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担心没钱挣啊,玲珑不屑地呶呶嘴。 白梦来不和她多讲生意经,只道:“你给钟景传个话吧,就说已经确定了……曹老爷会残害自己子嗣的事。她腹中孩子,十有八九是曹老爷落胎儿的,只是不知他这样做的缘故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一直寻耳后有朱砂痣的女子,究竟有何目的。若是她想让我查曹老爷与那个名叫‘月儿’的女子的私密事,那就让她再给我准备两根金条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要下黄泉拜访阎王爷,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又是讨钱啊。玲珑有点子无奈。 她帮白梦来跑腿这一回,谁承想,还真的带回了两根金条来。 这个名叫“月儿”的女人一定成了钟景的心病,无论交付多少钱财,她都要一探究竟的。 而白梦来,恰巧知晓这些可怜女子的命门。 只是,他算计人的方式实在不磊落,不怪玲珑鄙薄。 金膳斋再不开门,都要忘记它原本是一间糕点铺子了。 白梦来许是怜惜自个儿日后的入账生意减了不少,竟也破天荒操持了一番,再让柳川把金膳斋的铺子开起来了。 白梦来要卖点心,受累的可是柳川和玲珑了。 两人坐在井边洗糕点蒸屉,百无聊赖间,玲珑问了句:“白老板这一回蒸的什么糕啊?” 柳川摇摇头:“不知道。主子每回蒸糕都不一样,不过正是因为他制的糕点新奇,那些食客才会耐着性子一回回来金膳斋买点心。喏,你瞧,这话刚传出去,外头就排满了人,亟待糕点出蒸笼了。” 这样一说,倒让玲珑也有些许好奇。 他们清理完了一堆用具,由玲珑打头阵,去伙房里刺探白梦来的点心消息。 见她攀着门板探头探脑,白梦来无奈地道:“进来吧。” 玲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客套道:“我不会打扰到白老板吧?” “会。”白梦来不按照常理出牌,根本没卖玲珑脸面,险些将她气得倒噎气。 玲珑嘟囔:“那我走?” “不必了。”白梦来顿了顿,怕玲珑自作多情,又找补了一句,“你留下,虽聒噪了些,但也有几分好处。” “哪些好处?” 白梦来定定地望着她,郑重其事道:“醒神。” “……”玲珑朝房梁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白梦来了。 三层的小巧蒸屉里,热气源源不断上浮。伙房内白雾缭绕,混杂香甜的气味,让人心尖发软。 一刻钟后,糕点蒸熟了。 白梦来拿湿布垫着竹屉两侧,轻缓地掀起。云遮雾障挡住眉眼,好半晌才瞧出一星半点蒸糕的端倪来。 只见得蒸屉里摆放着一个个用蝶豆花汁液染出的靛青色方糕,那糕身透亮,内嵌红豆,好似一尾尾红鲤跃入其中。糕面上,用细针别着几朵黄蕊粉瓣的花,那花蕊,好像是拿肉松蛋黄碎制的。 玲珑莫名想到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诗句来,她虽是官宦世家出身,却不太爱读书,自小便做些舞刀弄枪的男子行当。 她品不出其中雅意,怕胡乱发言被白梦来笑掉大牙,因此只木讷地问:“这糕点叫什么名字?” 白梦来睨她一眼,极其小声地道:“玲珑意。” 原以为玲珑会追问取名缘由,谁知道她只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道:“哦,那我帮白老板端出去?” “且慢。”白梦来不知道她是真呆还是假呆,忍不住问了句,“你不问我为何取这样的名?这蒸糕和你的名字可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玲珑挠了挠后颈子,羞怯地道:“我这不是怕自作多情吗?取就取呗,天底下喊‘玲珑’的菜品多了,我还逐一问过来吗?难不成还是白老板心里想着我,这才琢磨出这一碟子‘玲珑意’来?” 白梦来心里的隐秘心思原本蠢蠢欲动,此时被她三两句便熄灭了热情。 白梦来像是看傻子一般注视着玲珑,讥声道:“你说的不错。” “嗯?”玲珑一脸惊恐,“难不成被我猜对了,你真是想着我,这才……” “不,我是指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是自作多情。”白梦来解开襻膊,慢条斯理地道,“玲珑作精巧细微之意,我不过是用‘落花流水’为实物,拟男女之间互相爱慕那种酸涩隐秘的细微情意。故而,称之为‘玲珑意’。” “哦。”玲珑点头。 见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白梦来松了一口气,道:“所以,这糕点,和你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你不要想多了。” “放心吧,我这人呢,没那么自恋。”玲珑觉得今日的白梦来异常古怪,接连强调好几次‘玲珑意’的出处,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在内。 “那就好,你喊柳川一同端点心去吧,我到寝房里歇一会儿。”说完,白梦来步伐虚软地走向了后院。 路上,他暗骂玲珑是个榆木脑袋。 这糕点是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境——一方有意,一方无情,说的便是“单相思”以及“暗恋”的暧昧情愫。特别是糕点名字还是明晃晃的“玲珑意”,可不就是问她的心意吗? 她是蠢货吗?竟无法觉察。 白梦来气得呕血,又觉得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对那丫头上心了。 得亏没丢人。这日子,糊弄糊弄便过去吧。
第75章 忙活了一整日,待柳川和玲珑洗完厨具,已是月悬中天。 幸亏白梦来还有几分人性,压榨了下人,还知道给他们置办点河鲜粥。 所谓河鲜粥,就是小米粥炖河鲜。白梦来费了些神,他特地剥开炙虾,取其红润的虾肉,再混点金银夹花,也就是蟹黄膏掺杂蟹肉制成的白肉卷儿,都是熟的河鲜湖蟹,吃起来少了些腥味,反倒多添了一丝回甘。 这种煮法的粥不常见,一是冬日河鲜太金贵,寻常百姓舍不得将其炖粥吃;二是吃法稀罕,特别是那蟹卷儿的制法,玲珑也只在年幼时吃过一回。 她瞧着桌上那一大瓮河鲜粥,感慨万千,道:“我好些年没吃过河鲜粥了,只在年幼时,家父置办烧尾宴请朋友喝酒,这才吃过一回。” 闻言,白梦来手里的筷子不知为何砸落在碗边。他用膳仪态极好,鲜少有这样出丑的时刻。 他不动声色捡起筷子,用白净的帕子擦了一擦,漫不经心地问:“烧尾宴一般是官职升迁或新官上任邀同僚的官宴,想来令尊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吗?我当你沦落为杀手,乃是草芥出身,无父无母,不曾想你此前还是簪缨世家的千金小姐?” 玲珑一时疏忽说漏了嘴,她挠了挠头,道:“陈年往事,不必再提。前朝君王残暴,殃及我家。如今改朝换代,天下一派河清海晏,已是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白梦来恍惚了一瞬,不自觉抿紧了薄唇。 他原本想给玲珑舀粥的手僵直,随后放下汤匙,缓缓缩回了手。 玲珑不明白白梦来为何突然疏远她,不过白梦来的心思一贯复杂莫测,她猜不着,也不想去猜了。 玲珑是个重肉食的主子,夜里吃一锅粥,恐怕还没一个时辰就腹中空空。她起身,道:“我出门去买只烧鹅。” 白梦来许是有心事,敷衍地应了一声,没拦她。 柳川听到玲珑要出门买烧鹅,想了想她轻功比之自己不相上下,因此也不管她,只道了句让她再多带几个油煎包来。 玲珑点点头,足尖几下蜻蜓点水,轻飘飘地落于屋檐处,她挡在月亮跟前,那光华璀璨,笼罩她婀娜身姿,像是月上飞仙。 玲珑身轻如燕,转瞬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柳川是白梦来肚子里的蛔虫,一见他方才那模样,就知道不好。于是,他问:“属下没听错的话,玲珑的父母此前是前朝做官的……这有什么不好的?官宦世家的小姐,和主子这样学富五车的贵公子不是很相配吗?” 白梦来无需柳川充当解铃人,他放下碗筷,道:“我不能再招惹她……总有一日,她会恨我的。” “什么意思啊?”柳川不解。 他再想问,白梦来已经拂袖回房了。 这一夜,白梦来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柳川来寝房寻他,掩在角落,小心翼翼敲门:“主子……主子。” 夜里,柳川那想喊醒他又不敢惊扰的细微声音如同蚊蝇,白梦来听着,瘆得慌。 他披衣起身,猛地拉开房门,道:“叫魂呢?我还真怕门拉开后,看到的不是你,而是孤魂野鬼。” 柳川嬉笑着挠头,道:“我这不是怕吵醒主子么?嗳,不说这个了。我和你说,玲珑不见了。” 白梦来皱眉,问:“不见了?她不是买烧鹅去了吗?敢情没回来?” 柳川道:“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粥都凉了。我在花厅里干坐着等她的煎包呢,结果人没回来。玲珑不是那种贪玩的性子,这里离烧鹅铺子也就一刻钟的脚程,加之她使轻功的,怎会这样慢呢?我怕她是出事了,这才来问您,讨个章程。” 白梦来眸间凛冽,泠然道:“恐怕出事了!走,找她去。” 白梦来回屋里换了一身衣裳,许是太过匆忙,他连寻常系腰上的玉佩香囊都没戴,就这么朴素的打扮出门了。 柳川知道白梦来马车惯了,何时骑过马。只是寻人要紧,待给白梦来寻到马车车夫,这玲珑可能都遭遇不测了。 柳川委婉地劝白梦来:“要不主子在家里等着,属下骑马去寻玲珑?” 平白无故丢失了一个大活人,这让白梦来如何坐得住呢? 他正色道:“不必了,我同你一块儿骑马去寻她。” 白梦来平日里坐轿子都嫌晕,如何能骑马呢?他不免担忧白梦来的身子。 见柳川忧心忡忡,白梦来不知自个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多么弱柳扶风,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想起此前遇到山匪时,玲珑是怎样与他共骑同一匹马前行,那时候还被小姑娘笑话他柔弱。 现如今,小姑娘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白梦来面色一沉,冷硬地道:“我骑过马,知晓这马背上如何煎熬,你大可放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川只能硬着头皮和白梦来同坐一匹马。 两人在马背上坐定,柳川这才想起,他日日跟着白梦来,没瞧见主子骑马呀!那他是在何时骑过? 还没等柳川想出个所以然,高大健硕的黑马已然踏尘而去,冲出好几里地。 皇城的夜里是允许骑马的,不过不能在皇胄国戚和达官贵人府门口策马狂奔,以免唐突了天家,若是在庶民宅院门前绝尘而过,那是无人会管束的。 白梦来知晓,这皇城境内若是犯了禁忌的厉害,也怕遇上巡街的金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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