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曾经的太常寺卿之女,我与苡苡说过我母亲,是因为被我外祖牵连,流放去了边境。这些时候,借着身份的便利,我发现了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迎着祝苡苡的双目,他接着开口:“外祖的落罪,我那莫须有前朝余孽的身份,并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人刻意而为。我想为我外祖洗净冤屈,想找出那背后构陷的小人。” 祝苡苡咬了咬唇,心头没来由的酸涩。 “我想了想,现在的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苡苡,苡苡跟我说过,你喜欢人,要衡量得失利益……我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是事实,我现在比不上孟循,我的身份和处境,都帮不到你。” 甚至,连保护她都不是那样轻易的事情。 “可是苡苡,我还是喜欢你。我很自私,我想,等到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情,再和孟循堂堂正正的较量,那个时候,我总不能还是比不上他的。” “但是那样的话,我又将你放在了什么地位?”穆延抿了抿唇,双目间满是挣扎,“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应该事事都将她放在第一位……” 他也不能要求她一直等着他。 他是个没良心的人,他不想把报仇放在第一位了。在他心里,苡苡比任何事情都要更加重要,他甚至想,放弃自己前些时候的想法,放弃继续探寻背后之人。 至少现在一切都在明面上,他不会再碰到这样猝不及防的事情,他会更成熟一些,应对意外,也不会总是被动的。 他想和她一起回徽州府,过曾经那样的生活。 但把这样沉重的选择交给她,那是不应该的。 他想知道她还喜不喜欢他。 只要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就可以了,就足够让他做出选择了。 “苡苡,你……还喜欢我吗?” 他静静的凝望着她,耐心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第86章 仲春的日头算不得算晒, 微风絮絮浮动,吹散了那可能的一丝燥热。 还算僻静安宁的巷子角落,祝苡苡朝后退了一步,背抵着墙, 微微抬着头, 仰视着面前的人。 似乎是担心逼仄的环境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穆延并没有离着她太近。 他站在一步开外,勉强从容的脸上, 带了几分隐隐的期盼。 祝苡苡几乎要将唇抿成了一条线,唇角也不自觉向后拉着。 她轻轻咬着齿边的唇肉, 带了点力气,一点点来回碾着。 她不晓得,穆延会有这样多要与她说的话,也不晓得短短两个月来,穆延碰到了这样多的事情。 今年, 他才十九岁。 她十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记忆有些久远,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但应该, 也算得上是快乐的罢。 穆延问她,是不是还喜欢他? 她抬手抚上胸口, 静静感受着愈发急促的跃动。 她喜欢他, 当然还喜欢着他, 要不是喜欢着他,她也不会这样犹豫。 可是就像穆延说的那样, 如今的穆延帮不了自己,如今的祝苡苡也帮不了穆延。 她肩头一松, 面上带着挤出的笑意, “穆延, 我方才看见那与你一道的少女,她是什么身份?” 祝苡苡隐隐约约听见,穆延喊她郡主。 她看得懂少女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轻松自如,却又暗暗藏着几分少女慕艾的局促。 穆延有些错愕,但很快,他开口:“她是半个月前,从封地来京城的清和的郡主,东宫太子的堂妹。” “我只是奉命保护她的安危,我与她没有旁的关系。” 他知道她并没有误会,但他还是忍不住解释。 她笑意缓和了几分,嘴边的话却更加不留情面,“你看啊穆延,你如今身边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太子、郡主、侯爷,而我又是什么人?有些事情,不能只讲喜欢……” 她朝前一步,继续说道:“还要论合适。” 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交握着,原本浅粉色的指尖已经被她掐得泛青发白。 片刻后,她又将手松开,垂落至身前,“穆大人可还有要说的话?若没有的话,我想早些回去了,今日逛了许久,我有些累。” 祝苡苡没有再看穆延,她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只是走了两步,双腿兀得一软。 她抬手撑住了墙,而后缓缓松开,她并没有回头,接着向前走。 身后穆延的手僵在一边,他定定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靠近那丫鬟,与丫鬟一道离开,直到,他再也看不见。 但他并不失落,至少,她没有否认她的感情。 这就够了。 * 许是太累了,回去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将买来的东西规整好,祝苡苡便在压抑不住身上的疲惫,靠在罗汉榻上,就着毯子沉沉睡去,及至醒来,已经日暮西沉。 还未将毯子撩开,她便觉得一双腿有些重,垂下眸子去看,就瞧见伏在罗汉榻尾的悠儿。 悠儿手上拉着毯子,许是没注意手肘压着毯子一脚,带着点力气,也压到了祝苡苡腿上。 似乎是特意不想让自己睡得太沉,才选了这么个古怪的姿势。 祝苡苡轻轻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脚抽回,却不想,这样轻微的动作,竟也将悠儿惊醒了。 悠儿还睡眼惺忪的模样,便觉察到自己压着什么了,这会儿,赶忙收回了手肘,一不小心,从脚凳上跌了下来。 “夫……夫人……” 祝苡苡干脆下了榻,趿起绣鞋,“你待我不必这样诚惶诚恐的,我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起来罢,我有些饿了。” 悠儿刚忙起来,“奴婢去厨房看看。” 祝苡苡恩了声,没再说话。等到悠儿离开,房中只剩自己,她进了内间,坐在梳妆镜旁,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渐渐深沉。 今晚,小厨房会熬药,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时机。 * 晨间的薄雾缓缓褪去,日光渐渐漫出一团团浓稠的云。彼时,已然天光大亮,一缕缕金光顺着琉璃瓦倾泻而来,汉白玉丹陛上隐秘的尘埃灰屑,也被照耀的清晰可见。 早朝方才结束,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自御道离去。 两月前,已然升任刑部侍郎的孟循赫然在列。 他身形高挑,气质清正如竹,繁复的赤色罗衣给他添了几分煊赫矜贵,在一干官员中也格外出众。 因为方才早朝上的事,年迈的皇帝难得又生了一通大气。 河南连年干旱,至今已是第三年。江竭河涸,庄家绝收,近日,又生起了蝗灾。据承宣布政使奏报,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可谓是民不聊生。 尤其是户部尚书禀奏,仓廪空虚,国用匮乏,举国之力,也难以平定旱灾。满朝上下挤了又挤,才堪堪能拿出十万两白银。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应付一时。 天子震怒,当场便革了户部左侍郎的职位,以至于早朝过后,便有不少人担忧,这把无名之火会烧到自己头上。 现在时候还早,原本就在早朝上提心吊胆的官员,出了午门后,便想借此机会,稍作休整,再去衙门当值。 孟循与刑部另一位侍郎一道离去。 袁平翰原以为自徽州府那桩事之后,自己与孟循应该是水火不相容,两相对立,却不想回了京城,孟循升做刑部侍郎之后,反倒待他宽和了许多。 之前那桩事他没有办好,曾经的同窗薛京嫌弃于他,就更别说那位张大人了。 今日首辅才朝圣上递了折子,告了病假,说是要休养生息,至少一月。徐大人年岁已高,本就到了致仕的年纪,若不是陛下一再央求,徐大人也不会在朝堂之上久留。 这折子一递上去,朝上的动荡就更多了。 先是那位,他原本想交好的张尚书,还有那位群辅李大人……究竟是谁接任首辅之位,还未曾可知。 那位张大人实在薄情寡性,他为他们出了不少力,也得罪了不少人,只不过是事未办好,就对他那样冷淡,要真让那位接任首辅之位,恐怕以后有他好果子吃的。 别说是升迁,就是安安分分在自己位置上待着,恐怕都是奢望。 想到这里,袁平翰不免得忧心忡忡。 河南旱灾离他是山高水远,他顾及不到,最多最多,也就是挤出些银两来赈灾。但他也不是什么豪奢之人,比不得其他人出手阔绰。 可这离得近的,便是今后,在六部当中他的处境。 他自认还算勤勉,不然也不至于这般年纪就做了正三品的侍郎。可身居高位,光靠勤勉,还是不行的。 思及此,袁平翰不由得将目光转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孟循。 比起自己那位曾经的同窗薛京,眼前的这位,显然要更可信几分。 虽然现在二人还在同一品级,可孟循他年轻,才将将而立之年,还有着大好前程。 若是与他交好,说不定还能有几分转机。 正当袁平翰还犹豫着上前搭话时,一道身影快他一步上前。同样是正三品的赤色罗衣,他步调从容,唇边含笑,惬意自得。 袁平翰侧目一瞥,这不正是,他那位“好同窗”么? 自鼻腔冷哼一声,袁平翰颇为不愤。 薛京却不在意,他步调款款与孟循并肩,身量虽差了孟循一头,但气度就并不逊色多少。 “孟大人这是要回刑部了?” 语调十分熟稔,像是好友之间的攀谈。 闻言孟循,孟循勾唇浅笑,朝薛京微微颔首。 薛京也不恼他态度冷淡,上下打量了孟循几眼,“孟大人这些时候劳心公务,人都憔悴了些……” 话到这里,他又收回目光笑了笑,“孟大人升任还不到两个月呢,可要注意身体,免得这官位保不住,身子也熬坏了。” 薛京说完,面上仍带着笑,只是那笑意从来都未及眼底。 他这话一出,不说孟循,就连袁平翰听了都觉得十分刺耳。都说礼部薛侍郎待人谦逊,从来不与人交恶,要是现在让那些传出风声的人来看看如今的薛京,哪里还能说出谦逊有礼这样的话来。 只是孟循依旧没什么太大反应,眉目淡淡的,回到,“有劳薛大人记挂。” 看也未曾多看薛京,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去。 薛京只当孟循是无力反驳,找不出应对之词才这样说话。他要回礼部,与孟循不同路,也没必要一直跟着。 转身之际,薛京唇边挂上些嘲讽的笑。 如今内阁首辅一职暂由张大人接任,想来再过不久,徐阁老致仕,就不是暂由而是板上钉钉了。 最年轻的三品侍郎,且看他能得意多久。 薛京转道离开后,袁平翰便迈步上前,“薛京那般,孟大人就丝毫不介怀?” 孟循难得侧目过去,“介怀如何,不介怀又如何,逞口舌之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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