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悄无声息地摸走了银子,冷哼一声,道:“给老爷传话,还在这节骨眼上,也不怕惹人心烦。你小子不是蠢蛋呀,明摆着会得罪老爷的事,你会来通禀?说吧!你是不是还私藏了什么?不然你肯跑这腿子禀报?若是敢瞒着咱什么东西,仔细爷哪天翻旧账,给你使绊子咯!” 门房就说,这管事是人精啊,哪里瞒得过他。 与其之后被管事知晓,还不如此时他直接回话,卖个好处。 于是,门房愁眉苦脸地道:“爷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是外头的公子说,要是把话带到老爷跟前,让老爷得见他一面,他就肯给小的一两银子当谢礼。” 管事一听有一两银子,顿时面色一喜,道:“这可是贵客,哪能怠慢了……既然他实在是有事相求,我就帮他带句话吧。万一真是老爷的朋友,慢待了也不好。” 管事说完这话,便跑到李家老爷那处去传话了。 他刚起了个头,说,药尘镇赌坊朋友来喝喜酒,还没等他再想两句圆融的话劝一劝李老爷见人。 知道他从药尘镇回来青蛇镇的人没几个!来的难不成真是他早年的狐朋狗友?要是他好赌的事被他们抖出来了,让县令老爷知道了,那可怎么办呢? 李家老弟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紧张地道:“真是药尘镇来的人?那你还等着做什么?!快快有请!”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管事没想到这来者确实是贵客,急忙跑门外迎人去了,还哪敢要他的赏钱呀!
第72章 管事灰头土脸地奔来,他躬着身子,对府外的白梦来讨好地道:“这位爷,请随我来。我家主子惦念旧友,想同您喝两盏茶、叙叙旧。” 门房见管事真办成了事儿,喜不自胜地道:“爷,事儿办成了,那这一两银子……” “哦,是我疏忽了,还没给小哥银钱。”白梦来作势要往袖囊里寻钱,只是那动作慢慢吞吞,好似等谁开眼来拦。 玲珑瞧着他行踪诡异,还没等细思,就听得管事横眉冷对,破口大骂门房:“你得了失心疯啦?还敢和主子的贵客讨银钱!让老爷知道,仔细扒你一层皮!” 门房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退到门边上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管事给白梦来赔礼道歉:“都是小的治下无方,这才让这些蠢货心大了,言语无状。还望爷海涵,不要和老爷提起此事。” 白梦来微微一笑,道:“怎会呢?原本就没得罪我这厢,还大费周章替我跑腿传话,是我该道谢的。哦,说起来,方才我落了二钱银子在府门外头,不知为何一直都没寻着呢。” 这位爷是要让管事血本无归呀!想要他保密,在老爷面前多多美言,那只能把这二钱银子还回去。 管事如丧考妣地从怀里掏出二钱银子,问:“爷丢的是不是这个?” 白梦来作恍然大悟状,道:“啊!原来落在你这儿了。管事费心,还帮我寻回了钱。” 这下,白梦来不亏不损,乐意往府里走了。 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待白梦来走远了,管事胸口烦闷之际,没忍住,抬手重重捶了那门房一回。 挨打的门房一脸懵逼:“……” 小乡镇没有皇城那般屋舍相连挤挤攘攘,这里地广,宅院造价又便宜,因此李老爷这栋宅院置办得倒是有模有样。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个不少。 不过老道如白梦来,只需微微一瞟便知,李老弟不过是附庸风雅。所谓的装潢品味,也不过是肆意拼凑竹兰梅菊四君子的花色与雕纹,强行衬托出家居方面出世超凡,而并非是真的有自身高雅情操,亦不是雅人深致的文人。 白梦来对于这种东施效颦的手段很不屑,他嗤之以鼻,道:“真是辱没了君子格调。” 大约一刻钟后,白梦来见到了李老弟。 他瞧着和白梦来差不多大,想来八九年前好赌的时候,也不过才是个稚嫩少年。 府里就他当家,喊少爷太古怪了,一家之主只能让人称为老爷。 李老弟上上下下打量白梦来,左思右想也不记得他当年的赌徒朋友里有这么一号玉润冰清的人物。那时的玩伴,大抵都是跑江湖风餐露宿的痞子或游匪,一个个出老千伎俩高超,还能教他几招。 他这厢捉摸不透,那厢白梦来笑吟吟地开口了:“李家弟弟,好久不见。” 李老弟是个谨慎人,他把下人们都遣退了,花厅里只留下了他们,以及几盏刚沏好的热腾腾的茶。 李老弟见没了奴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许是我记性不好,不大记得这位兄台了……” 白梦来淡淡道:“不记得是正常,你我本就没见过面。” “啊?”李老弟懵了,眼前这人完全不认识自己吗?他刚松了一口气,却回想起,眼前的男人知道他从药尘镇来啊!那怎么会没见过他呢? 难不成……是有人在追查他的过去吗? 李老弟冷汗直冒,问:“是……王县令让你去打听我在药尘镇的事儿?” 思来想去,也就可能是那未来岳丈要查清他的底细了。也是,即便他勾得千金的心还不够,让官家小姐下嫁给商户,等闲也不会轻易放行。 见他猜岔了,白梦来笑道:“不是。” “那?”李老弟被他慢条斯理讲话的态度折腾得起心火,他心急火燎地道,“兄弟别和我打哑谜了,咱们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不行吗?” 闻言,白梦来这才轻啜一口茶,轻描淡写地道:“哦,不过是知道你在药尘镇里的一切事情,你嗜赌如命,还有个在皇城曹家做通房丫鬟的亲姐香玉。不过可惜了,香玉谋害曹家子嗣,被曹夫人杖毙了。原本穷困潦倒的家境,翻身做了员外郎,还发了横财,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呢。若是我没猜错,该是你亲姐姐香玉收了曹家人的钱财,这才有勇气对当家主母下黑手吧?可怜她若是泉下有知,知晓自己拿命给弟弟换来的银钱竟被他拿来作威作福,在外花天酒地,心里一定很痛吧?” 白梦来这番话说得李老弟面色铁青,他还不罢休,还要往人心里插刀:“你姐姐为了养大你,不惜入曹家当丫鬟,是想让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吧?奴籍不得科考,这才将你护得严严实实,好让你有个光明的前程。” “是,家姐确实是这般想的。”李老弟蔫头耸脑,许是对香玉有愧疚,聊起她的心愿,李老弟也没反驳。 白梦来接着道:“特别是你如今以商贾之身,攀上了青蛇镇县令的千金,若是让他知晓,你从前嗜赌如命,还有个在商户人家为奴为婢的亲姐姐,你说……他还会结这门亲吗?” 自然不会。 李老弟为了壮大李家,这才处心积虑接近县令家的小姐。不过那姑娘温婉可人,他和她相处着实融洽,渐渐也夹杂了几分真心。 他知道自己里子糜烂,却不愿让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知晓。 他怕被唾弃、被厌恶,也怕失去她。 李老弟擦了擦额前不断渗出的汗,哀求道:“请这位兄台千万别说出我的事,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不想有什么波折。你……你若是想要钱,我这里可以给的!” 白梦来冷哼一声,道:“小门小户的家财,我还看不上呢。” “那……那你想要什么?”李老弟并不觉得白梦来只是过来耀武扬威一番,然后就轻飘飘放他一马,他一定有所图。 白梦来也不和他扯皮了,他开门见山地道:“我要你告诉我,指使你姐堕曹夫人孩子的人是谁?只要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李老弟咬紧牙关,不知该不该开口。 若是抖出前尘往事,会惹来什么祸端吗?可是都八九年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 白梦来见状,扬唇,道:“放心,我即便知道了幕后指使是谁,拿不出证据来,也没人肯把我的话当真。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此时也不过是为了求证,确认这个推测罢了。” 他循循善诱,恶鬼一般,问:“要不这样,我问一个名字,你只需点头或摇头,此后的事儿,我自会去查。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就不将你的过去抖露出来。若是你撒谎,待日后我查明真相,发现你骗我……我这个人报复心强,定然会回来咬你一口的。” 他话音刚落,李老弟咽了咽唾液,欲言又止。 白梦来收敛了肃杀的神情,他轻描淡写地问:“指使香玉的人……是曹老爷吗?” 李老弟骇然,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若是有人能给家姐平反,那也是好的。他的家姐心地善良,不会出于妒恨害死曹家夫人腹中胎儿,只是他胆小如鼠,一直都不敢对外声张罢了。 若是说了,姐姐就白死了,曹家老爷定然会报复他的。 可是他忍了这么多年,愧疚在心底发酵,渐渐蔓延开来,使得他夜不能寐。 告诉了白梦来也好,至少他想让人知道,背后的凶手真不是他姐。 即便曹老爷知晓是他透出去的消息又如何呢?他如今是县令的姑爷,商人怎能与官斗,曹老爷奈何不了他了! 这一夜,李老弟破天荒回想从前的事了。 他不敢面对的过往,如今总算敢坦然地回忆。 李老弟记得他姐一直劝他读书,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少年郎玩性重,被人拉去赌坊输一回就再难回头了。 起初他只是输了一吊钱,只是那时他把一吊钱都看得很重,自知大祸临头,于是便想塞本钱,将那输了的钱财赢回来。 谁知道,这就是个无底洞,越输越多。他越是害怕,越是想孤注一掷,赢回本钱,回归原来的生活。 待他回过神来,早已输去一两银子了。 一两银子啊,是姐姐为奴为婢半年的月钱。 他该怎么和香玉姐说呢?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李老弟很害怕,他连家都不敢回。 香玉姐问起功课,他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都看了书,都背了。 后来,香玉姐上书院寻他,从同窗口中得知他赌钱的事。 他的姐姐这般好,听到这事儿,压根就没怪他。 她只是怜爱地看着膝下跪着的少年郎,看着他痛哭流涕道歉,重新给他塞上二两银子,道:“这是老爷赏的,一两你拿去还赌债,另一两你留着家用。姐姐月把才回来一次,你在家切莫亏待自己。鱼啊肉啊,想吃啥自个儿买。” 香玉越是亲厚,李老弟越是愧疚。 他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确实老老实实还了赌债,可日子一天天安逸下去,当初欠债的苦日子又慢慢淡忘了。 他想起赌钱的酣畅淋漓,以及渴求天降横财的勃勃野心,他没忍住,又去赌坊了。 这次只赌十文钱,玩一玩就出来。 输了十文钱?不打紧,那就二十文……毕竟之前一吊钱都赌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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