的与夫人挪开了些距离,虽说挪开了,但她也不敢离得太远,毕竟她也得时时刻刻晓得夫人想要做什么,需不需要她过去伺候。 丫鬟面上不自觉也浮出些笑,又赶忙回答:“大人说过的,今日大人会早些时候回来,夫人可是要等大人归家?” 祝苡苡轻轻恩了声,紧了紧拢在袖中的手,“我有些话想同他说,若是他过来了,便叫门房过来知会我一声,我去寻他。” 丫鬟赶忙应下,麻溜的转身就离开了院子。 此刻院子又重回寂静,四下寂寥无人,只余祝苡苡一人站在檐下,呆呆的看着院中的满园缤纷。 开的正好的山茶花,和一些还未吐蕊的菊花,郁郁葱葱,清新美丽,好像和她印象中七年前的模样,别无二致。 不只是花,就连人也给她这般错觉。 祝苡苡轻轻捻着手中的茶花花蕊,有片刻出神,再待她松手,打算走回房中之时,丫鬟悠儿突然满头大汗的奔了过来。 她裙摆都有些乱,瞧着便是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的。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般着急。 祝苡苡心里疑惑,却也只在嘴上说了句,让她歇歇再说话。 这满头大汗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远在徽州府的银丹。 曾经银丹也是和悠儿一样,喜形于色,真诚自然,只是悠儿在她面前还是有几分拘谨,像是怕她似的。 雀儿这会儿才净了手过来,朝祝苡苡行了礼之后,又拿帕子拭了拭额前的汗,随即赶忙安慰道:“悠儿别着急,有什么话好好同夫人说。” 悠儿赶忙点头,喘匀了气之后,如实道来。 “夫人,御前太监要过来传旨,皇帝陛下有旨意要过来!” 她说话一连串似的吐出来,倒是和平常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不同,说完后,眉宇间还夹杂着几分隐隐的喜悦。 祝苡苡听完,面上也皆是讶色。 此刻孟循又不在,怎么好好的就要过来传旨?除非,这旨意不是传给孟循,在不在他跟前,都无甚大碍。 但现下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圣旨来官员之家,无论是官员还是官员眷属,需得整理仪表,恭敬领旨才行。 时间仓促,她只能由着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帮忙。 待到换了身得体的衣裳之后,没多久,传旨的御前太监也到了府中。 祝苡苡也是头一回对上这样的场景,免不得心里有些局促。兴许是受孟循耳濡目染,又兴许是骨子里的性格所致,即便心里忐忑,她也依旧端持着面上的冷静,恭敬的跪下接旨。 御前太监,稍显尖细,却又郑重的声音传来。 祝苡苡也总算晓得了事情始末。 她居然由一介白身,变成了五品的诰命夫人。圣旨上对她的称赞之词,简直叫她心中百感交集。 性情淑均,知书识礼…… 这哪里是她? 祝苡苡硬着头皮接下圣旨。分明这五彩绫锦包着的黑牛角轴没什么重量,可落在她手上,却又好似千斤,压着她几乎不敢喘气。 直到那御前太监笑着离开,祝苡苡心中的恍惚怔晕之感才消散了不少。 她腿有些软,转身回到屋子的时候,身子轻轻晃了几下,幸好站在她身边的悠儿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夫人可还好?” 祝苡苡摇了摇头,“我没事,许是刚才跪着,又突然起来,头有些晕。” 悠儿缓缓点头,随后又问道:“夫人可要我去泡些茶来?” 落坐在屋中的束腰圆凳上,祝苡苡的心绪才渐渐平复。她牵着唇笑了笑,“有青梅茶么,我想吃些酸的茶。” 悠儿听了赶忙点头,“大人知道夫人爱喝青梅茶,院中时常都备着呢。” 祝苡苡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干涩,心底的异样更甚,“那……那便去弄些青梅茶来罢……” 暮色四合,千家万户灯火渐起,祝苡苡总算等来了孟循。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苡苡就知道自己怀孕啦,预计一下小穆大概在两章左右出现。 ?
第81章 自微微支起的隔扇窗, 祝苡苡看见由远及近,缓步而来的孟循。 他穿着一身红罗圆领袍,身形高大又挺直,一张清俊的脸若隐若现于暗淡的月光之中, 面色淡漠, 看不出情绪。 孟循将将而立之年, 能在这个年纪有他这般的身份地位,本该是意气风发, 眉宇中透着傲气,偏偏孟循却全然不同, 他不喜形于色,眉目像是蕴着一层薄薄的迷雾里,将他的喜怒哀乐藏于迷雾之下,晦暗而又内敛。 只是几天未见,孟循面上又添了不少疲惫, 远远看着, 让祝苡苡的心绪又莫名复杂了几分。 似乎她的目光太过显眼, 远处的孟循若有所察般的朝这边瞥了瞥。 她下意识想要躲开,却猝不及防和他的目光撞了正着。祝苡苡轻轻掐着垂在袖间的手指, 克制着想要躲开, 又挤出些许笑容, 与孟循对上。 暗淡的月色与昏黄的烛光似乎融在了一处,借着这泛着微微暖意的光, 孟循看见了她唇边的笑。那笑不太真诚,像是刻意为之, 但即便如此, 也足以让孟循喜笑颜开。 他怔了会儿, 眉目间的倦意随之顷刻一扫而空,唇边牵着些许微不可查笑意,原本还算和缓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他想要更快些走到她身边。 万家灯火,其中有一盏是为他而明。这样的场景,是孟循曾经在那些虚无缥缈的绮梦里,切身感受过的。 他是个亲缘淡薄的人,在京中待了这样多年,也从未想过要回徽州府去见见自己的妹妹。孟兰成婚时,他只是遣人送了贺礼过去,外甥女出生都快两年,才将将见了一面。若非是因为徽州府的那桩案子,兴许直至现在,他也不会特意回去一次。 于他而言,只要孟兰好好的,见或不见都没什么差别。 本该是这样,本该所有人都是这样。 但若换作是她,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再让他经历一遭与她半年不见这样的日子,他决计无法忍受。 好在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他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孟循径直朝祝苡苡的方向走去,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祝苡苡隔着窗户远远的看着他,自然而然,他的反应皆落在她眼里。那原本不喜形于色的人,眉目间的笑意,浅淡却又纯挚,一颦一笑,皆是因她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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